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端着酒杯走下来,再次来到冉伯尼面前,冲他一举杯说:“很抱歉宰相大人,刚才失礼了。”
“没关系,”他也向卡特摇了摇酒杯,“王子言重了,看到国王陛下和王子的感情这么深厚,真让老臣很感动。”
“大人过奖了。”卡特笑着说。
“听说卡特王子还有一个弟弟,怎么一直没有看见?”
“大人说的是皮埃尔吧。”卡特右手无意识地摇着杯中的葡萄酒说:“皮埃尔还只是个孩子,像这种重要的宴会是不允许他参加的,况且皮埃尔性格比较内向,他是不太愿意……宰相大人,您应该可以理解吧?”
“哦,原来是这样。”冉伯尼捋了捋胡子,脸上的皱纹展开。“很像我国的小王子,除了米娜娅公主,陛下最宠爱的就是拉维王子了。”
“可能父亲总是最小的孩子吧。”
“难道国王陛下不喜欢王子吗?”
“那倒不是,”卡特笑着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最小的孩子总是需要父母更多的照顾。”
“是呀,”冉伯尼深深叹了口气,眼神有些了迷离,仿佛刚才的话触动了他某根神经。
“怎么,宰相大人有什么事吗?”
“哦,老臣也失礼了。”冉伯尼干笑一声把脸上的尴尬掩饰过去,“请问王子殿下,日后驾临敝国有什么安排吗?”
“宰相大人,请叫我卡特。”卡特善意地笑着提醒。
“呵呵,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不知道宰相大人所指的安排是什么?”
“王子不要误会,”冉伯尼意识到自己的话涉及到两国的敏感问题,赶紧澄清道,“老臣只是想请问王子来敝国迎娶米娜娅公主的时候要不要多停留一段时间。意多米亚有许多地方都是让人流连忘返的。”
“是吗?”卡特放松紧绷的神经,“说来惭愧,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法西里以外的地方,而且关于行程的安排,还要父亲和众大臣商议之后能决定,所以……”。卡特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凡事他去过的地方,最后都变成了法西里的领土。
“当然,老臣只是建议,这一路走来我发现贵国平民的生活可以说是相当富裕,可是我觉得像是缺了点什么。”
“哦?宰相大人指的是什么?”
“嗯,可能是一种精神吧。”
“精神?”卡特对这两个字的竟然一点感觉没有。
“这也是我建议卡特王子在意多米亚多停留的原因,”冉伯尼晃了晃杯中的葡萄酒,举杯示意一下对面的卡特,“太过专注于某一件事会让人的精神疲惫的,我看贵国的平民充满了尖锐之气,恕老臣直言,这种眼神应该出现在军队,而不是平民中。”
看着对面一脸慈祥的冉伯尼,卡人只是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冉伯尼口中的“锐气”所指的是什么。两年的和平时期很难把人们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战争思想抹去,纵观法西里发展史,国家主要财政收入不是农业税收,而是通过对外战争从其他被侵略国家掠取各种资源,所以这也在全国上下逐渐形成一种尚武的风气,因为靠土地很难养活一家人,而应征入伍不仅可以免去绝大部分征税,还能保证生活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平,用全民皆兵来形容法西里一点都不过分,如果不是还有圣普利休斯这样的大教堂真让人怀疑王国又会凭空冒出多少战争狂人。卡特没有回应冉伯尼,而是转移了一下话题,然后借口离开了。他觉得今天奇怪的事太多了,虽然看似微不足道的琐碎事情总像是又一双无形的东西把它们隐约连在一起,而这种感觉在卡特的脑海中时隐时现,想要抓住它可却总是一闪而过。“你面前的对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看不见的对手。”这句话再次提醒卡特:眼前这看似平静的宴会只是一个惊天阴谋的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演戏,而他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在双方还没撕破脸皮前每个人都必须笑着演完这出戏,这是游戏的规则也是残酷的现实。
卡特端着酒杯带着机械的笑容,说着同样的话,穿梭在每个圆桌之间,偶尔一口红酒就下肚刺激他早已麻木的胃。“好累啊!”卡特在心里第35次对自己说。
透过人群卡特注意到大门的位置有人冲自己打手势。在这个敏感时期。轻微的风吹草动都会刺激每个人的神经。原本无聊、疲倦的卡特立刻恢复到那个神采奕奕的法西里王子,他装作和使者交谈的样子慢慢来到门口。
此时,卡罗尔来到他身边低声说:“王子,一小队人袭击了意多米亚使者的使馆。”
“什么!”卡特脸上的微笑突然滞了一下,然后装作很平静的样子眼睛看着宴会的人群问:“怎么处理的?”
“意多米亚的防御很好,及时发现了入侵者,而且这伙人也没什么战斗力,刚一接触就撤退了,双方都没有人员伤亡。“
“听着好像一场闹剧。“卡特悬着的心放下了。
“不过他们在现场留下了我们军用的武器和盾牌。“一听这话,卡特气得差点捏碎手中的酒杯。
“这些该死的贵族,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虽然法西里十分尚武,不过军队所用的武器都会在上面加上一只鹰的标志,而平民则不享有这个权利。如果按卡罗尔所说,这就不是一场简单的平民骚动,而完全牵扯到政治,无论留下的军用武器是出自军队还是民间私自铸造,它后面肯定有一个甚至多个贵族支持,而且肯定是大贵族。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也只有那些尸位素餐的贵族猜想得出来,历代国王对贵族们的纵容导致贵族们的行为越来越放肆,常常背着国王做些出格的事,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本来就知道意多米亚不安什么好心,这次肯定会以遭袭为借口找出什么事来,要是这样的话所谓的“和亲”就会变成两国交战的导火线。如果不是因为戴隆的决定,卡特倒真的不介意贵族们过分的举动。
“这件事冉伯尼他们知道么?”
“还没有,使馆报信的人让我堵在外面了。”
“嗯,”卡特皱着眉头问,“父亲知道吗?”
“应该还没有向国王陛下报告。“
“你马上到西蒙斯那里,让他带人处理好这件事,还有,单独告诉他,虽然他下午护国有功,不过多哥的事他太鲁莽了,把意多米亚报信的人放进来。”
“是!”卡罗尔打了个立正马上就带人走了。
卡特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头,和亲刚才开始就出现这么多问题,他现在甚至有些隐隐的畏惧,似乎远方那双无形的双手并不只想扼住他,他只是和亲计划的一个开始,难以想象以后还会出现什么事,或许和亲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卡特整理一下情绪,保持着他那礼节性的微笑又回到了宴会中,对于卡特离开的这段时间大殿里的人都暗地里窃窃私语,因为这位年轻的王子实在太年轻了,还有许多事需要学习,尤其是对于情绪的控制。虽然他尽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可是对于在政界混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精们来说,他这种欲哭还笑的表情真的很难骗过他们的眼睛。可怜的卡特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成功,一边和别人有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自己为很聪明,到头来却只是别人眼中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