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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瀑布·从梦中惊醒(2)

这两套来自法国的童装,不愧是响誉全球的名牌,不一时,就将一对姐妹花装扮得宛若芳树,仙风傲骨起来。众人都赞口不绝。萨红杏以一只手支着下巴,左右看了一阵,连声说:“发型不般配!”话音未落,就一把拖过秦婳,摁在一张沙发上,命令阿姨从卫生间拿出梳子和一系列美发用品来,一切就绪,按照自己的美学修养,尽情鼓捣起来。左拧右扯,上编下提,花样百出,心思无穷。最后,还用电热卷将所有的发梢处卷出一系列的螺旋圈,又以棕红色的喷发剂,在前刘海处点缀喷射一番……一切完毕,她赶在众人惊叹之前,第一个张目激赏起来:“哎呀!真是漂亮死,洋气死了!这样才算得上是无可挑剔呢!”一时,竟又冷下脸来,“你们倒会赶着好时候生,我小的时候,哪有这样的福气!”

众人一见她竟是如此的夸张多变,不免也或多或少地顺情迎奉一番。

令人奇怪的是,秦婳居然从始至终都窝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穆丹走上前去,要将她抱下沙发,才一眼发现她的额头乃至头皮上都结满了状如颗粒的汗珠。甚至,就连幽黑的眸子里也蒙上了一层哀戚之雾。穆丹不禁“呀”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在她伸出手去试探着小人儿的额头温度之时,婆婆亦瞪大一双眼睛,赶上前来问:“呀,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么多的汗?是不是发烧了呀?”

穆丹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她又亲自上前抚摩再三,询问再四。一见小宝贝一副未语欲哭的样子,顿时幡然醒悟过来,回头就一迭声地埋怨起女儿来:“都是你,疯疯扯扯的,一定是把孩子给梳疼了呢!”说着话,转脸将小可怜一把抱在怀里,心疼不已地哄劝起来,“好可怜的小乖乖,被梳疼了也不敢吱声……”

萨红杏一听这话,差点儿没蹦起来。上前一步,抓住秦婳一只冰凉的小手,嚷嚷起来:“嘿,你这个小东西,我给你设计了这么漂亮的发型,不但没有半句感谢的话,反倒栽赃起我来了!你给我抬起头来好好说说清楚,我究竟给你梳疼了没有?”

她的话音未落,秦婳的泪水就无法控制的一涌而下了。萨红杏也就愈加认真气愤起来:“嘿,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冤啊?!”一连追问了十几个“啊?”

萨母当机立断地拍开她的手,骂道:“看你这副恶赖样子,连孩子都怕你怕成这样!”一句话说得满屋子的大人都笑了起来。

幸而这时,萨向东和穆缔等人的到来,才缓解了一场冲突的继续进行。

这一帮子冤家对头一旦遇到一起,少不得彼此打趣讥嘲一番。

令人称奇的是,萨迦和穆缔倒是一对出奇的有缘人。两人一见面,就彼此友好地招呼问候着,穆缔还趁着众人不备,悄悄塞给萨迦两张游戏光盘。萨迦顿时喜悦无限地拉着他到自己的房间里说悄悄话去了。说也奇怪,他二人的脾气秉性有着许多的酷似之处。包括萨迦小时候所做过的那些恶作剧,在穆缔的身上也同样都发生过。有道是,养儿像外舅,可是谁又能想到,居然就像到这个“舅舅”这里来了呢?

吃晚饭的时候,黄芪接到了袁拓打来的电话。三言五语之后,她拿着手机到外边接听去了。好一阵之后,当她再返回餐厅时,里边早已是一片私语窃窃的景象了。终于,还是萨红杏煞不住首先打趣起来:“怎么,熬来盼去,准备把从前的姑父招回来给儿子做爸爸了?这样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一句话说得四下里笑声飞溅。

黄芪的脸上不觉飞起了红云。她有些局促地笑了笑,连忙替自己排解着尴尬:“这都什么跟什么嘛!人家准备在下个月召开个人画展,资金一时不到位……”

