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是墨色的,东方的启明星已经悬空,同它遥望相对是西天边一轮弯刀残月。
屋外烨氏兄弟已经装好马匹,打好行装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黎明前的空气好冷,那男人也不管她是否习惯,穿戴妥当后径自走出门外,更不管她像片落叶似得瑟瑟发抖。
几乎是哆嗦的穿完衣裳,拿着羊毛毡子连着脑袋脖子一起裹紧了才跟着出门。
“真像做贼!”夏凉难忍怨气的咕哝。
昨夜不知是否出于报复,玄天几乎啃完她的脖子跟肩背,有的地方还轻微的破皮渗血了。
“还不快点跟上来,再磨磨蹭蹭,便让你牵着马儿走前头!”玄天已经坐到马背上,拧着眉头,眼神赛寒冰的扫了一眼那个缩得像虾卷一样的女人。
烨南不自在的偷笑:其实老大是怕珞珈要跟着才迫不得已趁天色没亮赶紧上路。
可是夏姑娘也太没把老大的怒气看作一回事了,嘴巴不甘心的翘着,迷蒙的大眼还敢埋怨的瞪着老大。
要是出征前胆敢有士兵在老大眼皮底下有这般举动,早就拉去杖刑责罚!
“除了欺负女人,你还能有其他本事给我好看么?”若不是太冷不想张开手臂,夏凉真想叉腰指着他。
“我也真好奇,那个在县太爷面前一表淑女的假女人去哪了?”大手一提,轻而易举的将没几两的她扯上马背,双腿一夹,策马而去。
“想要淑女,寨子里可有个娇娇女在等着你!”夏凉酸溜溜的讲。
“呵!弱水三千,只饮一瓢,抓稳了!等下会有惊喜。”
因他突然加速策马,夏凉猝防不及只得随着颠簸的频率撞进他怀抱里。疾风伴着他得逞的可恶笑声,气愤的她干脆抬起纤手死掐一把他的肩头——哦,该死!太硬了!
由村子向西的坡地经过两山相夹的谷底小路后,马儿便驰骋在一片颇高的草坝上。尽管寒风刺眼,夏凉还是经不住好奇的要努力看清前方的风景。
远方有亮光刺眼的山脉,山顶终年积雪。
奇异的是寨子附近却在一片山谷腹地,森林葱葱,小溪潺潺。
穿过草坝,向前延伸的是一大片荒凉之地。遍地是裸露的岩石及被风化的碎石。
“把脸裹好!”玄天勒住马儿,虎目扫视四周一圈后,方才缓缓前行。
可是夏凉真的被眼前巨美的景色给勾走魂魄了!
“好美的冰湖啊!”她发自内心的惊呼,赞美,甚至不自觉的双手合起来顶礼膜拜。
“我确信你不是一个信徒!”面对眼前震撼人心的美景,玄天还能保持从容不迫的姿态。
而烨南烨北兄弟自觉的与他们保持五米开外,一旦有危险随时可以保护玄天的距离。
前往青碧山一定会途径冰魄湖,一般行人及过往商队都是绕湖边的路而过。而选择走湖心坝的则是有另有意义讲究的。
“很多大玄的人都以为站在边界眺望的那座森林环抱的高山便是青碧山。可是,一路行进过来,你半点惊讶都没有。只能说明,你也是从这里走出去。”
玄天一手扯着缰绳,另支手臂揽着她的纤腰帮她保持平衡。此时的他,比较像做“凌灸天”时那样和煦温柔。
撕掉掉脸上的大胡子,那张面如冠玉俊朗的面容在冰蓝的湖光折应下,仿若天人之姿。
“卓玛阿妈可有跟你讲了故事?她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由我来告诉你吧。我的母亲少女是曾跟一个叫凤萫的女子情同姐妹。她们一起练舞习武,一起上山打猎,一起参加篝火舞会,一起分享彼此闺中秘密。甚至,爱上同一个男人,一起加入‘凌’组织同时去大玄。”
在玄天轻声讲叙往事同时,马儿缓缓朝山坡下的冰湖走近。夏凉能感觉到头顶那男人肯定板着一张俊脸。
此时不但冰湖寒气逼人,身旁的玄天已然也不逊色。
“组织在大玄的活动其实只是涉及到商业内幕而已,开始并无探子这类的活动。只是因为神秘的青碧山商人手中握有各国都想霸占的矿铁,以致后来‘凌’组织的美女均不得不跟各国朝中大臣斡旋,以美色换取朝廷针对青碧山商队的政策以及军事行动的策略。省掉两个女人的情仇恩怨不讲,后来我母亲却是嫁给了当时权高位重的父亲。可是悲剧,却是从你开始!”
