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一片大好,让宋博忽略了一个人。宋博万万没有料到,就在这关键的时候,方晴雨选择了背叛他。
那晚,方晴雨的一番深情表述,宋博没看完就点了删除,听老婆在身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他赶紧把手机电池卸了。
宋博的确没想到,自己对方晴雨,当初的怡然神往,梦里几回,都变成了当下的不耐和不屑。只是宋博更没想到,他的不耐和不屑是有后果的。
宋博浑然不觉,继续对方晴雨不耐和不屑,继续采取冷漠的态度,继续保持一种什么都没发生的状态,甚至哪怕方晴雨单独到了他的办公室,他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说一句工作以外的话,脸上更是毫无表情,有时候眼皮都不抬一下,好像有多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如此专注于眼前的某一张纸,如果方晴雨想多说话,他就像轰赶蚊子一样向她挥辉手……
方晴雨终于愤怒了。
这个宋博,太让方晴雨陌生了。你不是很会嬉皮笑脸吗?你不是很喜欢动手动脚吗?你不是很擅长说荤话挑逗人吗?现在怎么啦?成君子了?你装什么装啊!难道曾经的缠绵就没有一点点真情?难道你真的把我一个大活人当成了玩具?
方晴雨终于忍不住了,她觉得宋博太无情太无义,就算现在需要保持距离,完全可以和她好好商量好好沟通,也不必连个短信都不能发,连个电话都不能通吧?她方晴雨从来就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人,也从来不想影响你的前程,不想破坏你的家庭,可是你这算什么?
方晴雨看出来了,宋博从来就没有试图理解过她内心的真正感受,就像红烧肉,从来不理解白菜炖豆腐一样,方晴雨这么比喻。
看着宋博那张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脸,方晴雨不止一次地有了一种冲动,恨不得扑上去掐着宋博的细脖子,使劲把他的脑袋往某个硬物上撞。但是碍于胆量,她只能思想跑过去撒了个野。
愤怒的方晴雨不能动粗,也不想动粗,所以她选择了制裁。
方晴雨的背叛,让宋博有点措手不及,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以为,方晴雨永远是他手心里的棋子,需要的时候就会任由他来搬动,不需要的时候绝对不会挪动一点,更不会自己跑到对手的队伍里,充当什么卒子。他没想到,这女人真敢跟他翻脸,并且翻脸翻得这么快,这么彻底,真的一点也不理他了,他有事找她,人家连电话都不接。
宋博倒不担心失去一个情人,也不担心以后没人跟他暧昧,他只是很遗憾,甚至是非常的遗憾,因为有件事情,他需要方晴雨去做,这件事情还非她莫属。
前段时间,宋博无意间听说,上级人教司对报社上报的工资总额表示怀疑,认为报社的工资总额太低,有些该进入工资总额的项目没有进入,他们怀疑报社有瞒报的情况,希望报社如实上报。可报社财务和人事部门却口径一致,坚持说工资就那些,没有隐瞒。
凭直觉,宋博认为其中必有玄机。他不认为上级的怀疑完全没有根据,如果真的有瞒报,那乔华邦就是绝对的授意者,财务人事部门的人,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擅自跟上级玩藏猫猫。
为什么要瞒报?宋博有些不明白了。按道理说,报社早已经和主管上级脱钩了,已经是财务自收自支了,上面没有行政拨款,报社也不需要上缴利润,报社有多少家底,如实上报也不会影响报社的收支?工资总额高,说明职工收入水平高,说明你经营状况良好,完全没有必要隐瞒啊?
宋博很想搞明白这件事,自己弄明白了,才知道该跟上级怎么说。经过一番了解,宋博算是知道了大概。报社果真有瞒报。表面上瞒报的理由是,上级对直属单位的工资总额有个控制,我们需要在这个控制数额之内。实际上,真实的瞒报的理由,是装穷,报社不仅不想让上级惦记报社的钱袋袋,还需要在适当的时候,获取上级的特别财政支持,报社不仅要装穷,并且要把装穷进行到底。
宋博恍然。怪不得!这些年,报社一直扮演一个囊中羞涩的可怜兮兮的孩子,一直向主管上级叫穷,并且这叫穷叫得很见成效。最显著的成效,莫过于长期免费使用一幢产权归上级单位的办公楼。
报社现在使用的办公楼是主管上级的资产,原本是租用,就是要给上级交租金的,可是报社年年赖着不交,上级拿报社也没办法,只好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另外,不光这租金稀里糊涂地不收了,上级时不时地还会给报社借些款项,给报社救些急,说是借,基本上有来无回,依然是赖着不还。
这都是叫穷的成果。
宋博琢磨,要是上面知道,报社其实没那么穷,除了工资,奖金还发了不少,那上级就不会再那么好脾气了。当然,这个火气,就会发到乔华邦身上,而且,只能发到乔华邦身上。
宋博想戳穿这件事,让乔华邦在上级主管那里不好看,乔华邦一直这么糊弄上级,上级能高兴?弄不好,上面就让他赶紧卷铺盖走人了。