话未说完,萨红杏就抢着替她续了下去:“所以,他就想先从你这里寻求一笔‘感情赞助’,以试探试探深浅,是不是?我可是听说,前些日子就连向东跟你开口,都给碰了回去,我敢断定,这回袁拓肯定不会是同样的结果!”说罢,忍不住又是一通煽情点火地怪笑。未至尽兴,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脚狠狠地踩在了脚面上。又痛又惊之下,差一点将正嚼着的鲍鱼翅整个吞了下去。缓了半天的神,少不得叽哩哇啦埋怨一通,引发一阵长长短短的大嗽小咳之后,连喝了几口陆圭递上来的那碗靓汤,总算止住。

萨母一见她居然夸张成了这副样子,少不得冷眉撇嘴地说:“就算他们两个将来真要走到了一起,那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嘛!难道说,谁还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了吗?”

“唔,”萨红杏闻言,险些再次把自己给噎着,暗暗隐忍了半日,“噢,噢”了几声,强忍着笑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咳,说起来也真够乱的,那个晦气鬼加倒霉蛋跟咱家的人还真是缘分不浅呢!”说着话,将脸望向了秦婳姐妹,咧着海嘴就无所顾忌起来,“嘿嘿,那人还差点儿就成了你们的爸爸呢!哈哈……不过人家可比你们的爸爸强得多了,不管真晦气还是假倒霉,反正既会画画儿,又会作曲的,本事可大着呢!”说到后来,竟笑得煞不住了。

这不禁将萨母和萨向东之外的人们全部搞得雾水满头。

萨母一见她还要继续疯疯扯扯、不管不顾地胡说下去,连忙喝了句:“你还有脸说!”接下来,她本要说出些更加严厉的话来,可话到了嘴边,又一眼看到坐在旁边的新姑爷那副仁厚儒雅的样子,便老大不忍起来。于是就变了样,“看你这个疯样子,你可哪里配得上人家小陆哟!”

这边话音未落,秦婳已在那边一脸不快地反驳起来了:“哼,我爸爸不但会画画儿,还会用马尾巴做二胡,还会用泥巴做埙呢!”说这话时,她的眼睛是朝向另外一个方向的,根本不去看萨红杏。也许,只有坐在她旁边体察入微的穆丹才发现她说这话时,鼻子是一翕一翕着的。

“是啊,舅妈早就听说过,我们萨梵菂的爸爸好有本事,好优秀呢!哪天我们可得去花溪向他好好的学习请教一番呢!”穆丹说着话,无限疼爱地连连往她的饭碗里夹去她所爱吃的食物。

秦婳闻听此言,深藏于一双大眼里的泪水方渐渐咽了回去。

秦姮一如既往,娇怯怯地望着萨母,讨好地说:“姥姥,我和我妹妹都有两个名字,都是一个姓秦,一个姓萨的,都是我爸爸给起的。”

萨母未待如何,萨向东哧哧笑出声来:“你小姨妈也有两个名字呢!”

萨红杏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他是趁机取笑,便道:“名字又不是钞票,我要那么多干嘛?你倒给我现造一个出来听听。”

“萨来云么。”

萨红杏立时被窝了一下,一时,沉下脸来,将手里的筷子高高扬起,就要向着萨向东头顶掷去:“你再说!你再说!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其他人也不知情,只以为这是一个有着什么特殊意义的外号,附和着笑了一阵,也就丢开了。

那边,穆缔不无敬服地望着萨红杏,向她直打听:“红杏姐,听说,现在继你之后,你们这行里又新出现了一个姓‘吴’,一个姓‘迟’的,两个‘超级红颜杀手’,现在红得不得了,黑白道儿上的人物通吃,听说,世界富豪榜上都排上名了呢!你跟她们熟吗?”

