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心里不停的衡量哪一种劝说方式可以确保两全其美,既不伤玄烨的面子,也不至阑珊祸从口出。
思来想去,纳兰性德心思一沉说:“回皇上的话,微臣认为太师之女溺水确实不幸,但转危为安实为不幸中的万幸,由此思量,幸得老天眷顾垂怜琴雅姑娘才有此造化。有天庇佑之人应具福相,小则恩泽周身亲戚,大则推助国运盛昌。琴雅姑娘无疑是这种万里难遇其一的幸运儿,应该备受礼遇厚待。”纳兰性德停顿了一下,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大选之日落水的只有五个人,琴雅姑娘伤得最重,微臣不得不怀疑这是老天的暗示,巧合的是选秀一过,琴雅姑娘便不药而愈,所以微臣大胆猜想,琴雅姑娘是有福寿之命,却鸿运畅旺盖过后宫之主,若入宫,必为二虎争山之势,天意不可逆,琴雅姑娘注定不是后宫之人,但因为老天厚爱琴雅姑娘,无论是谁都不应心有不快,更不能有意辱之。依微臣之见,琴雅姑娘圣洁不可污,当有乘龙快婿方可映衬此女,只是这个人不应当是皇上罢了。”
纳兰性德说完,状似无意的打量玄烨,见他神色入常才放心。多亏纳兰性德巧舌如簧,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硬是逆转乾坤,纳兰性德寥寥数语,已然替选秀之事盖棺定论,那就是琴雅绝不能入宫,但必须要配个好人家。
玄烨对纳兰性德的回答很是满意,他并非要置琴雅于死地,既然已经成功阻挡鳌拜的势力渗入后宫,其他的事他可以不计较,何况为难一个女子,还是个美貌如花,状比仙子的幽然美人,这得要多狠心才能不眨眼的做到呢。
“纳兰卿家此言极是,深得朕心,从今往后群臣百姓都不可议论琴雅的声名,有违者必定严惩,朕绝无戏言!”
玄烨这道圣谕,好比把琴雅结结实实放入了保险箱里,觊觎偷窥统统被隔绝在保护圈之外。
琴雅因祸得福,没有皇帝的厚爱,但招来的狂蜂浪蝶般的世家公子,在京城只她一家门前有这样壮观的场面了。
元义朗垂手站在鳌拜面前,等着鳌拜开口。
“救治雅儿的人是纳兰阑珊,刘公公亲口说的?”鳌拜沉吟,万万没想到毁了琴雅名节的太医竟是自己一直想要除掉的廷谏阑珊。
“是,刘公公还说……小姐能起死回生全依托纳兰阑珊的及时抢救,若不是纳兰阑珊,小姐恐怕就……”元义朗话没说完,意思已经很明显。
鳌拜心里火燎一般烦躁,他能把女儿嫁给肉中刺吗?琴雅不能入后宫,全因为清白遭到玷污,即使玄烨明令禁止这种说法,可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不容否认。
虽然太师府前提亲的显贵络绎不绝,这不过是表面现象,那些人不过是借着琴雅来跟鳌拜这尊大佛攀交情罢了,一旦鳌拜百年以后,琴雅再无用武之地,说不好听了,夫家翻腾出琴雅选秀受辱的丑事,谁还肯把她当宝一样供着?
鳌拜打算的很好,将琴雅下嫁给医治她的太医,此事名正言顺,解铃还需系铃人呐。
天不遂鳌拜所愿,聚头的全都是冤家,太医那么多,有的是青年才俊,可这人恰好是纳兰阑珊。
鳌拜为难了,他抱定必杀阑珊的心之后,小动作频频,明的暗的只要能除掉阑珊的,鳌拜统统照单全施,回想起来,阑珊那方肯定对他恨之入骨。
琴雅嫁给纳兰阑珊,好比嫩羊入馋虎口,生吞活剥连根骨头都剩不下,可要是不嫁人,琴雅待字闺中直到老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琴雅活着被人戳脊梁骨,死了还是不得安生,名声只能越来越臭,这对一个姑娘家实在残忍。
琴雅站在大厅雕花木门后,无意中听到鳌拜与元义朗的谈话,她的心仿佛滚烫的热油浇过,焦黑一片之后被丢入冰封的寒池谷底,碎成千丝万片。
琴雅心有不甘埋怨老天真的残酷,她怎么会陷入这般难堪的境地里?选秀像一场噩梦,席卷了所有的美好,不仅是她,就连阿玛也跟着一起丢人。
从云端坠落跌进污泥中灰头土脸的琴雅,即使无奈,纵然不愿,还是清醒的接受本不该属于她的厄运。
红尘命途不遂人愿,浊世中已没有清白名誉,琴雅突生决绝之心,想要了断一切,只是心底最柔软的一处传来的刺疼让她舍不得放弃。
到此时,琴雅唯一想到只有吴寒秋,他在哪里,可知道自己生不如死,他会救她,为什么却杳无音信?
鳌拜和元义朗耳语一番,嘱咐道:“此事一定不可以让外人知道,不然……雅儿只怕更难过。”
元义朗郑重的点点头,他当然此事的严重性,回道:“奴才明白,请太师放心,奴才一定谨慎小心,绝不会走漏一点风声,如果连累了大小姐,奴才提头来见!”
琴雅并未听到鳌拜交代元义朗的悄悄话,看样子跟她脱不了干系,不管是什么,她已经不在乎了。除了吴寒秋,天下的男人对琴雅来说皆是一样,嫁给谁都无所谓。
“寒秋……雅儿为你保全一颗心……可好?”
尽管泪水溢满眼眶,成滴划过琴雅娇嫩的脸颊,她还是努力扬起嘴角,笑了。心里挥之不去吴寒秋的影子,这个男人注定是她生命里的死结。
吴寒秋的所有所有,深深烙印在琴雅的脑海里,使她疼痛的情愫滋生繁衍,寸寸感染琴雅的身体发肤。
吴应熊坐在江南一家客栈的角落里,看着手指上滴落的鲜血染红桌子上的劣酒,一缕一丝被冲淡了的红色刺疼他的眼,莫名的不安滋扰他的心。
白玉身边有周掌柜帮着周全,不用担心。吴应熊的预感不太妙,不是白玉,还会是谁?
莫非是……琴雅!
吴应熊喃喃自语:“不要,千万不要是你……千万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