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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说柱月能跟咱们去吗?”坐在去市里的班车上,来来很不放心的问。

我很轻松的一笑:“放心吧,来哥,我估计他现在也混的不怎么样?”

“关键是前几天我们刚通了电话,他说家里人刚给他说了个媳妇。”来来跟我继续说道。这句话对我打击不小,我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如果要是这样那事情可真的不好办了。在大学四年里我们四个算是最糗的,始终都找不到女朋友,大家那时候想女朋友都想疯了,这也是我们四个连连在女人身上吃亏的源点。

“柱月要是真的和那个女的爱上了,现在把他拉出来,还真是非常的困难。”我故作深沉的自语着,来来看着我,一笑:“不过,听他那意思,那女的好像看不上他。”

“你这人怎么说话还留半截。”我差点揍他一顿,“既然如此真是天助我也。”

“不过我也不敢保情况是怎么样啊,到时候看你的发挥,成不成我可不负责。”来来到底留了一后手。

“了解,放心吧,既然我决定了做这件事,我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你们打电话的时候说没说工作的事,他现在干什么呢?”

“养猪呢。据说是在海边的沙场上建的养猪场,一年能挣几十万。”来来有点羡慕的说。

“不是吧,我天啊,这下搞大了啊,这小子要真是一年挣几十万,我看咱们两个也什么都别干了,跟着他一起养猪算了。”

“嗯。”来来表示绝对的同意。

那一刻我真的有点灰心了,养猪可能会很累,可是一年挣个几十万,我怎么才能说动他放弃这些财富跟我这个穷光蛋一起出来混。进而又一想,来来的话最好还是不要信,总之一切等见到了他再说,既然决定了要搏一搏,就不能半路退缩。

九点钟的时候,我已经换乘了开往天津的火车。

在火车上,来来看着我拿着他的钱买票又买饭的,不住的对我说:“我总感觉你是在骗我。”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老弟,大学四年都在一块,我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现在是在花你的钱,因为我现在不是没钱吗,现在咱们是一起创造未来,同样的情况下,你没钱我有钱我也一样会给你花的。为了咱们未来的事业,就当是你的一点投资了。”来来不说话,我停了一下,“行,你要不乐意,我也不强迫你,钱给你。”

我瞥了他一眼,看着一旁把钱递给他,来来犹豫了一下,挥挥手:“算了算了,算我倒霉,跟你上了这条贼船。”

我把钱装回去:“后悔了?”

来来一嘬牙花子:“我就是觉的有点不靠谱。”

“哈哈。”我又笑起来,“放心吧,兄弟,咱们是男人,是爷们,咱们是当年大学里最有才的那两个人,咱们为什么现在混成这样,不过是咱们没想明白怎么活。现在我想通了,我不想把自己的未来掌握在别人手中,我要自己去创造一个属于我的未来,你也不要胆怯,没有人办不到的事,关键咱们有这个不是。”

我咬着牙指指自己的脑袋,终于这个动作彻底感染了一直听我讲的来来。他点点头,显出了很轻松的状态:“好,那我就跟你干到底了。”

“什么叫跟我,是我们一起。”

“对,一起,一起。”来来一下子来了劲头,这一路我们聊的火热,来来彻底和我站在了一起。

在天津下了火车,我们又稀里糊涂的倒了几趟班车,终于见到柱月了,他在村口接待了我们,现在的他较之以前,明显又黑了不少。像个渔民的儿子,我心里暗暗夸赞道。

我们边走边聊,到底是靠近海的地方,满街都飘着鱼腥的味道,我看到不远处是一块块黑色的大池塘,有的上面还浮着一支看不出大小的木船,却没有见一个人影。

来来显得很兴奋,这是他的一贯作风,只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总让他笑逐颜开,四下新奇的瞅着。柱月问我们这一路是怎么来的,来来大手一挥:“唉,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是爬山涉水,过关斩将,一路打听才找到这里的。”柱月嘿嘿的笑着,问道:“有这么夸张吗?”我不屑的说道:“你别听他的,这小子就爱故弄玄虚。”因为在大学里被我抨击惯了,来来也不反对,跟着我们两个呵呵的笑着。