宋博想得有点心花怒放。他准备先把有关情况摸清楚,再弄点证据,然后再去上面跑跑。这摸情况找证据就得找财务和人事部门的人,于是他很自然地拨通了方晴雨的电话,结果一听是他,方晴雨撂下了他的电话。前所未有。
方晴雨的态度,让宋博更加觉得女人真是麻烦,一个个那么快就变成了鸡肋,让人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没法子,宋博实在是需要方晴雨的帮忙,脑子一转,只好给财务处长打了个电话,说让她拿着工资册,和方晴雨一起到他办公室来一趟。很快,他就听见了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人敲门,他清了清嗓子说进来。
财务处长进了门,后面跟着方晴雨。宋博就跟没看见方晴雨似的,眼睛只看着财务处长,问了一下广告款到账情况,另外还说,他想了解一下每个人的社保缴费情况。他听财务处长说了几句广告款的事后,就对财务处长说,看来社保缴费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要不你去忙吧。
宋博话音还未落,方晴雨转身就要往外走,却听得身后又传来一句:“把工资册留下,让小方在这跟我解释一下就行。”
方晴雨翻了一下眼皮子,使劲耷拉着脸,没有吱声,正准备往外走的脚步,无奈地停下来。听财务处长的脚步已经出门走远,宋博赶紧上前关上了门,一回身,不由分说,一把抱住方晴雨,把方晴雨抵在了墙上。
虽说是故伎重演,但方晴雨还是有点猝不及防。她没想到宋博冷淡了她这么久,还会像当年一样,这么貌似激情似火。就在她恍然之间,宋博那满是烟味的大嘴,已经死死堵在了她的嘴上。方晴雨皱着眉头,使劲挣扎了一下无果,心里叹了口气,就无奈地任由宋博热烈起来。
方晴雨的抵触,宋博感觉得清清楚楚,也是他预料当中的事情,但他依然装作没感觉,拥着方晴雨说了一大通想死你了之类的甜言。也就几分钟之后,宋博明显地感觉到了方晴雨的屈服,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松软下来,使劲向外推搡着的双手,也转而抓住了他的衣服,抗拒的嘴唇渐渐张开。
不管方晴雨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屈服就是一种回头,宋博心里松了口气。这一松气,宋博想起了方晴雨的种种好来,怀里的方晴雨,身子依然那么饱满和柔软,再拥紧的时候,他臂膀的用力,就多了几分真诚来,甚至还抚摸了几下方晴雨的头发,并且用手捧着方晴雨的头,深深地亲吻了一阵子。
这个动作,显得深情款款,并且足够温情缠绵,在方晴雨和宋博关系密切的这几年,这个动作,粗鲁的宋博,从来没有做过。那一瞬间,方晴雨感到突然遭到了一股暖流的侵袭,身体一下子变得酥软,她心里的冰山,似乎就要倒塌,她心里的怨气,顷刻间要烟消云散。方晴雨百感交集,几乎要掉眼泪。
方晴雨终于坐在了宋博的面前。
看样子,方晴雨似乎回头了,宋博心里暗喜。可定下神来他又发现,回头的方晴雨,还是变了,和以前的方晴雨不一样了,从前那个怯生生,看着他脸色行事的女人不见了,那个听话的服从的女人不见了,那个柔情似水,笑靥如花的女人不见了。此时的方晴雨,尽管端坐在他面前,却完全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听完宋博的想法,方晴雨板着脸,语气淡淡地说:“你这是多余,上面怎么会不知道报社发奖金的事呢?报社的人谁在上面没几个熟人?就算不知道发多少奖金,但发奖金的事情怎么可能瞒着上面?再说,我们的奖金都是以稿费的形式发放的,稿费不是工资,当然可以不进入工资总额,这也不违规。”
“怎么不违规?只要是报社发给职工的钱,就应该算在工资总额里吧?再说,就算是当稿费发,记者按照稿费发也就罢了,那么多行政人员也拿稿费?明摆着不对嘛!”听见方晴雨那么说,宋博也板着脸说。
“那又怎样?这上面也不糊涂,人家也就那么一说,我们一个自收自支的单位,上级不会管那么多,即便是真查真管,还需要你递证据?”方晴雨有点寸步不让,明摆着不愿意配合,说完,又没好气地接了一句:“你安什么心啊?不想让大家伙儿过好日子怎么的?这奖金要是不按稿费发,大家都得多扣税你知道不知道啊!”
“你是说报社还有偷税漏税的事情?”
“这你不懂,是合理避税,别大惊小怪的啊。”
“合理避税?”
“没听是‘合理’嘛,就是不违法。”
方晴雨不光反对他的想法,还数落了他一通,说当领导的,得罪谁都别得罪职工,还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宋博被方晴雨说得一愣一愣的,心里不舒服,可嘴上又不便说,就在心里狠狠地想,你懂什么?现在还知道水能载舟覆舟了?敢跟我讲道理说大话了?这年月,应该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领导!谁是水?那可不是职工,是我们头上的领导。
与其说方晴雨的话让宋博很不舒服,倒不如说是方晴雨的语气,让宋博很不习惯,再看方晴雨那张脸,似笑非笑,半冷不热,昔日总挂在脸上的娇嗔,现在没了一点踪影。宋博不由得在心里骂自己,当初怎么就对这张脸冲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