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常规的早课后，晋陵照例沿着清澈见底的小溪流散步。
散步倒不是为的散心，主要是看了许久的书，总归得做点防护措施，看看绿水青山，赏赏风花雪月，对缓解眼部的疲劳度还是很有效的。
山是宫廷中随处可见的假山，水是那蜿蜒流转的溪水，没有那么雄奇壮丽，却也将南方独有的精巧雅致体现得淋漓尽致。
溪流是自西向东的流向，从西边的凤凰殿而来，经御花园流到东边的长华殿。
殿的名儿也是溪的名儿，此溪名为长华。
长华溪是宫里头唯一的活水，弯弯绕绕，自西向东自然只是大致流向，主枝的溪水甚是清澈动人，但是那些隐埋在脚下一丈地底的暗流却是将这宫中的赃物全都运了出去。
有阳光的一面，自然也免不了阴影的存在。
反之，亦是如此。
而在这个处处都是陷阱的宫里，在晋陵看来也有可爱的地方。
虽是清澈见底的小溪，却也有鱼虾的存在。半指长银白色的鱼群吸在溪水边打磨得油亮的黑石上，相映成趣；在光影下半透明的鱼虾欢乐嬉戏。
待晋陵将细嫩的小手轻放入水中，溪水里的鱼虾罕见地并未惊慌四散，反倒是试探着用身子蹭着晋陵的指尖，痒痒的，她却一点儿也不介意，反倒是希望这些可爱的小动物能够再大胆些。
“呀。”红嫣看着溪中溅起的水花，不由惊叫。
不知是那突兀间被投入溪中的石子惊扰了水里的鱼虾，还是那鱼虾怕了红嫣的尖叫。
晋陵看着四处逃窜的鱼虾，以及自己孤零零的手掌，不由有些恼。
抬头，一抹鲜艳的鹅黄便跃入眼帘。
视线上移，果然，用色明晰的小人这宫里也只有小孩似得杏月了。
“早啊，杏月。”随口道了句，点了点头，晋陵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哟，还真早。这太阳都高悬于空了，怎么，晋陵你还在这里溜达，不需要去给母后请安的吗？”晋陵没有理会她的嘲讽语气，倒是在想自己确实该去请安了，之后再在母后那儿吃一顿好的。
“杏月，你的宫殿和长华宫也不远，应该是刚刚出来吧。”
杏月不明白晋陵为何要这么问，还以为晋陵是在讽刺她起得晚，狐疑道：“是又如何？”
晋陵笑着道：“那我们一起去拜见母后可好？我的妹妹。”
此时晋陵的一只柚子松垮地挽起，洁净的腕上还残留着未刚的溪水，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小巧白嫩的脸上是刚刚溅起沾上的水珠，忽略她身上名贵的华服不计，却是像个村野的漂亮丫头。
从杏月的角度看来，晋陵正好逆着光，酒窝浅浅，笑容明丽，腼腆的少女浑身都洋溢着温暖的光晕。
杏月忽然觉得，有这么个姐姐也不错。
很多年以后，杏月常常想起这个平凡的早上，觉得定然是晋陵使了什么妖术，不然那日的阳光为什么这么暖，一下子就暖到了她的心里。
晋陵住在长华宫，杏月住在鸳鸯殿。
两者相隔不近也不远，今日的遇见本就不是什么巧合，杏月就是想来看看这个母后心心念念的晋陵公主。
初见是在凤凰殿，宴会时分，周围人多，她也未看得仔细。
今日一见，这晋陵完全没有公主的样子，杏月甚怒，觉得晋陵辜负了母后对她的疼爱，故而有扔石子泄愤的行为。
刚刚的呆愣只是一瞬，作为一名公主，自然是要仪态大方。
杏月点头，答应了晋陵的邀请。
两人行在石子小路，沿着溪流，吹着冷风。
现在的气候是开始转冷了，大概要多添件衣物了。晋陵边走，边在心中琢磨。
两位公主步履从容，面带微笑，笑不露齿，自有一番公主做派，照晋陵的话来说就是两个活生生的面瘫了。
“你怎么不说话？”晋陵见原本该是少年活泼的杏月规规矩矩的样子有些不适应，原本精灵古怪的杏月哪去了？
“难道教习婆婆没有教你什么是公主该做的事，什么是公主的礼仪吗？”杏月瞥了眼晋陵，用言语表达了自己的鄙夷。
“确实未教过。”原本杏月只是反问，哪曾想晋陵居然毫不避讳，委实是将杏月接下来想讽刺的话给堵了回去。
“不过，杏月，你现在的样子可爱多了。小小年纪，死气沉沉的可不好。”晋陵见小杏月翻了个白眼，顿觉有趣，不免调戏一番。
杏月眨眨眼，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的事实。倒是开始苦口婆心得对着晋陵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说教，什么“三从四德”啊，“女戒”啊，总之是各种古代女子养成计划，听得晋陵有些懵懂，不明白这小小年纪的杏月脑袋里究竟在装着些什么。
“____总而言之，就是如此。作为一个公主可是要谨慎行事，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大晋朝的形象。你莫要学那个官婉婉，小小年纪就如此淫邪，居然招貌美的男子去她的府邸，真是伤风败俗，败坏风气，可耻，可恨。”
“要不要再加一个可悲可叹，你以为是在演话剧的吗？”晋陵接口道。
“对对，就是可悲可叹。不过话剧是什么？”杏月没听出晋陵话里的意思，倒是直指本质，让晋陵不由一愣。
晋陵在心里默念，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很自然地转了个话题，道：“话说，能说出淫邪二字的杏月你思想也不纯嘛，平时肯定偷偷地看了许多话本对不对？而且，你的语气不要这么像教书的老夫子好吗。”
“哪，哪有，堂堂公主殿下怎么会看那种污秽之物？”晋陵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杏月，反应有些过激啊。
再次转移话题，晋陵指着前方隐现的宫殿，道：“瞧，快到了。”
杏月看着那木叶间的一角宫殿，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凤凰殿是未央宫的偏殿。
未央宫不仅仅是皇后的住处，正殿清华殿是皇上的寝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