柱月父子两人的形态差不太多,都显得特别的敦实,皮肤黝黑。老爹跟我们不怎么爱说话,这大概是渔民的习惯,我也不太计较这些。午饭还算丰盛,各种的海鲜,当然最大的特色就是蛤蜊,除了小龙虾我最爱吃这玩意,来来却抱怨没有什么是他爱吃的,我也不理他,一个人剥了半桌子的蛤蜊壳。

吃过饭我们着急的要看柱月的养猪场,说靠着海鲜等什么养猪,不仅省钱,猪长的还壮,挣钱大发了。柱月有些不情愿,但磨蹭了一下还是带我们去了。

那绝对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就是海场上的养猪场,两排偌大的猪舍,建的整齐有序,虽说那腥臭与猪大粪混合的味道实在有点让人招架不住,但看到那一头头肥壮的黑猪,还是让你有种财富就在眼前的向往。

我们顺着两排猪舍中间的路激动不已的走着,来来左右看着,不断的问柱月:“这些都是你的吗?”

柱月摇摇头,来来又问:“那你的在哪儿。”柱月指着前面:“跟我走就是了。”

我和来来都很亢奋,边走边算着,一头猪按200斤算的话,基本上可以卖到一千来块钱,一个猪舍里最少四五十头猪,那就是四五万块钱,一年出两栏的话,就是十万,刨除成本,净赚个五六万是小意思,要是有十个个猪舍的话,哇塞,我们两个呆住了,看来柱月是真的发财了。

“王老板。”柱月姓王,来来一脸谄媚的表情,“我们跟你养猪吧,你小子发财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不够兄弟,不够意思,不够哥们。”

柱月没好气的打断他:“行了,行了,别说了。再说不领你去了。”

我急忙过来对柱月说道:“你别听他瞎摆话,快领我们走吧,我们这次来就是要跟你参观考察一下的。走吧,走吧。”

柱月不再说话,头前走着,来来也不把这些当回事,还在那儿继续算着他的账,长长的猪舍就要到头了,柱月这时候指着最靠边的一座猪舍告诉我们:“这就我的,你们看看吧。”

“啊?到了?”还在算账的来来马上醒过来,我也很兴奋,我们两个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柱月的养猪场,眼前的场景一下子把我俩都给震住了——这些是什么东西?猪?

我们看着柱月的养猪场,呆呆的愣住了,不由得一起发出了一句疑问:“这是猪?”

“对啊。”柱月很轻淡的回答道。

我和来来走进两步,爬在猪栏上仔细看着,四十多平米的猪舍里,四头干巴巴的瘦猪,每头猪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悲哀。跟刚才我们见到的景象有着天壤之别,我们都有些不敢相信我们的眼睛。再仔细一看这四头瘦猪,一头猪尾巴少了半截,脖子上还留有一块伤疤,耳朵似乎也被咬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还有一头正在对着墙做面壁思过的样子,从它那明显起伏的肚子上我看出它像是在哀叹着什么;剩下的靠墙角的一头,爬在地上,眼神中写满了落寞,如同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最后的一头略显好一点,体形也比前三头大一点,突然就见它对着猪槽冲过去,蹲在地上连做嘿咻妆,我不禁目瞪口呆,来来和我一样,都回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柱月。

柱月走过来,摇摇头很失落的说道:“你们看到了,这就是我养的猪。四头伢猪,就是公猪。我竟是那么的傻,不知道原来猪是要先阉的,只有先断了它们的七情六欲,它们才能好好地安心养膘。”

“那为什么后来不阉掉它们呢?”我好奇的问道。

柱月微微思考一下,说道:“道德,我认为为了自己的利益阉掉它们有些过于不人道,你们知道我是个读书人。”

“我俩也是。”爱摆话的来来及时的插了一句,我跟着点点头。

柱月也点头表示同意,接着说道:“因为是读书人,所以我知道什么是尊重,我要尊重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命生存的权利,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利而剥夺了它们最基本的东西。”

