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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朝云暮雨

恍惚之中,她仿佛又再见了他。

依旧是那般温情脉脉的眼神,依旧是那般温暖柔和的笑容,隔绝了千山万水,隔绝了百世的光阴,在时空的尽处凝睇着自己,深情如昔;然而转瞬之间,那双眼眸又再度变得冷湛深邃,漠然无情,清虚的眸子仿佛亘古不化的冰川——那是……那个白衣祭司的眼睛吗?

三张脸、三双眼睛,在眼前不断交叠变幻。相同的容貌,带着不同的神色与气息,以及……某种同样微妙难言的情绪。

然而,究竟哪一个,才是她心里的那个身影呢?

“文斌,文斌……”睡梦之中,她满脸虚汗地喃喃,辗转反侧——仿佛在这样强烈的思念面前,连那日夜侵蚀她的、令她痛不欲生的毒瘾都变得不值一提。

一双温暖的手,在她沾满汗水的面颊上反复摩挲着,带着轻柔的触觉,拂拭去她满额汗水。

仿佛为了汲取那一点温暖般,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握住了覆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喘息渐渐变得急促。

“汐昀……”对方轻轻叹息。然而那个声音,却不是睡梦里的……

听见这个声音,冷汐昀陡地惊醒,睁开迷离的双眼——落在视线里的那个身影依然模糊,然而那双一蓝一黑的眸子显然刺激了她的神经,令她的神智迅速清醒过来。

她茫昧地开口:“是你?”

“在想什么呢?”卡索尔柔柔地一笑,轻轻捋开她粘在面颊上的发丝。

冷汐昀没有回答他,而是游目环视着这间陈设简雅的房间:“这是……”

“南瑶国尧镇的客栈。”卡索尔叹息道,“你已经昏迷好几日了,汐昀。我们现在正在返回泰息翡的途中。”

冷汐昀听言面色微变,讶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

“是啊,应该在锦西附近的战场。”卡索尔淡然一笑,“不过得知你有危险,就立刻赶去摩萨宫救你了。”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然而丢下六军将士、去摩萨宫那样的地方营救自己,又需要付出几多的勇气和艰辛?

冷汐昀心中一片茫然,失语许久后,只是喃喃道:“那你……现在带我返回泰息翡,你的军队怎么办?”

卡索尔答得依然轻松:“哦,如今我方胜券已然在握,至于军队,古月灵纱会帮我看着的。”

冷汐昀疑然道:“你如此信得过她?”

卡索尔淡淡道:“信不信得过,其实并不重要——但是至少,她毫无理由在这个时候反叛我,那样对她全无好处。”他顿了顿,又沉声补充:“何况,我的亲信还留在那里帮我看着战事,以防万一。”

冷汐昀点了点头,眼睫低垂,不知在想着什么。又是良久后,她忽然毫无预兆地幽幽开口问:“值得吗?”

卡索尔眉梢微挑:“什么意思……”

冷汐昀讷讷道:“就是……”

然而,她话音未落,便被卡索尔微笑着打断:“你是与我结下同生血契的女人,难道让我放着你的死活不管;或者,忍心在你最虚弱的时候,将你置于那千军万马的战场吗?”

冷汐昀蹙眉道:“但是,你为何要亲自护送我回泰息翡?你大可以委托你的亲信……”

卡索尔再度打断了她,摇头低语:“可是,我信不过他们。”

冷汐昀不由自主地脱口:“那我呢?”

“你……”卡索尔稍稍迟疑了一刻,待要回答时,却见她虚弱地摇了一下头,随即脸色迅速灰败了下去。

“汐昀,你怎么了?”察觉到锦被下的那双手在剧烈颤抖,卡索尔心中一惊,关切地脱口问。

就见冷汐昀额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阵青阵白,暴露在衣衫之外的肌肤逐渐泛起了一粒粒疙瘩。

“啊——!”似是再也无法忍受某种痛楚一般,她蓦地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猝然翻转过身,将脸伏在卡索尔臂间,剧烈的颤抖骤然贯穿了她全身的肌肤。

“你……很痛苦吗?”卡索尔宛如在呵护着一只受伤的小羊羔一般,轻轻拍抚着她颤抖的肩膀,在她耳旁轻声问。

“卡索尔……”然而,冷汐昀挣扎了许久,终于从颤抖的唇间吐出一句断不成声的尖叫,“快、快把我绑起来!”

