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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剖腹掏肠忠魂去,苌弘精神耀千秋

关于苌弘之死,历史传说有多个说法。比较认可的是赵鞅使反间计一说。说晋国的范氏、中行氏(即荀寅)、智氏、赵氏、魏氏、韩氏六卿内讧混战,范氏和中行氏被其他四氏剿灭。范氏原为晋国执政正卿,又和周王室的卿士刘文公有姻亲关系。因此,在晋国内乱时,周王室明显地站在范氏和中行氏一边。赵、智、魏、韩四氏灭了范氏和中行氏后,接着又追究周王室中支持范氏和中行氏的人。他们知道刘文公根基深、地位高,无法扳倒,便指名道姓要周敬王惩治苌弘,而周敬王认为苌弘是辅佐自己的功臣,一向忠心不二,不肯惩处他。晋国正卿赵鞅便派大夫叔向出使周王室,用计离间周敬王和苌弘的君臣关系。叔向故意频繁地同苌弘接触,有时密谈到深夜才告辞,试图引起周敬王和刘文公的怀疑。最后,叔向去晋见周敬王时煞有介事地说:“大王,我们晋国已经查明范氏、中行氏之乱与苌弘无关,你也不必再追究苌弘了。我现在就告辞回国复命去了。”叔向临走时,故作匆忙状,不慎把袖中一封伪造的信件遗落在殿阶上。内侍把信捡起来交给周敬王。周敬王打开一看,竟是苌弘写给叔向的密信。信曰:“请转告晋君,尽速发兵攻打周国,我将迫使敬王废黜刘氏,以做内应”云云,周敬王把信传给刘文公,刘文公看了大怒,不辨真假,不由分说,立即要周敬王搜捕苌弘,诛灭其九族。周敬王念其辅佐之功,不忍加害,但最终还是把苌弘放逐到千里之外的蛮荒蜀地去了。苌弘有口难辩,悲愤交加,没想到自己对周王室一片忠心,到头来却因一封假信,落得如此悲惨结局。他到蜀地后,郁郁寡欢。不久便剖腹开膛自尽了。苌弘的冤死,引起了当地吏民的怜惜同情,他们把苌弘的血用玉匣子盛起来,埋葬立碑纪念。三年后,掘土迁葬,打开玉匣一看,他的血已化成了晶莹剔透的碧玉。

另有一种传说是,周敬王中离间之计,一怒之下将苌弘治死罪,幸得朝臣求情,后被放逐回乡。苌弘回到蜀地,仍遭奸臣派人秘密追杀,苌弘闻讯带仆人乘舟顺沱江而下,进入牛碾溪(现资中甘露镇)的龙洞河隐居。不久奸臣秘探追踪而至,苌弘知道难逃脱追杀,便告诉仆人,我历事大周灵、景、敬三王,忠信受诬,奈何气数已尽,请将我的血收藏好,三年后让它再见天日,随即苌弘祭拜天地后,剖腹自尽。赶到的追杀者将他的首级带回报功,被掩埋在河南偃师,故今河南偃师有苌弘墓。

还有一说,苌弘被周人车裂而死。更有一说是赵简子派兵入蜀(周时小邑,在今河南禹州市西北)将他胣刑而死,乡亲们感于苌弘殉难之惨烈,把他的血藏在匣中,三年以后化作青绿色的美玉,璀璨夺目,光照人间。

关于叔向施反间计的说法,实在是对叔向的冤枉。叔向与苌弘是好友,且不说叔向这样的正人君子不会做出这样的卑鄙勾当,而事实上他也没有时间做此不齿之事了,因为叔向早已死了。在历史记载中,赵鞅晋爵六卿,从来就没有叔向活动的记载,因为他已经死了。再说,公元前506年刘文公就已经死去,时过十几年,赵鞅竟然还来追究刘文公,而且说因为刘文公根基深,地位高,奈何不了他,就把矛头指向苌弘。刘文公死后十几年的事,硬要把它扯到一起,显然是无稽之谈,毫不可信。