我们深感佩服的点点头,回头看着猪舍,柱月继续讲着:“我最开始进了十二头小猪,不知道里面有公有母,因为没有先阉割,它们怀揣着七情六欲,背着我谈起了恋爱。”

“猪也会谈恋爱?”我和来来同时张口问道。

柱月点点头,指着里面的猪:“那头,瘸腿少耳带伤疤的那头,感情投入太深,连续被两头母猪所伤害,到处寻死,结果弄得遍体鳞伤的,后来我用最好的饲料来喂它,都不吃,现在成了这种不死不活的样子。那头面壁的,曾经和一头母猪关系很好,也长得很快,结果没想到可能是它估计自己太帅了,竟然偷偷的和别的母猪搞暧昧,于是最后什么都失去了,现在整天是在忏悔,也不吃不长的。那头趴着的,原先没想到过自己的感情问题,在那三头的教唆下,结识了一头母猪,可是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欣赏它,看它那一脸落寞的样子,估计也不会再长多少了。稍微好点的就是那头了,不过整天对着母猪发情,我担心小猪太多,我又没有那么多的饲料和海鲜来喂养,一生气把所有的母猪都卖了。这是我犯的一个大错,就这样,快一年了就养出了四个这样的东西。”柱月说完摇摇头,有些悔恨。

我和来来都同时叹了口气,“既然是做生意嘛,又何必心存仁义?”我感叹道,猛然间我又莫名的感觉到这四头猪似乎有一个跟我的遭遇挺像的,对对,就是最惨的那头。我指着它,忍不住笑出来,嘴里说道:“我。”

来来和柱月都一愣,我思考一下,又指着那头面壁的说道:“来来。”

两个人的表情凝固下来,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拍拍柱月的肩膀,指着趴着的那头:“你!最后剩那个好点的是浩然。”

“哈哈。”我们三个突然大笑了起来,果不其然,这里面的四头猪简直就是我们的写照。

“哎,原来我们曾经都是猪。”来来做着一贯的感叹,我们也都感慨的叹口气。

吃过晚饭,我们三个坐在海边,迎面清凉的海风吹着我们各自的心事,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心中是那样的平静,我觉的我几乎就要放弃我的理想了。就这样每天对着宽阔的大海,在它沉闷的心声中无声无息的渡过一生。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博大,什么叫宽广。

来来和柱月也都没有说话,脸上写满陶醉。

到底是柱月打破了沉默:“你们怎么想起找我来了?”

“问宋大编剧,是他领我来的,我们想重组三脚架。”来来话很快,不等我反应一下就说了出来。

柱月满脸疑问的看着我:“重组三脚架,真的假的?”

“我也觉得这事不靠谱。”来来不合时宜的又补了一句,我差点踹他一脚,我还没有表态他就先倒戈了。

为了对付面前的情景,我先保持了沉默,等着他们把话说完。这一招果然很奏效,两个人都看着我,静静的等着我的回答。

“我放弃了,我说着玩呢。”我眼望大海,很久很平静的说了一句。

“不是吧,可是你让我跟你来找柱月的,你现在怎么又放弃了?”来来突然急了。

我微微的一笑:“我想就这样平静的过一生,每天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挺好的。”

“诶,不行,不行,我妈可等我我拿钱回去呢,我不能放弃,你更不能放弃。”来来很不情愿。

欲擒故纵,来来上当了。

柱月愣愣的看着我们,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你们俩怎么回事啊?”

