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当年事这般,如今还是旧模样。”保养得宜的芊芊玉指仿若攒花般优雅轻拿起桌前精致的陶泥茶杯,一双凤眼盈满不悦,单页只是微微显露而已。“我只是好奇,你不觉得羞耻么?”
断然知道师娘叫她回来自是不是谈天闲聊。纵然师兄一心只想淡然世外,求个无事一身轻,可是贵为江湖第一草堂的独子,放眼整个江湖,草堂上下的一片师父师弟及门徒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若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便也罢了,偏偏夏佑熙自小聪慧过人,冷静支持,勤钻好学,虽几乎从不坐堂看诊,但是堂内若真遇到重大且棘手的问题,都会有他参与其中,一同设法解决。
紫霞,是商王的女儿,姑且不论她的心是否全心全意都在师兄身上,但是这是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就算师兄不愿被人操纵,就算师娘不会施加压力,堂内那群历练过江湖大风大浪,时时关注局势利益走向的人,会对让这桩两两都有好处的联姻黄了么?
站在师娘面前,夏凉脸色平静,一改昔日站在师母面前踧踖不安的样子,而是双眼无神的看着灰色的地面,屏住呼吸——今日来,就是抱着“挨训”的心态,不管师娘怎地辱骂,过完今天,以后,她和这里真的没有关系了。
“你不吭声,是没脸说话还是脸皮太厚?也罢!跟你置气是累了我自己。”放缓了语气,徐柳依轻蔑的冷笑。“今天叫你回来,也不是我有多想见你,而是有个人很关心你,想跟你亲近亲近。”
突然,夏凉心里骤然腾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师母严重的淚气杀意很重,那时以往从未见过的。
这样的眼神,陌生又熟悉。那时一个在癫狂时要下决心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宽敞寂静的后院,除了无声的冷风和沙沙作响的老槐树,还是马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就在夏凉回头的同时,一缕馨香飘过鼻翼,顷刻,她只想安然入睡——
一切,回到了开始,后院里安静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依旧坐在原位的徐柳依怔愣久久,知道热汤的茶水完全冷却后,惨白的唇瓣才愉快的上扬,哆嗦自喃“不是你生,便是熙儿陪着你死。我不能让你毁了熙儿。呵呵,凤萫,他会去找你,只要他灭了朴府,熙儿解脱了,我们都解脱了!”
在后院大门等了近三刻钟的夏佑熙按捺不住疑惑走进后院,依他对母亲的了解,她不会认可夏凉,事情又不是夏凉犯错,他不能让她独自一人面对母亲的责难。
“她人呢?”看着空空如也的后院,一脸失色的母亲,夏佑熙差点失去冷静的低叫。
“解脱了,我们都解脱了!”徐柳依双目无神,自顾的痴痴傻笑,自言自语。
“半生醉?”空气中只剩下一丝若无似有的馨香,若不仔细分辨,极难嗅得出那时一种令人甚至混乱的迷药。“半生醉?”
夏佑熙咬牙切齿的冷哼,他知道该去找谁算账了!
“喝完这副药,这病总算根治了。”凌灸云收回把脉的手,愉悦的微笑。“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是该收手的时候了么?”
“没有人在惹了我之后还能苟活!”绑紧手腕的护套,以往长年白皙无血色的脸颊终于爬上意思红晕。这是个吉兆,说明他体内的寒毒已经彻底治愈了。
“夏佑熙已经带着夏姑娘会百草堂了。”
“哦?”玄天蹙紧眉头。
“听说是徐柳依固执的想见夏姑娘,夏佑熙拗不过他娘的固执,只好将夏姑娘劝回去。”
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玄天凝神许久,冷淡分析。“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璃漓活过来了,这段日子进入百草堂弄得再低调,兴许也会有风声走漏。她们两姐妹自小殊死不相容,难保不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可是你和夏姑娘的事情并没有闹开来,再说,就是没了你,紫霞不是还有夏佑熙么?”
“她不是个草包。再说,她们那个娘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玄天沉声指出。
京都的八贤王出入京城长年带着一个银色面具,从未有人见其真容。
拿到解药,把璃漓弄醒也不过是为了骗取她的血液。
当年她拿来的毒药有两味,她服下的药丸内掺杂着解药,当初凤萫便是想以此永远桎梏住他。一边,是满足女儿的私欲,另一面,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算计着就算他成功逃出朴府,若没有强大的财力购买珍贵的药材吊住虚耗过甚的身子,只怕也没得几个年头可以活到报仇。
当年那场大火,成功的转移他们的视线,让他得以轻缓几年。加之皇族施压,逼得夏沧不得不秘密为他治病配药,并以株连九族的大山压制他口风严谨,这才让他有时间去部署报仇的计划。
而当年,就在大火燃烧同时,有一只黑手也在暗处投放“半生醉”,他以内功屏住呼吸躲过一劫,但璃漓却没那么好的运气,同时身中两种毒药,在未解去“半生醉”之前,就算将她弄醒,她的血液里的解药对他来说是无用的。
绕了大全,终于找到转机的关键是那****受伤之后意外碰到路过的夏凉——
“凌灸天。”
随着这一生冷凝的问候,紧闭的书房大门豁然被烨北撞开,只见他踉跄的差点扑倒在地,勉强稳住倾斜的身子后,立即单膝跪在地上。
“王爷!”然后便是沉默的等候发落。
瞥了一眼单手护胸,唇角挂着血滴的烨北,玄天皱眉沉声道:“先下去。”
烨北武功在江湖不算顶尖但也鲜少遇到对手。夏佑熙确实鲜少中的“之一”。身为大少爷,他可不纨绔。只是以往他跟百草堂交涉均以“八贤王”的身份,碍于身份悬殊,可惜了他跟夏佑熙没有加收切磋的机会。
“怎么,今日夏少主是要来拆了我的屋子?还是来找我的人练手呢?”玄天双手优雅摊开,放在桌沿,气势同样压人的冷面相对。
“交出那两个可恶的女人来!”夏佑熙气的咬牙切齿,气愤中姣好的面容也没有显得过分狰狞。只是脸色阴沉的往前靠近。
他寻遍堂内,被告知紫霞人不在,他的手下人也传回人没有回朴府的消息。他乱中分析,要么最大的嫌疑便是有着双重身份的八贤王,若不是,只能借助他的能力,以最快速度找到夏凉。而那,那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夏凉,不见了!”
“你何以见得夏凉不见跟我有关?”玄天在第一时间给身旁的凌灸云使了个眼色暗示后,仍表面故作无事,佯装疑惑的询问。
夏佑熙懒得跟他兜圈子,看着凌灸云火速的离开后,立即恢复长年面无表情的状态。“我娘被人下了‘半生醉’,然后,与她同时在一起的师妹不见了。”
“你肯定她不是自己服下的而是被人陷害?”玄天眯起虎眼,阴鸷的回望夏佑熙。
夏佑熙明亮的双眸一片灰暗的望着澄亮的楠木桌面平静陈述:“因为不能肯定,才让你交出那个女人对质。若是她们来个玉石俱焚,师妹只怕凶多吉少!”
一刻钟后,刚刚离去的凌灸云去而复返,表情阴凝的在玄天耳畔匆匆低语讲完后边伫立在一旁沉默。
“站在这里你甘心么?”玄天突然沉闷的轻笑。
“不甘心。”夏佑熙倨傲的回答。
“但是你为了一个女人站在情敌面前,足证明,你不是简单的男人!”
想来极少认可他人的玄天颔首微笑。然后食指沾着茶水在桌面写下几个大字,片刻后,一切均被冷风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