那么,苌弘到底是怎么被杀的,究竟死于谁人之手,还听本书仔细道来。

话说赵鞅兴师动众,大军压境屯于周邑,周王室十分惊恐,王室上下人心惶惶。周天子得到赵鞅暗示的信息,感到十分为难。如前文所述,赵鞅的目的很明确,他要王室处死苌弘。天子姬匄也很明白赵鞅为什么要把矛头直指苌弘,因为自从苌弘辅佐周王室以来,以他的才干震慑了很多诸侯,尤其晋国这样的超级霸主,也要畏惧苌弘。晋国内乱,荀寅、范氏二卿把赵鞅赶到晋阳,围困晋阳,使赵鞅差点遭遇灭顶之灾,赵鞅此仇必报。再说,铁之战,赵鞅虽然大获全胜,但却受了严重的箭伤,差点丢了性命,他同样不得不报这一箭之仇。赵鞅大军压境,明目张胆冲着苌弘而来,可苌弘是大周的功勋,是姬匄的左膀右臂,更是姬匄得以做天子的大恩人,姬匄怎么能下得了手。要说支持荀氏、范氏,说白了,也是周室的决策,岂是苌弘一个人的责任,于情于理于法,都不能滥杀苌弘。周天子姬匄很是为难,不知如何回复赵鞅。不回复,赵鞅狗急跳墙,真的攻进成周,大周的江山可能就要毁于一旦。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失信诸侯,结果失去西周江山。先祖平王迁都洛邑,建立东周,西周灭亡,周幽王为西周第十三代君王,到姬匄,西周也恰好是十三代,难道姬匄也要落到惹怒诸侯、遭到灭亡的下场。

周天子姬匄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周室在自己手里灭亡,但是又无退兵之策。正在为难之际,老臣苌弘请求觐见。姬匄连忙迎接苌弘进殿,君臣相见,叙礼已毕,苌弘开门见山,说,天子对赵鞅大军压境可有何看法?可知赵鞅到底是何用意?天子又有何对策?一连串问题,姬匄无以应答,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苌弘说,老臣走南闯北几十年,熟读经史若干,对世事了若指掌。赵鞅大军压境,却不进攻,是何用意,他怕采取攻击行动会遭到其他诸侯的反对,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所以他才屯兵不动。但是,屯兵不动并不是说他就不采取冒险行动,他需要一个退兵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他要老臣的人头,天子你说是这样吗?

姬匄被苌弘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苌弘真是神人,他太洞察一切了,居然一针见血,说出了赵鞅根本目的所在。面对苌弘的问话,姬匄更是无言以对。苌弘则继续说,问题很明白,晋国内乱,胜者王败者寇,荀寅、范氏攻打晋侯,犯了无可挽回的致命错误,苌弘也是无力回天,苌弘在这长达五六年的战争中,不遗余力,使赵鞅吃尽了苦头,差点丧命,此仇他不得不报,他大兵压境,不是要夺取周室的江山,这一点苌弘断定他还没那能力,他只是要报仇,他要他的最大仇人的脑袋,他的这个仇人就是苌弘。那好,为了宗周的安宁,也为了天子您不再提心吊胆,苌弘把这个脑袋给他,杀了苌弘,一切就都会过去。既然如此,为大周社稷,天子,您就杀了苌弘吧!

“不,不不!”姬匄连连摆手摇头,“寡人早已左思右想,无论如何没有杀爱卿的理由,再说,寡人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毒手!”

苌弘说:“士为知己者死,苌弘既然忠心事周,那么就要为周室的存亡赴汤蹈火,而今周室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以苌弘的性命能换取周室的安宁,苌弘在所不惜。天子没有听说吗,赵鞅的家臣董安于为了赵鞅的存亡,居然敢于杀身成仁,难道苌弘就不能杀身成仁吗?”

