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暮面无表情地转身,安诺和冷雨寒握紧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冷雨寒嘲讽的眼神仿佛像是一条沾了水的长鞭,狠狠地打在了池暮的身上。安诺的惶恐和不知所措,让池暮觉得无法再在这里停留一刻。
“对不起,你听我解释,我们只是……”安诺对着池暮的背影急忙叫道。池暮头也没回地说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安诺愣住了,傻傻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池暮停留了脚步,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把她随意披散的头发吹得飘了起来,她说了一句话就离开了,是慢慢地走开而不是逃也似的跑了。
“你们真让我恶心。”
“停。”突兀的声响打破了这份悲哀压抑的沉静。夏语略带不快地说,“重来。”
安诺一瞪眼,说道:“怎么又重来?明明演得这么好!”而池暮比任何人都要郁闷,总是重演,她就总是要看着安诺和冷雨寒牵手。哪怕知道这只是演戏,还是忍不住有不开心的感觉。
夏语摇了摇头,说,眼神不对。随即看了一下表,道,到点,带外卖。池暮随意收拾了一下,便要出门给大家带外卖,这是她负责的。“等一下。”安诺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外面,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池暮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没事的。安诺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我陪你去。
“不行。”更加坚定地声音响起,夏语说道,“你留下重练。”夏语看见安诺快要喷火的眼神,缓了缓语气,说,我去陪她。安诺开玩笑似地警惕地看了看夏语,道,“你可不许占我的池暮的便宜。”然后又是大呼不公平,凭什么他不能陪池暮,凭什么学校里不能叫外卖。但实际上,安诺还是很放心夏语的。
池暮嗔怒道,“你开什么玩笑呢,真是的。班长,走吧?”夏语点点头,走在池暮的后面跟着池暮出了星月剧院。安诺一直注视他们离开,才对着镜子去练夏语所说的眼神去了。其他人不是在背剧本,就是在对着镜子练习。
一路上,沉默得有些压抑。离学校最近的就是必胜客了,走路也只是十分钟的路程。夏语一直走在池暮的后面,悄无声息,池暮偶尔回过头看看他是不是走丢了,哪怕知道这不可能。但一点脚步声都没有的夏语会让人怀疑是鬼。若不是看到夏语的影子,池暮一定会以为后面是个鬼。
“班长。”池暮出声叫道。
嗯?夏语说。
你走路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还以为见鬼了。不要这么闷嘛,大晚上的很吓人呢。池暮转过头,放慢脚步与夏语并肩行走,并试图找点话题,来消灭这诡异的静。
夏语埋着头,是吗?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池暮仰着头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夏语的侧脸,并没有发现他嘴角微微勾起。
池暮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而且我发现,你说话从来没有超过五个字呢。夏语点点头,并不浓密的刘海晃动了几下,道,好像是的呢。池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夏语说,你看你看,又没有超过五个字吧。
夏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就让它超过五个字吧。池暮眼神里充满了神采,却立刻暗淡了下去,笑了笑,班长真的很神秘呢。夏语边十分绅士地扶着池暮过马路边说道,池暮也真的很漂亮呢。
池暮摇了摇头,说道,“哪里有,班长原来也会恭维人呀。”夏语也摇了摇头,“过分的谦虚可就是炫耀了。我可没有恭维你,我说的是真心话。”池暮嘿嘿地笑了笑,毕竟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说道,别转移话题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为什么这么神秘啊。
夏语失笑道,我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池暮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说道,我告诉你,我可是会读心术的,不说我也知道。夏语敲了敲池暮的脑门,一点也不留情,说道,就你?我看你这孩子是小说看多了吧。不过呢,我可是可以飞的,你又抓不到我。
夏语和池暮讲着一些幼稚的东西,池暮总是笑的直不起腰来,最让池暮感到有趣的是,夏语总是一脸正经地讲着这些幼稚的不可能实现的东西,滑稽得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么不苟言笑了。虽然池暮依然没有看到夏语笑过。不过池暮发现,夏语总是爱叫她,你这孩子。
其中在点餐的时候,池暮和夏语甚至还发起了争执,激烈地讨论起来是选多少寸的匹萨,引来不少人侧目。而在付钱的时候,争吵得更是激烈——
你怎么不付钱?池暮道。
又不该我付钱,你的工作应该你付钱啊,你这孩子。夏语道。
拜托,学校的那五万块表演基金可是在你那里。池暮道。
我存卡里了,不方便,你先用现金付,把发票留着,最后一起报销。夏语道。
什么不方便?你既然来了就顺便付钱,发票你留着就好。池暮道。
……
尽管最终是夏语获得了这场胜利,但手上却因争执被池暮不小心用指甲狠狠地划了一道痕迹,不过只是泛红,并没有流血。池暮幸灾乐祸地看着夏语,还俏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在嬉笑声中,夏语和池暮就拎着外卖回到了星月剧院,准确地说,应该说夏语拎着外卖。夏语起初不同意,但池暮有理由,她怕笑得笑得把外卖弄掉了。于是夏语便在这几乎是玩笑的理由下,拎起了外卖。
星月剧院里同学们远远地听到池暮的笑声,都在惊奇为何与夏语走在一起也能肆无忌惮地笑出来,因为大部分人都觉得夏语是个一点也不幽默的人,和他走在一起不会有任何的乐趣。而池暮就这么笑着走进了星月剧院,向所有人证实了和夏语走在一起也会是很开心的。
安诺挑了挑眉,什么也没有说。
池暮下了安诺的车,正打算进门的时候,手掏掏口袋,却发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怎么也找不到了。池暮无奈地耸了耸肩。手机丢了不算什么,主要是手机卡,里面存着的电话号之类的还是蛮难找回来的,要去办一大堆手续。而且,里面还有安诺每天发的短信,她怎么可以丢。
“我们分手吧。”安诺的手机闪烁着,他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显示的是“亲爱的暮暮”。
“你在说什么呢?”安诺按捺住内心的不解与惊讶,内心忐忑地等待着下一条短信的到来。
“你很烦,每天都缠着我。而且,我喜欢的人是班长,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你明天别来我家了,班长会送我去学校。抱歉,再见。”新消息里有着让安诺看了心疼的句子,安诺平静地发了一句“我知道了”便狠狠地把手机砸到了地上,支离破碎的手机好似在嘲笑安诺被甩。
难道她之前都是装的吗?还是只想跟我玩玩,玩腻了,就丢掉了?不,不可能的,她不会是这样的人。但是,今天她跟夏语这么聊得开心,不像是假装的。
安诺想着,心里浮现出一句句“可是……但是……”的句子。他使劲地抓着头发,忍不住大喊出声,想宣泄出内心所有的愤懑。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愤怒过,不是气池暮,是气他自己,他哪里做得不够好,他哪里比不上夏语?他可以为了池暮像夏语那样深沉,他可以为了池暮只与她一个人讲很多很多话,他可以为了池暮付出一切,这还不够吗?
