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傻女的结局
“阳光总在风雨后”,“雨后会有美丽的彩虹”,阳光或彩虹,似乎都是飘乎不定的抽象物,人们所奢望拥有的又是那样实在的东西。也许太过于抽象,抽象到能安抚心灵的痛楚,所以才使得人们对它们异常的赞美。
不知道傻女是否也能感受到那风雨后的阳光和彩虹,对于她来说,那也许什么都感觉不到。即使没有阳光,没有彩虹,只是平平淡淡的过活,只是安安全全的活着,对她来说应该也是奢望。要她面对这世事,安定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即使只是平淡的度日。
命运也许真是公平的,遭遇磨难,历经桑海的傻女,并非所有人想象的那般悲惨。
在她的生命里,在她的生活中,也遇到了只属于她的春天和阳光。即使这春天里面的阳光比雨后的彩虹还短暂,但那耀眼的五光十色的光彩,仍发着无比的温暖。
傻女的事曝光后,村里人扬言不休了好一阵,大都为她的遭遇抱不平。然而,这也只是精神上的意动,行动上表示的没有一个。诺大的一个村,没一个人敢为这无力的一家子出头,讨说法。说到底,毕竟不是自家的事,说说就罢了,表表同情就罢了,这些人又不是傻子。何况,这又是傻女家的家务事,谁又好插手?
俗话说得好: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清官也难断家务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事传开了,傻女也不用藏着噎着过活,她能大大方方的在阳光下度日了。
事情渐渐归于平淡,和老诚家也没了关系,但在傻女身上时不时能看到那受尽折磨过的影子。
生活又恢复平静了。
在家里,傻女能帮母亲做家务;在外头,傻女也能帮父亲干些地里活。在村里,田间都能看到傻女劳动的身影,她成了一把劳动的好手。这时傻女父母才觉得女儿是长大了,仿佛在他们眼中自己的女儿比什么人都正常。
傻女很勤劳,忙里忙外,父母亲却不让她这样辛劳,她仍是他们的宝贝。
安稳的生活让傻女的生活过得很充实,但她感觉不到任何快乐,反而许多个夜晚那些可怕的现实造就的恶梦吓得她睡不好觉。在平淡的岁月里,她像是失去了笑容一样,面无表情的面对着这无奈的现实。然而她的美丽并没有因笑容的消失而有所改变,反而更增了一层特有的魅力。
在这村里,像傻女经历过这些事的女人,乡村人是看不上眼的。但是,这也并不能说明这儿的人们就看不起这样的女人。在他们的眼里,傻女只是个补抛弃的,可怜的女人而已。
转眼间,农忙时节又到了,村里人赶着收稻子,又忙插秧。
许多人家,田多人口少,忙不过来,于是就请外村的亲戚过来帮忙。
村里的老李家就是如此,子女都在外头,家里面只有两老,活多人少。眼看就要误了农时了,两老着急成什么样了,真如火烧着眉毛一般。正着急,没想到这时来了场及时雨,他家的外甥过来帮忙来了。
老李家的外甥姓林,叫林惜,是离村十里外的安宁村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人长得一般,身体结实,是田里的好能手。林惜读完初中就没读了,他不想读书,回到家照料着孤老的奶奶。父亲死后,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再嫁了,他的童年是不幸的。对他来说成长的路是艰辛的,从中他失去了很多同龄应有的快乐和温暖,但他学会了坚强。
如今长大了,经历过了许多是非的他,也懂事了。
记得从林惜记事起,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来帮舅舅赶农时。虽然他没有这份义务每年都来帮忙,但舅舅待他好如已出一样的情义,他觉得只能用这种方式偿还。
那天,天气比往常都好,碧空万里,风和日丽。犁好的田要即时插下秧苗,都赶着农时,争分夺秒。
林惜挑着一担秧沿着不宽的田梗急匆匆的往田间走去。这时傻女正牵着牛回家。同是一条路,相逢时,本宽敞的路,显得拥挤。傻女也不知道停下相让,而林惜却知趣的让到一边。本来可以通过,谁想牛那长尾不自觉的一甩,差点打在林惜的头上。刹时,林惜吓了一跳,脚跟不稳,“噗通……”一声,滑倒在田里。
傻女听这声一惊,回头一看。就在这一瞬时的回头,林惜气急而怒,及时目视傻女。林惜看着傻女似笑非笑的回眸,心里一惊,仿佛见着的是天仙。片刻间怒气全消了,反而呆呆的站在田里,看着傻女的反应。
傻女似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拴好牛,急忙跑到林惜身边,她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下了田,把散了的秧苗收起来,装进簸箕里。收好后,林惜才反应过来,反觉得自己不好意思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感觉脚踝有些痛,低下头一看,在流血。他坐在田梗上,看伤口,不严重,只是被不知什么东西割开了点皮。正不知道怎么处理,傻女蹲在他旁边,用田里的清水帮他洗了洗伤口,接着也不知道傻女从哪儿弄来的布帮他把伤口包扎好。也不知道傻女是从哪里学会的,也许是以前父亲经常这样帮她处理割伤吧。
林惜神经像收紧了一般,盯着傻女的神情,盯着傻女细心的为他处理伤口的动作,陶醉了。面对眼前这仙女般的女人,林惜心动了,心脏跳动得像加了加速器,“噗咚,噗咚……”地跳个不停。