“可是……”天子姬匄已是泪水泉涌,说,“可是你得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呀……”苌弘淡然一笑,说,“理由已经有了,天子你看,这就是你杀苌弘的理由。”说着,苌弘拿出一方丝绢,上边写着“请赵鞅将军尽速攻打成周,苌弘做内应必取周室”。天子看罢,大为惊讶,问苌弘此是何意,苌弘说,请天子密报赵鞅,叫赵鞅派使者前来洽谈追究刘氏的相关事宜,使者到来,苌弘前去接待,然后,苌弘即将此丝绢置于使者座下,造成苌弘反叛周室的假象,这样,天子即以苌弘叛周之罪,杀了苌弘,促使赵鞅退兵。也许,赵鞅不会相信天子真杀苌弘,那么没关系,可以通报赵鞅,叫赵鞅派人来监斩,或者,用什么样的刑罚处死苌弘,均可赵鞅拟定,苌弘毫无怨言!

为了周室的安危,为了不致生灵涂炭,周天子无奈不得不同意苌弘的决策。他告诉苌弘,苌弘死后,他会好好抚慰苌氏宗族。苌弘说,这个问题他已经考虑过了,也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他说,当年苌氏宗族从蜀国到成周,就有一整套迁徙的经验。这一次,他也不会给后人留太多的后患,他已经动员家人做好了逃离成周的一切准备,为了不使赵鞅今后反悔而赶尽杀绝,所以他把宗族分成了许多支,动员他们四散逃奔,至于逃往何处,天子您就不用过问了,总之,苌弘相信,苌氏宗族不会因此而灭亡。

苌弘继续说,关于苌氏宗族的去向就不多说了,还是商讨一下怎样实施“离间之计”。于是,君臣怀着伤痛的心情,想好了施展“离间计”的各种细节,然后,苌弘告辞,回去安排宗族逃跑的具体事宜。天子姬匄则按照计划,通告赵鞅,派使者来成周商讨如何处置刘氏。赵鞅得到信息,立即派出使者来到成周,天子派苌弘予以接待。几天之后,使者要回赵鞅大营回复商讨的情况,苌弘设宴饯行,酒足饭饱,使者告辞,苌弘起身送行。这里使者和苌弘刚刚离座,挨近使者座位的陪臣发现使者座上遗留一样密封了的东西,这个大臣小心翼翼,展开一看,不觉大惊,这是一方丝绢,上书“请赵鞅将军尽速攻打成周,苌弘做内应必取周室”,大臣不敢怠慢,立即将丝绢交到天子手里,天子看了丝绢佯装大怒,下令立即抓捕苌弘,并派兵将苌弘的府邸包围起来,然而苌弘府上的人已经闻风而逃,天子下令,张开天罗地网,捕获苌氏宗族。

苌弘叛国,举世震惊。成周百姓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然而,无论百姓怎样的不肯相信,苌弘将要处斩的告示已是贴满了大街小巷。为了使赵鞅深信苌弘之死不是谬传,按照苌弘的计划,周天子特地通报赵鞅,叫赵鞅秘密派人前来成周监斩。赵鞅派了一个监斩团队和两名刽子手来到成周,要求亲自斩杀苌弘。赵鞅要求刽子手,不能一刀断了苌弘的性命,什么样的手段最残忍就用什么手段,总之要好好折磨折磨苌弘,方解自己心头之恨。刽子手听命,在苌弘行刑的这天,将苌弘押到邙山山麓的一处山坡上,山坡上埋了两根木柱,刽子手把苌弘的两臂、两脚分别绑在木柱上,然后挑破苌弘的衣襟,剖开苌弘的肚子,用手将苌弘的肚肠慢慢地拉出来,苌弘被折磨致死,但却两眼圆睁,久久不肯瞑目。由于行刑时间很长,苌弘的血慢慢流淌,染红了山坡,所以至今这里就被后人叫做“红石坡”。