卡索尔沉默了一瞬,清逸如画的眉头微微锁起。然而,看着她阵青阵白的脸色、与那沾满额头的淋漓汗水,猜悉她定然正在承受着某种极其巨大的痛苦,他当下不敢再有片刻迟疑,低声应道:“好,我这就去找麻绳来。”一言方毕,便转身而去。

在卡索尔的帮助下,冷汐昀的毒瘾终于逐渐得到了控制,满头虚汗地再度沉入了梦乡。然而,她整个身体却依然在无法自抑地战栗着,唇间发出颤抖而模糊的呓语。

卡索尔小心地为她盖好了锦被,深深看了她一眼——那闪动的眸光下,仿佛掩藏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旋即,他轻叹一声,放下了帷幔,披上床边那袭紫貂裘袍,缓步从房中走出。轻轻掩上房门后,他传过廊道,来到自己的房间。

这间厢房的书案上,赫然放置着一只以金丝缠织成的笼子,笼内一只毛色柔白的鸽子听见主人的足声,顿时咕咕叫了起来。

卡索尔在桌案前坐下,铺开一张洒金笺,提起狼毫,蘸了墨汁,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待墨迹风干后,将那张洒金笺卷成桶状,用丝线缚起。

他旋即打开那只金丝笼,将纸笺牢牢捆在鸽子细长的腿部,轻轻一拍它的尾毛,低喝一声:“去!”

那鸽子“咕咕”叫了一声,当即振动双翅,从窗口飞掠而出,瞬间便在夜幕中变为一个模糊的白点。

而它离去的方向,正是东南方——如今正在开战的离国边境地区。

锦西郊外的彝国军营,此刻火光绵延数里,将士们正在举杯庆贺今日又攻破了离国的一座城池。

正是八月上旬的天气,即便是入夜之时,也不见凉快。然而篝火还是生起了,战士们****着膀子,十几人一群地围坐在火边。熊熊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挂满笑容、尘泥和汗水的刚毅面庞——尽管是粗糙的口粮,这些铁血战士们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我看啊,这场仗过不了几天就可以打完了。”漫无边际的闲聊之中,一名年轻的彝国战士突然大声叫嚷道。

他身旁另一名战士闻言,立刻轻嗤了一声:“我还不知道呢——你这小子急着回去成亲,巴不得离国立刻就举兵投降吧?”

周围的战士们顿时一片哄笑。然而西域人生性豁达率直,那被调笑的年轻战士也不忸怩,摇曳的火光映照得他满面红光,只听他朗然一笑,道:“这不全都要仰赖我们国主英明神武?眼下分明就是胜利在望了。”

其中一人出声提议道:“要不然咱们赌一赌?赌赌这场仗哪天能打完?”

他话音方落,便听身后走来一个虬髯男子,冷然叱道:“是不是这场仗打得太容易了些,军中规矩你们全都忘光了?”

那个好赌的战士登时惭愧地低下头,轻声嗫嚅:“校尉,我……”

一见此人到来,周围的战士们瞬时都不敢再吱声了,均皆默默低下头去,静静地咽着手中的口粮。

不料,那校尉却蓦地哈哈大笑起来,“说着玩的,做什么吓成这副样子?我们彝国的铁血男儿,连敌人的刀枪炮火都不怕,莫非还怕了你们头子的一句玩笑话不成?”

他咧开嘴,爽朗地大笑起来,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周围战士们见状,心中警惕之意顿消,也都跟着首领大笑起来。

彝国向来军纪严明,然而,这场仗比之他们先前所想象的,的确容易了太多。离国虽被传为拥有精兵百万,然而在彝国战士们悍不畏死的勇猛攻击下,却几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照此情形看来,投降之日大概也指日可待了。今日,他们在几位将军的率领下,又再度攻破了一座城池,军中气氛不免有些高涨起来,平日里严苛的纪律也略有些松散了。再者,此刻主帅不在帐中,古月姑娘的脾气他们这些人也素来清楚得很——若不是得到她的默许,校尉大人现下也不会对他们说这样的话了。