傻女为他处理完伤口后,牵着牛回家去,林惜还一动不动的看着傻女。他望着傻女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空气中,才缓过神,才知道自己该干活了。
从那一面之后,林惜心里面像是生了颗快乐的种子。
他时不时的想到那幕,想到那在他心中如仙女般的人儿。只有在劳作的时候不觉得,而闲暇时,那令他魂牵梦扰的形象老在他脑海里浮现。
林惜背地里了解了傻女的一切,知道傻女的故事后,他失望了。按农村的习俗,这样的女人是不祥的,而且傻女又是正真的傻女人。
林惜压制着自己的想法,沉默了一段时间,冷静的思量。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无法不想那一幕,忍不住去想傻女那天仙般的情神。那段情景仿佛印在了他的脑子里面,令他无法自拔。
家忙收尾了,林惜也得回去了。正准惫离开,舅舅出了意外,舅舅的脚被打稻机轧成了骨折。因此,他不得不留下来,帮舅舅做屋里屋外的活。
生活在一个村子,朝出暮归,林惜和傻女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从而林惜也越来越了解傻女,他发现傻女也有许多惹人爱的地方,比如:她安静,她善良,她单纯,她从不会欺骗……他也发现自己的心也越来越靠近她了。
一个月过去,一个月又过去……相处久了,林惜的心里终于放不下傻女了。他觉得傻女有千般好,万般好,可见他心里面肯定是真心喜欢上她了。
那一天,他们又一起到村里水库堤坝上放牛,把牛栓好后,一起坐在翠绿的草地上,一起看着牛儿。那天林惜不知道为什么,说起了自己的故事,他讲述着,回忆着自己身上发生的留在记忆里的一切。那天傻女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安静的坐在他身边听他讲着……
林惜不停的讲着,傻女听着……傻女偶尔看看牛……她扯了几根蒲公英,放在身旁,拿出一根,鼓足了腮绑子用力一吹。被吹动的蒲公英分散着飞出去,随着风四处飘动,那一刻傻女露出了微笑。
林惜注意到了傻女那惬意的笑。他摘了很多蒲公英,捧在手里,在堤坝上来回的走,被风吹乱的许多的蒲公英飘飞起来,像是下雪一般飘飞着整个天空都是。傻女看着这些飘飞的蒲公英,看着来回跑着的林惜,她开心的笑了。林惜看着傻女会心的笑,那开心的笑容,那优美的神态,彻底被融化了。傻女接过林惜手里的蒲公英,像林惜一样,来回的跑着……林惜看着傻女那轻盈洒脱的身影,他觉得这个女人将是和自己一起过日子的女人……
他还没来得及和舅舅商量,就到傻女家说亲,说他要取傻女。这对于别人来说可真像是天方夜谭,傻女的家人也以为林惜是开玩笑。但是林惜诚肯的态度,又不像是开玩笑。傻女父亲也知道林惜的为人,为女儿考虑若能有林惜这样的女婿那可真是女儿的福气了,但是这样的福气他不能让女儿消受了,他知道女儿消受不起,现在他只希望女儿在自己的保护下安安定定的生活。于是,傻女的父亲拒绝了。
林惜向傻女求婚在村里又成了轰动一时的大事,其中林惜这么优秀的人被傻女父亲拒绝倒成了大家议论的怪事……流言蜚语,各说各话,有想成其好事的,也有说三道四的……总之,都想看着这事情的发展。
林惜的这一决定,舅舅和其他亲戚都反对,亲人们都理尽词穷的劝他。但是,他的心骗不了他自己,他已狠了心了,一定要取傻女。就这样,林惜为了想得到傻女父亲的回心转意,竟在傻女家站了三天三夜,直到最后昏倒在地。
傻女看着林惜一连三日站在自家门口,也似人所感似的,拉着林惜离开。但是她哪里懂,林惜是不会离开的。就在林惜昏倒在地的那时,傻女急得抱着林惜不住的哭。
最后,林惜证明了自己的真心,傻女父亲终于答应了。
几天后,他们领到了结婚证。
结婚那天,傻女妆扮得宛如天仙。亲戚朋友看到傻女这容姿,都无不感慨。村里面看新娘子的人,也听闻,来欣赏的人络绎不绝,看过的人,无不钦羡,无不赞美。
按照村里的规矩,新娘子出嫁都要新郎接渡过村里的那条水流湍急,又极深的河才行。村里的说法是,河养育了这村里祖祖辈辈的人,河水有灵性,渡过了河意味着新郎新娘这辈子都能一起渡过生活中的困难和挫折,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傻女和她的父母都在河的这头等着对岸的林惜把船摆渡过来,一群人看着湍急的流水面上的新郞,都捏了一把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惜摆渡到了一半……这时傻女等得不耐烦了,离开了人群。大家都注视着,河上的新郞,谁也没留意傻女的离开。
傻女见河中的林惜在水里荡漾,她也跑到河边。她想下水,但看着水中的美丽的人影她停住了。她似乎从来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美人,那美丽的婚纱,那美丽的容姿,她不知道那就是自己。她看得陶醉了,蹲下身子,手触碰着水里的人影,一瞬间人影化成了涟漪。她停了手,美丽的人影又显现了。这时,她似乎想彻底抓住,这水里的美人,纵身跳进了河里。当傻女纵身跳进河的同时,林惜不停的在船上叫喊和挥手,河里的流水声盖过了他的声音。林惜见岸上无人回应,又看到傻女跳进了河,他也便跳进了河。
人们在惊讶之余,河这边的人才发现,傻女已经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仿佛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