苌弘死后,当即漫天乌云,随即雷鸣电闪,刽子手们赶紧丢弃苌弘,逃命而去。接着是滂沱大雨,大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成周洪水泛滥。洪水过后,人们再去苌弘行刑处,却见苌弘与那两根木柱均已荡然无存,人们以为苌弘被洪水冲走了,也就没有再过问。

而事实是,苌弘安排宗族逃亡时,与苌弘相濡以沫几十年的爱妻矜贵看出了端倪,深知苌弘凶多吉少。宗族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都说不愿逃跑。但苌弘要宗族为苌氏的千秋万代着想,一定要逃出去。于是宗族逃亡时,矜贵却告诉苌逑的后人留下一支,化名躲到城外去,一旦苌弘行刑处死后,想尽千方百计也要把苌弘入土为安。苌弘死后,上天震怒,大雨使得苌逑的子孙悄悄安葬了苌弘。矜贵要他们化名隐藏,因而他们就改苌姓为化姓了。

还有一说是,苌弘的鲜血化碧之传说后,这支埋葬苌弘并一直给苌弘守灵的后人便改姓化了。公元2003年8月,在偃师市山化乡化村,一通明朝万历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所立的周大夫苌弘墓碑被村民发现。据文物专家介绍,此碑是目前发现的最早记载关于苌弘情况的墓碑,此碑的发现,说明了历代对先贤的尊重。

据化村的老人回忆,苌弘墓前原有三通碑,一通较小的碑在“文革”期间不知去向,墓前只存有清朝所立的二通碑。据住在偃师市区的八旬老人化天福讲,1969年,当时生活在化村的他看到许多文物被损坏,便在深夜将这通碑埋在了苌弘墓附近。再据《偃师县志》记载,“周大夫苌弘墓碑在县城东山化乡化村,现有清代墓碑二通”,没有记载关于明朝所立的苌弘碑。据介绍,河南偃师市山化乡化村,原名“化碧村”,因周大夫苌弘埋于此而得名。而化村则全村均是姓化,几乎没有外姓。

苌弘死去两千多年了,但他的精神至今仍然光照千秋。历朝历代都有人歌颂苌弘。最早为苌弘鸣不平的人是庄周。他在《庄子·月去箧》中,把苌弘与被商纣王杀害的忠臣龙逢、比干放在一起,给以肯定;又在《外物》篇中说苌弘冤死后,蜀人藏其血三年化为碧,颇含赞叹之意。晋代人左思在《蜀都赋》中,吟出了“碧出苌弘之血”的名句。唐代柳宗元声情并茂地写下了《悼苌弘文》,又在《古东周城铭》中,高度评价了苌弘,批评了对苌弘的不公平待遇,认为“兴亡理乱,在德非运,罪之违天”。关汉卿《窦娥冤》:“等他四下里皆瞧见,这就是咱苌弘化碧,望帝啼鹃。”辛弃疾《兰陵王》:“苌弘事,人道后来,其血三年化为碧。”顾况《露青竹杖歌》:“玉润犹沾玉垒雪,碧鲜似染苌弘血。”温庭筠《马嵬诗》:“返魂无验青烟灭,埋血空成碧草愁”。左太冲写《蜀都赋》,秋鉴湖作《对酒》诗,孙中山挽黄花岗,柳亚子悼李家钰,共和国颂周恩来,也都运用了苌弘碧血丹心的典故。千百年来,“碧血丹心”已成了为正义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竭忠尽诚的代名词,一向被人们著述吟咏所引用。苌弘碧血,光照人间,青史永垂。

如今在苌弘的故乡四川资阳,乡亲们一代又一代为他立祠、建庙予以纪念。凡是他活动过的地方,如苌弘村、苌弘山、苌弘寨、苌弘洞、苌弘桥等都为人们津津乐道。

苌弘不死,苌弘精神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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