“什么意思?”
“嘉萨在大玄主要负责与各国商人洽谈订货量及讨价格,同他接触的对象不但有专为利益的商人也不乏奉朝廷密令要他交出青碧山地图的武将大臣。剽悍的青碧山族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可惜嘉萨还是不幸遭人暗算,曾有一段时间呆在‘凌’组织的密地里休养疗伤。也就在那一年里,他的恋人,凤萫为了获得解药开始跟百草堂门主往来密切。同大玄第一富商保持暗昧来维护青碧山商旅的利益。另一方面拜托我父母亲帮忙打探朝廷的意向。”
“是她害了你父母。当时朝中无人知道你父亲娶了个青碧族的女人。暗里有人跟她抛出迷惑,只要她提供出能证明你母亲身份的东西,便把付与解药。所以,她出卖了姐妹,是不是?”
其实早在珠玛提到嘉萨时她就猜到玄天恨她的理由。这些年她走过大玄很多地方,努力寻着一些蛛丝马迹去探寻当年的事情。
只是没有人晓得的是,凤萫第一次到底给了谁。当年出事之后,她身边的侍女胜雪到底去了哪里。
面对冰冷的湖水,夏凉突然凄凉的冷笑。
那一抹笑,包含着诸多心酸及无奈。铁汉铮铮的玄天看在眼里,心里顿时有一种悲哀的同感。
“其实,整件事也是因为你而起。”收敛起那少见的怜悯,平稳住呼吸,紧接着转换语气平静叙述道:“凤萫在夏沧那得到他独门配制的解药之后,便将嘉萨送回青碧山,隐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嘉萨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可惜却留下后遗症,随着时间延续,身体相继出现精神恍惚,视力下降的问题。在他即将失明时候得知凤萫怀了自己的孩子,不惜一切代价想将她弄回青碧山。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孩子在落地的那天被我父亲的部下劫去做交换证据的条件。最后凤萫不得不委身于朴易之,借他来抢回孩子。”
“她为什么要那样做?”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按理说那男人替她抢回孩子,解药也在百草堂拿到了,那女人为何还要跟昔日好姐妹反目成仇呢?
“哼!因为,那又是另外一笔交易。”讲到这里,玄天抑制不住掐紧夏凉的下颚,双眼冷冷的盯着她的双瞳。若非她一脸平静无辜的样子,他真怕,下一秒,他可能会捏碎她的脖子。
“那男人也看上了我母亲,在势力争夺上视我父亲为绊脚石。他未曾算计到我母亲宁愿选择与父亲双赴黄泉也不远躲在他的势力下苟活。最后,搜完整个府邸,在书房的密室里找到年幼的我——你知道被迫做娈童的滋味么?他将对我父亲的怨恨全部转接到我身上。另一面,凤萫为防止他染指你,故而将你托付给夏苍,而无辜的年幼的我呢?谁来护着?所以夏凉,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你不欠我的?”
“那个女人为何要保护我?”记忆力,有个女人总是屡屡要至她与死地,很不能碎尸万段。
“哼,要不这些年你能安静呆在夏佑熙身旁?”若送去的是一个破碎的烂娃娃,她的存在有怎能挑拨夏沧夫妻反目?名为保护她,不过是变相的利用。若不是有反差的对比,后来安排进去的紫霞有怎么能够屡屡得到夏夫人的重视呢?
头一次看到失控的玄天,可是她心底没有半点害怕。对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及时愤怒,却遏制怒气的男人,夏凉不得不佩服他有着过人的自制力,更彻底的了然,他对她到底有多恨!
无奈的叹息,素手捧起那张质感温润的俊脸,低声回答:“恨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话,你便努力的恨吧!”
也许,她日后能在乎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