“唉,这小子把我骗到这来,说想把咱们四个重组起来,重振我们的三脚架,现在还没干什么,他就想放弃了。”来来满口的气愤的说道。

我不理他,看着柱月:“你现在混的怎么样,其实我们现在就想过的好一点,如果你混的很好,我们就跟你一起留在这就行了。”

柱月凄凉的一笑,摇摇头:“我混的怎么样,你们都看到了,就那么四头猪,赔了好几千钱进去。我爸催着我赶紧去找个工作,别在家里呆着了。”

“找到工作了吗?”我紧接着问道。

柱月沉默了一下,来来也很关心的看着他,柱月拾起一块贝壳一甩手扔到海里:“不好找啊,托了好几个人,都说对口的工作不好找。有一个银行的工作,可是我又不太想去。”

柱月说的很伤感,我和来来都把头点一点。

“你们怎么想的?”柱月到底问了一句。

“我想重组我们的三脚架。”我很郑重的说道。

柱月有些不信的一笑:“重组三脚架,干什么,开影视公司。”

“不,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力开公司,但是我想咱们用咱们的能力先拍一些片子出来,然后等有了名气就做大的。”我尽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

“行吗?”柱月有些担心的问道,嘴角挂着不信的笑。

“应该没问题。”

“肯定没问题。”来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又那么的支持我起来,大手一挥,紧接着我的话说了一句。

我们两个都看着他,来来赶紧一笑,指着我说道:“关键是有宋大编剧的带领不是。”

我真希望他能说点不让柱月退步的话,可是现在才发现这个是真没有。

自己的事还得自己来办啊,我看着柱月:“你先告诉我们,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吧?”

柱月想了一下说道:“我对以后没什么打算,还不知道干什么呢?我现在才发现干什么都很难,养猪已经养的我把所有的人生信心都失掉了。”

“那我们现在让你跟我们走,一起去奋斗,你会考虑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了一句。

“走吧,还考虑什么,有宋大编剧带领着,咱们什么办不出来。”我本想让柱月自己思考一下回答我,可是来来却非要打断他思考的余地,我狠狠地瞪了来来一眼,让他站一边别说话,来来却又争辩道:“本来就是嘛,你让我来的,一切都是你说的,你说要带领我们重组三脚架。”

我绝望的摇摇头,我觉得他非要搅黄这事才肯罢休。

柱月果然显得很犹豫起来,算了,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多说无益。我对柱月说道:“我不能逼你,你好好的考虑一下,明天我们再说。今天我们也累了,想早点休息。”

“还考虑什么啊,有宋大编剧带领着,你就赶快答应了吧。”来来又加了一句。晚上我再收拾你,我看着他心里恨恨的想到。

海边最讨人厌的就是蚊子比较多,个子也比较大。

柱月把我和来来安排在一间放渔具的偏房里,里面到处都是鱼腥的味道。然后又拿了一根艾草编成的草绳,点着了嗤嗤的冒着浓烟,在屋子里到处晃着。

来来一边咳嗽一边问:“你想干什么啊,呛死了。”

柱月一笑:“我们这里都是用这个熏蚊子。”

“不会熏死我们吧。咳咳……受不了了。”来来不领情的说道。

“没事,这种烟没毒,天然的,要是没有这个,你们更睡不着,蚊子就能把你们咬死。”柱月笑着说道。

来来抱怨道:“原来海边也不是那么舒服啊。”

“行了,别废话了,我们老家也用这个熏蚊子,哪有那么呛,你要是受不了就上外面睡去。”我没好气的说道。

“诶,你怎么那么恨我啊,我得罪你了?”来来像是很受伤的样子。

“行了,你们睡吧。”柱月把草绳放在地上,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来来却很快就呼噜声响了起来。我最烦睡觉时旁边人打呼噜,一脚踹醒他。

来来吓了一跳,呼一下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我咋了一下嘴,对迷迷糊糊的他说道:“你小子怎么这么会坏事啊,你能把你的嘴先闭上一会儿不?”

“怎么了?”来来很不解的问道。

“柱月是个实在人,我们一定要等他自己想通了,才能让他跟我们去,你今天说的那些话一点诚意都没有,一旦让他起疑,这一趟就白跑了。”

“哦。”来来倒也不反对,迷迷糊糊的答应一声,呼噜声又起来了。

我彻底对他绝望了,看着窗外大大的月亮,想着明天怎么跟这个柱月说。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心里不禁暗暗一喜,看来这事能办成。心事放下了,在清凉的海风中,我也渐渐进入到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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