萨红杏一听,顿时笑得把才喝下去的一口汤全都喷了出来:“傻小子!听风就是雨!那两个女人是什么东西!在我们这行里,正数八千倒数八万都轮不到。还世界富豪榜呢!那个姓吴的,两年前第一次来北京,口袋里就揣了两百块钱,晚上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我让一个朋友帮忙给安排了一个四星级宾馆,晚上去看她,她穿着一条秋裤改成的大花裤衩,在床上整整蹦了一夜!那个姓迟的就更不值一提,为人那叫一个烂,比外面那些三陪小姐还下作。半年前,瞄上了一个负责工程项目的领导,想跟人家‘套磁儿’,人家没看上。她一气之下,硬是暗地里鼓动了一群人,给人家扣上了一顶‘贪污受贿,作风不正’的大帽子。这还不算,还到处败坏人家的老婆,把她自己从前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都栽赃到人家的头上去了!呵呵,她哪能想到,人家那样的人,那么好欺负?后来,让人家的老婆告上了法庭,重重的给惩罚了一回。那些好事的娱记们也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趁机兴妖作怪一通,就把她给造成了一个‘红人儿’!呵呵,知道内情的,谁会把她看在眼里?还世界富豪榜,做她的黄梁美梦去吧!”

直听得众人连连撇嘴摇头。

萨迦忽然一脸专注地望着穆缔问:“内蒙人把‘麦子’和‘不穿衣服’叫什么来着?”

答曰:“‘咩子’和‘红抹不溜溜’。”

顿时引来满堂轰笑。

萨迦更是都笑没了眼睛。

晚饭过后,大家又相互打趣闲聊了一阵,各路人马纷纷告退。

秦婳被穆丹夫妇带走了。他们原本打算把秦姮也一并带去的,只是她太过迷恋于和萨迦一起上网游戏了,索性任由其便。

途中,应穆缔的要求,萨向东将其放在一个和朋友提前约定好的路口,少不得叮嘱一番,便向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之上,几次欲言又止的穆丹,终于还是忍不住向他盘问起来:“你跟黄姐借钱了?为什么事呀?”

萨向东一听这话,就有些不耐烦起来。故意叼烟打火地皱着眉头,极力做出心不在焉的样子道:“谁跟她借钱了?多会儿的事儿呀?”

穆丹一见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架势,心中便越发有数了。她不动声色地说:“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是你妹妹说的吗?”

萨向东闻言,越发现出满脸的不快与不屑。少时,竟以白眼相加道:“她的那张嘴你也能信?真是的!”

“那你怎么就急得直在桌子下面踩她的脚呢?”穆丹依旧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从容表情。

虽然如此,却还是将萨向东问得几乎就要跳了起来:“谁踩她的脚了?什么时候踩了?莫名其妙!我说你以后少这么捕风捉影、疑神疑鬼的好不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瞎琢磨什么呢!再这样下去,我非让你挤对死不可!”说着话,猛然一脚踩向刹车。前面是红灯,那车子“嘎——”地一声就随之停了下来,发出一个长而沉闷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对生活失去耐心和兴趣之人的喟然长叹。

穆丹见他竟是这副急脾怪脸的样子,心中的怒火“腾”地升了起来。有心回敬几句,又生怕吓着两个小不点儿。可是让她就此沉默,她又实在觉得心里憋屈。自己十七岁就义无反顾、矢志不渝地跟着这个人,这一路上的风风雨雨、血泪挣扎、惊心动魄,都可以写就一部感天动地的血泪史了!可难道,自己苦来苦去,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得到今天这样的回报和结果吗?他们现在的夫妻关系已经越来越脆弱,越来越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了!已然到了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而只要一深入到本质,就必然会有一方首先张目怪叫,暴跳如雷。这让她伤透了心。有时,她甚至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婚姻已然走到了这种地步!平心而论,在这场婚姻中,她并没有任何过错,她全心全意地付出,舍弃一切地维护,然而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无情的打击和一连串的创痛。这个让她充满柔情、心心念念挚爱着的和她为之付出了最多的人,居然就是给她造成最深最痛伤害的始作俑者!她难过,她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她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现实竟与理想的世界如此背道而驰?为什么总是坏人造孽,而却让好人遭受报应呢?这时,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那“老女人”和“东北虎”——马伊兰那狐媚放荡、耸肩而行的身影来,就是这样两个两滴水就能填满的草包女人,居然就因为自己丈夫的鄙薄,甚至敢堂而皇之向她这个才艺兼备、品貌超拔的名校毕业的佼佼者数次挑战,进而还妄想取代!现在,这两张放荡变形的面孔正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她的眼睛立刻被仇恨的怒火灼烧起来,牙齿咬得“咯咯”响,如果不是因为怀里抱着孩子,她会愤怒地伸出双手,将“她们”撕成碎片!