就见那满面虬须的校尉大咧咧地在属下们中间坐了下去,从地上捧起一只碗,豪迈地大笑道:“今日,咱大伙不必再顾忌那劳什子的头领还是下属了,咱们就一块儿吃了!”语音才落,他便举晚喝了口粥,旋即从战士们闲来赌博的铜碗里拿出几枚铜钱,舔着唇道:“我赌啊:这个月内,离国必定投降。”

士兵们愣了片刻,即都哗然大笑起来。

而此时此刻,主帅帐篷内却是极为安静的,与外面那一片欢腾热闹之景显得极不协调。一盏伶仃的灯烛在大帐中央的案台上摇曳不息,黄衣少女此刻正端坐在明灭的烛光下,缓缓取下白鸽腿上绑缚的那封信笺。

一字字读罢后,少女眉宇紧缩的脸上终于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当初说服冷汐昀前往天摩教,她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必也难辞其咎,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

卡索尔在信中提到,他决定亲自护送冷汐昀回泰息翡养伤,这边战事暂时全权交由她来处理。

古月灵纱在灯光下微微颦起秀眉,思忖着卡索尔在信中的语气——那样的简明扼要,仿佛早已急不可耐地想要抛开这边的一切,带着冷汐昀回到泰息翡……双宿双飞。

脑子里蓦地闪过这个念头,心下不由便是一阵刺痛。古月灵纱沉默地摇了摇头,竭力挥去满心的愁思,轻轻展平另一张雪白的洒金笺,蘸饱了墨汁,沉吟一刻后,缓缓提笔,择要交代了这几日的战况。

旋即将那张纸笺卷入竹筒内,缚在了白鸽的腿上。

她缓缓抚摸着这只鸽子蓬松厚软的羽毛——那羽毛柔白如雪,不沾片尘,比之一般鸽子的羽毛更加柔滑轻盈,竟仿佛不属于此世。

外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她自是听在耳里的。这一场仗,莫说有把握逼得离国投降,便是直取他们的都城青昴,照目前境况看来,胜算仿佛也是很大的。而卡索尔之所以选择不这么做,定是碍于离国真正的实力。他虽未对她言明,然而跟在卡索尔身旁这么多年,她又岂会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意:离国最大的兵力,实质上正被另一股力量牢牢牵制着。一时胜局并不难获得,然而,若是再长久地打下去、将离国逼至绝境,待时胜负,恐怕就将有变……

所以,目下最有利的举措,莫过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在离国那股神秘的力量还来不及做出应对之前,就将他们打得无暇喘息。故此,卡索尔目下最想要的,应该是一纸合约——一纸,足以胁迫离国在军事上再不可妄动的合约。

而她所要做的,也正是如此。

冷汐昀再度苏醒过来,已是在十多日后。

睁开眼时,她发觉自己正身陷在一袭绵软的白色锦被中,锦被的外罩仿佛用玫瑰花液浸泡过,散发着阵阵沁人的幽香。这种熟悉的气息,让她略略感到心安。她撩开绛紫色的鲛绡,熟悉古雅的南方园林建筑顿时映入她眼帘。

这是……寐园?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头部有轻微的坠痛。脑中昏昏眩眩,思绪仍旧一片茫昧:从南瑶国的尧镇到泰息翡,至少有十多日的路程吧?难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十几日?

梳洗妥毕后,她从看守寝宫的侍卫口中闻悉:锦西之战以离国战败而划下终点,并于八月十五,在锦西城签订了《锦郊会盟》。

虽名为“会盟”,实质上是以彝国为主导的一次合约:离国除了支付巨额赔款外,还需在军事上与彝国达成一致——也就是说,自盟约签订的那一刻起,离国便再无大规模动用军队的自主权。

冷汐昀心下不禁有些纳闷:莫非卡索尔真会以为,单凭一纸合约,便足以对襄绎起到约束作用?