与此同时,夏语皱起了眉,修长的手指在消除键上按着,犹豫不决。只为那一条发件人为“暮”的短信:可以帮个忙吗?请你明天早上装作什么短信都没有收到一样来我家楼下接我上学。我家在……,不要问为什么,以后你就会知道的。拜托了,谢谢。
莫非这孩子喜欢我?夏语自嘲地笑笑,没想到他还会有这么可笑的念头。只不过是接个人而已,安诺应该不会误会的。是的,应该不会误会的。
他没有发现,他在前面加了一个“应该”。
夜晚就在一人的彻夜无眠,一人的犹豫徘徊,一人的平静安宁,一人的心安理得中度过了,迎来了不一定象征美好与希望的晨曦。
池暮站在家门口,一边张望着,一边拿着家里备用的手机,给安诺打着电话,安诺的电话号码她早就烂记于心了。让她着急的是,电话那头总是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已转入来电提醒,系统已记录本次呼叫,已经告知对方,如需人工留言……
池暮跺跺脚,在原地打着转转。他不是说他永远不会让她找不到他吗?居然敢放她鸽子。但转念一想,也许他是临时有事也说不定。正当池暮打算不等下去的时候,门口停下了一辆车。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了夏语的精致得极富有线条美的脸。
夏语下了车,装作没看到池暮一脸惊讶的表情,绅士地拉开车门,做出邀请的手势。池暮也就自然而然地上了车,反正安诺估计不会来了,可以搭个车,也挺好的。
令池暮惊讶的是,夏语居然自己开车。仿佛洞悉人心的夏语颇有默契地说:“我都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开车,怎么样羡慕吧。”池暮白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要是安诺也可以自己开车就好了。
生活中,不经意间会做错很多很多事。有的人无论怎么寻找错误的源头也找不到,有的人却会轻易找到,但寻找途中的艰辛和困难是难以想象的,犯下的错无法弥补,张牙舞爪的伤痕以我们察觉不到的方式存在着。
到了学校,池暮第一眼就看见了安诺从他自家的车上走下来。心里一阵不满,明明有空居然不去接她,让她以为他出了事情。池暮下车,冷冷地看着安诺表示她此刻很生气,希望安诺能知错就改。只要他道歉,池暮马上就会原谅他。尽管她相信他不来接她是有原因的,但被放鸽子面子上总过不去。
安诺也看见了池暮,看见了冷淡的似乎在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其实在他被甩后,看见每一个人的眼神都会以为是冷漠嘲讽。他现在算是相信,池暮对他说分手的话是真的。安诺想到这里,冲着池暮笑了起来,充满着不屑。他觉得,既然池暮都这么狠心,他也可以放下这段曾经很用心很珍惜的感情。而池暮,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他有必要对一个陌生人客气吗?
池暮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安诺不仅没有过来哄哄她,甚至不屑转身,完全与她所认知的那个安诺不同啊。池暮不知她是应该追上去问个清楚,还是在原地以同样不屑的姿态走开。最终,她选择了后者。愤怒与不解淹没她的内心,于是她做出了让她后悔一生的决定。
夏语也看出来了两人间的不对劲,虽然奇怪却也不愿多问。若是两人没发生什么事,池暮又怎么会让他来接她上学呢?于是欠欠肩,招呼着池暮回班。
“班长,你要是不介意,以后每天来接我上学送我回家行不行。我知道我的请求有些冒昧,但是……”池暮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夏语打断了,“能接送你上学是我的荣幸呢。我知道你是想气气安诺,我会帮你,但我觉得这件事有点怪怪的。明明很好的两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池暮叹了口气,表情也是十分无奈,“他是有点怪怪的,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哎呀,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总之呢,很感谢你愿意帮我。”夏语失笑道:“不客气不客气,祝你们早日和好。要是安诺连这么漂亮的女孩都不要,那估计他性取向有问题了。”
池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