“对,他就是又拿钱,给那些和她们一样的放荡女人去花了!否则他为什么要对我扯谎,说那些钱是黄芪向他借走的?知道谎言被戳穿,害怕没法交代,就转而悄悄跟人家求助……对,一定是这样的!”

正在开车的萨向东在镜子里见她竭力控制着愤怒的情绪,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一时摸不准她的心思,不免感到一些不安。她现在对他太戒备了,只要有半点的风吹草动,她就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大发神经质。不论任何事,她都能凭借丰富的想像力,巧妙地结合并擒出“老女人”和那“东北虎”来,大加演绎,以对他进行一次又一次近乎残忍的打击报复。虽然那“老女人”和“东北虎”事件已然过去多时,可她们对她的影响依旧余音袅袅,延而未绝。起初,每当她大发脾气时,他都无能为力、哑口无言,任其发泄折磨,谁让自己有错在先呢?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自己的提高警惕、日渐检点以及穆丹神经质的日益升级,他不免开始变得疲惫焦烦而又暴躁不已起来。今天,他为了《塞外哀鸿》的制片人突然提出要更换女一号的事情而费尽唇舌,笑脸赔酸,已属疲惫不堪。而现在,看到穆丹又是这样一副面孔,他越发感到灰心丧气、烦躁不安。

这时,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叫嚷出来:“我把那些钱拿给秦芙置办行头去了,你去问她吧!我就是这么一个不爱淑女爱村姑的天生的下流种子,是一个专吃窝边草的混蛋加流氓!这下行了吧?你满意了吧?”可是,喉结一滚,话就变了样: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究竟要把我防贼当鬼到什么时候?!”

就在泪水即要模糊了穆丹的视线之际,小小的秦婳洞幽知微地冲着舅舅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干什么这样粗声大嗓的?难道就不会好好说话呀?”

一句话逗得萨向东破颜而笑。气笑交加地道:“你个小东西!连你也这么不向着舅舅,到底还给不给舅舅活路了?”

“怎么就不给你活褥了呀?难道你就不知道女人是弱者呀?是弱者,你就应该哄着她才对呀!”秦婳一脸的认真之色,一对星眸扑闪得让人心动。

“嘿,你倒是什么都懂。可你看看她那张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像是弱者吗?怎么哄?吓都吓死了。”

“怎么不能哄?怎么就把你吓死了?见她不高兴了,就应该好声好气对她说‘白生气了,白生气了’……”

“哈哈,对!这个还真绝,白生气了!”萨向东放声大笑起来。

一句话逗得穆丹也“扑哧”地笑出声来。她伸手爱昵地乖了乖小可爱的肩膀,将她搂得越发紧了。

秦婳幸福而小心翼翼地将头半贴着她,半贴在她怀里那个“小粉团”的身上,解语花似的抚慰道:“舅妈,你看我小妹妹多可爱呀!”

穆丹满目温情地望着她问:“你爱她吗?”

“我爱呀。”说着话,小嘴儿就对着小粉手连连亲吻了起来,一边又道,“我妈妈说,她只要一看见我们姐弟三个,不管什么不快热的事情她都全部会忘得一干二净,天天就剩开心了!嘻,舅妈,你知道吗,我还会说你们天津的快板呢,你想不想听?”

穆丹立刻一脸惊喜地直拍巴掌:“当然想听!”

“嘻,那我可就说了啊,”小机灵立即正身端坐,喜气夺人地张口就来,“我矮到天津卫,嘛也没学会,学会开汽车,压死二百多,警察矮逮我,吓得我直哆嗦,我是严滚——带爬,跑到耗子窝……”

车子里顿时被大大小小的笑声遮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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