然而,她仔细想来,才渐渐理解了其中用意:合约固然可以随意破坏,但是这样一来,襄绎定然会落个“背信弃义”的头衔。中陆的国家不比西域的国家,“名“对于他们而言,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可丢弃的。

而卡索尔接下来要做的,定是预计借助合约的名义,暗中打探离国国力的虚实——那样一个大国,若然无法掌握其真正的实力,任是卡索尔,也没有一举将其拿下的能力。

深夜的泰息翡,静谧异常,连夏末的虫鸣鸟叫声都可清晰听闻。

这是盟约结成后的第二夜。作为彝国国主的卡索尔,在战事的最后时刻,却并未亲临战场,而是选择留在泰息翡的深宫里,陪伴那个与他同生同命的女子。

关于这次合约的项目,是他飞鸽传信至锦西郊外的彝国军营,让古月灵纱在几位将军面前宣布了他的决定。而从锦西郊外传来的捷报,已在此日,由一纸书信,传入了彝国军营、他的手中。

暗夜里玉漏迢迢,卡索尔此刻正伏案桌前,就着明昧的灯光,细细读着一封信笺——那不是古月灵纱送来的战前捷报,更不是朝堂上的宗卷和文书。而是真正的信纸,笔致娟丽秀雅,带着微微的稚拙,可见下笔之人显然并不习惯用狼毫笔书写这种古体小楷。

然而,那其中的文字却极其真挚而……情深款款,让读者眼眶不禁发涩。

在他身旁,还堆放着一叠厚厚的信纸,只是都已破碎残缺——那是这个身为一国之主的男子,亲自将信纸的残片一块块粘起,然后在灯下仔细阅读。

才读完几封,这个刚毅而冷酷的国主眼角便泛起了微漠的水光。

那些信笺,都是没有称呼、署名和日期的,但是其间跃然纸上的亲昵语气,仿佛是在写给某个熟稔的情人的喁喁私话。然而,字里句间都似乎浸透着深刻的愁思与哀伤,仿佛那个情人已与笔者隔绝了千山万水和千万载的光阴,永生永世、再无法相见——

这是我在这里度过的第三天。

卡洛林,这种在我们的那个世界,引发了空前盛大的世界大战的终极药物——而我现在,正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密室里,日夜提炼这种毒物。

它的气味让我感到恶心。但仅仅三日,我似乎已对此麻木。

我是在帮助他,也是在帮我自己。因为我们早已是同生同命的”一个人“了。他的命运,即是我的命运。

你是我的丈夫、我这一生最爱的人,我始终将你放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从未有过一刻的忘怀。

然而,被命运的洪流冲散的你我,也许,终其一生,再也见不到彼此。

原谅我,为了生存、为了那个渺茫的希望,终究……背叛了你。

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他只是与你生着同样的一张脸而已。我不管前生后世如何,我只知道,一个人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代替——哪怕,那个人是你的前世。

也许在轮回之前,我就已深深爱着那个白衣祭司,因而在第一眼见到你时,便对你有了莫名的亲切。

然而……文斌,你是照亮我十八年黑暗人生长路的那个人,是我这一生里唯一的救赎……甚至我知道,即便从此分隔了千万载时光、千山万水,你的爱仍在那个时空里守护着我、救赎我如此不堪的心……

这,是他的属下在潜入摩萨宫、闯入冷汐昀所居住的木曜宫的那夜,搜索冷汐昀的衣物时,在她床底搜出的、被撕成碎片的信纸。

显然,她当时在写下这些文字之时,也许并不含杂任何目的,只是纯粹为了记叙自己的心情、宣泄心中的困惑、挣扎和……爱。

然后,意外地被他的属下发现、继又意外地落入了他眼中。

整整三十七张信纸,没有一封提到卡索尔提到那个与她在无数个寂寞寒冷的夜晚,相拥入怀、用彼此身体温度慰藉漫漫长夜的情人、那个她曾立下誓言,必将助他实现雄心伟愿的男子。

文斌。文斌……都是他,都是他……汐昀啊汐昀,在你最脆弱孤单无助的那一百多个日夜里,你心心念念的,还是只有那个人吗?

他一直以为,她与他是一样的人,她是他的同类。然而,他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永远隔着一层壁障,永无法到达对方的心之彼岸。

尽数读罢那些信笺后,卡索尔徐徐踱步至寐园。彼时月色清凉,微风轻拂,绯衣女子正斜坐于千朵玫瑰盛绽的花丛间的秋千架上,双腿凌空微微摆动——在这片被古月灵纱设过结界的花丛里,即便已是夏末秋初的时节,千朵玫瑰依然娇艳盛放,毫不见颓败之色,映衬着绯衣女子微泛红曛的清丽面颊,不啻是一幅凄幻绝丽的人间盛景。

她此际仿佛在对月回忆着什么少年往事,双颐如染红霞,呈现出某种少女般的娇憨羞涩,竟丝毫没有觉察到从身后悄然走近的卡索尔。

金发的少年王者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蓦地揽紧了她。冷汐昀微微一惊,还未及回过头去,卡索尔的唇已从后贴近她面颊,向她耳垂里轻轻呵出一口气,一阵难耐的****立即袭遍了冷汐昀全身。

身后男子的声音微透着嘶哑,轻轻摩挲着她渐渐发热的身体,模糊地耳语:“汐昀,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静谧的庭园内,此刻只余下这对喁喁相拥的恋人,所有守卫都已退避宫外。冷汐昀全身轻颤,在他遍及周身的爱抚与亲吻之中,喘息渐渐急促。她突似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我昏迷的这些日子……莫非是你……”

“是的。是我对你施加了催眠的咒法。”卡索尔坦然承认,“在回到泰息翡之前、颠簸的旅途中,我不忍见你受苦。”

冷汐昀欣然一笑:“谢谢。”

“真是……委屈你了……”卡索尔转到她面前,凝视着她双眼。

一蓝一黑的眸子与乌黑澄明的眸子相交汇,那一刻,二人均从对方眼眸深处,看到了某种复杂难言的微妙情绪。

在这样一瞬不眨的目光凝视之下,冷汐昀眼神忽地有些闪烁,无意识地别过了头去,心口蓦然间微弱而急促地起伏了起来。

“汐昀……为什么不敢看着我?汐昀?”卡索尔的手掌缓缓抬起,轻轻摩挲着她玉润的面颊,忽地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那个吻绵长而深沉,炽热而缠绵,仿佛压抑了许久的相思,此际在他颤抖的舌尖,缓缓晕染开来。

良久良久后,他方松开她的身体,探手入怀,取出一物,摊在掌中。

冷汐昀垂眸看去一眼,声音蓦地一颤:“这是……”

那物在他掌中闪烁着浓艳而清冷的红光,仿佛用鲜血凝成,仿佛……这个绯衣女子与生俱来的颜色。

“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吗?这是我彝国王室代代传承的宝物……”卡索尔捧起她的脸,迫她抬眸凝视着自己,微微叹息道:“汐昀,嫁给我、做我的王后吧——我将用全部的生命来爱你。”

冷汐昀微微阖上双眼,沉吟了良久良久后,终于极缓极缓地点了一下头,脸上逐渐染开一抹十四岁少女般的红晕。

旋即,她的双眼还来不及睁开,便觉那个炽热的身体骤然拥紧了她,抱她卧入身下那片花海铺砌成的软床内。花海在风中婀娜起伏,摇曳生姿,宛如少女最美好妖娆的胴体;宛如……无数双纤软的手臂,承托着这对沉浸在爱欲中的男女,无休止地撩拨着他们****的躯体。

卡索尔双手在她光洁玉致的肌肤上轻柔地摩挲,执拗地点燃起她肌肤每一处最炽烫的温度,迫她为自己燃烧。那双她曾在无数个孤寂的夜晚摸索过的手掌,此际给她带来生平从未有过的爱抚与激情。她无暇反抗、也无力抗拒,只能在他制造的一场场漫无边际的狂风暴雨的浪潮中,不断沉沦——沉沦在花香浸沐的欢乐海洋中……

汗水从二人身上不断流出,激烈而澎湃,所有的冰冷、寂寞、孤独、忧惧、惶恐与迷惘,都从二人交织起伏的汗水、呻吟与嘶吼中,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宣泄与最极致的释放。

在彝国军队大胜归来、朝堂间充斥着欢腾喜庆之气的那一个多月里,这位作为彝国国主的少年,却摈走了所有舞姬作陪、推谢了无数场晚宴,每日轻袍缓带,步行至那个绯衣女子所居住的寐园内,摈退所有看守的侍卫,将那个女子拥入怀中,与她耳鬓厮磨、朝云暮雨。

而那个女子亦无任何排斥与抵触,只是深深埋首于他怀间,渴切地亲吻着他,用身体的温度给予对方慰藉与……关怀——如此体温、如此感官、如此情境,皆宛如……存留在轮回前那一世里残破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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