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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海边的天亮的特别的早,我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努努力把两只睡眼揉醒,晕头晕脑的坐起来。来来还在睡梦中,从他那贪睡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有福的人。唉!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这样什么都不再想,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为了一个看不见希望的明天,真的好难啊。

我穿上衣服,走出屋子,没想到柱月和老爹已经出过一趟门了,原来是去收渔网,早上是打扫战利品的最佳时刻。看着柱月手里提的两条大鱼,还有老爹筐里背的那些叫不出名字来的海鲜,我觉的异常兴奋,一下子精神了好多,几步走到跟前,贪婪的看着。

“收获真不小。”我不识时务的赞了一句,老爹没有说话,柱月淡淡的一笑,明显带着很大的失望,摇摇头:“这叫什么收获,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值三十块钱。”

那一刻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大概就是生活。我们总觉得别人的收获是令人羡慕的,但是却不知道其实对于他们来说,那一点收获真的微不足道。

老爹叼着烟杆把那些海鲜晾在了我睡觉的那间小屋子上,柱月在下面给打下手,把东西递上去,一边问我:“来来还在睡着呢?”

“嗯,他有福,只要天塌不下来,他就能睡的着。你们每天都是这么早起吗?”

“对啊,起的晚了恐怕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了。”

我默默的点点头。

吃早饭的时候,来来终于醒了,看起来比我精神很多,心情也很不错,强行给我们讲述着昨晚那个有某个不相识的女孩子参与的春梦。

老爹因为替别人看管鱼塘,吃过饭就匆匆的走了。他一走我们就变得轻松起来,柱月的母亲还是和我们很说的开的,但是老爹那沉闷的面孔总会给我们一种压抑的感觉,这下子终于可以放开了。

柱月提出来要去给那些猪喂食,来来手一挥:“算了吧,咱们还是赶紧研讨一下下一步组建三脚架的事吧,你那几头猪放到海边让它们自生自灭算了。”

柱月坚决不同意,说不急于这一时,来来又说了些时间不等人的话,但终于还是没有阻止住柱月,我们跟着他去喂了那四头不争气的瘦猪,然后坐在海边又开始聊起来。

“你们俩真的打算重组三脚架吗?”柱月问道。

我点点头,来来也点头表示同意。

“怎么想到的呢,要重组三脚架?”

“为了梦想。”来来向着天空伸出一只手,那个姿势很具有感染力。我怀疑他是不是因为睡了一觉,脑子好使了。

柱月和我都看着来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来来把手收回来又开始讲:“在宋大编剧的号召下,我决定为了自己将来的梦想拼搏一把。”

看来今天他果然没令我失望。

“你是怎么想的?”不等气氛冷下来,我赶紧问了柱月一句。

“我还没有什么实际的打算,不知道干什么呢?你们想重组三脚架靠谱吗,以后的事都安排好了吗?是不是还像在学校的时候,弄一些小片子,那样怎么挣钱啊?”柱月提出了他一连串的担心。

“不会的,我们肯定不会再拍那些没人要的东西了,现在我们虽然说是重组三角架,但不会只是回到从前,我们只不过是借用那个名称而已,其实我想做的是咱们四个重新回到一起,一起为了咱们的理想奋斗。”

“嗯,就是。”来来很配合的把头点一点。

柱月听完,微微的把头点一点,思索着。

“走吧,我们两个可是怀着极大的诚意来找你的。”来来打断柱月的思考。

“那下一步呢,都准备好了?”柱月问道。

“下一步?去找浩然啊,咱们三个奔赴重庆,把他拉回来。呵呵。”来来显得比我要兴奋很多。

“你真是这么想的?”柱月不放心来来的回答,回过头问我。

“对,我是有这么想过,既然要重组,就要我们所有的人一起回来。”我想了一下,很郑重的对柱月说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加入我们的。”

柱月低头思考着,不说话。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我问道。

“我就是有点不相信,就凭咱们四个人能重组三角架吗?关键是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将来怎么拍片子,谁会给投资让咱们拍啊?就凭四个大活人能干什么?”

柱月带着满腔的疑问问道,一句话说的来来也沉默了下来,我知道此刻两个人都在等着我的回答,我的大脑极速飞转着,虽然昨天夜里没有睡好,但现在不允许我有半点的差池。稍有差错不仅不会劝动柱月,连争取到的来来也要跑掉。

我站起身,回头望着养猪场的方向,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喊着:“我没有想过最后能不能成功,但我不想作那四头猪。”

我用气势压倒了他们给我的颓势,两个人静静的看着我。我继续做着我的演讲:“我不想把命运交给别人去掌握,哪怕现在给我一个工作有什么用,哪怕现在一个月能挣一万有什么用,告诉你们,我想过了,现在即使有一个月薪过万,国家铁饭碗的工作摆在我的面前,然后让我用我的理想去换,我也不会同意。”我承认这是我人生到目前为止讲的最违心的一句话,但那一刻我没有丝毫的愧疚,我大声讲着:“或许将来我们都会归于平静,但那是十年之后的事情,我们现在还年轻,年轻就预示着没有什么不可能,我说的重组三脚架只不过是号召我们四个走到一起的一个口号,接下来具体干什么我希望是我们商量之后要做的,我们是四个大活人,不是四个死人,我觉的我们将来想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重组三脚架拍片子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我们要做的比这个更精彩。”

两个人静静的听着,好一会儿,来来点着头把手拍了两下,为我喝彩。我走到两个人面前,一笑:“你们信命吗?”

两个人看着我,不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我故作神秘的说道:“我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感觉,我们将来都不会是简单的人物,我总觉得我们有一天会站在一个万人景仰的位置,你们有那种感觉吗?”

柱月和来来对视一眼,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略带怀疑的笑。我直起身子,摇摇头,微微叹口气:“那就没办法了,看来接下来只能靠我一个人去奋斗了。”

我静下来,满眼悲伤的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心里有种悲壮的感觉。

“我有那种感觉。”来来站起来,笑着说道,“不过我没有你那么强烈的感觉,我就感觉我这一辈子不会这么平庸。”

他这一句话来的太是时候了,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一笑,算是对他的一种回应。柱月看着我们两个,低下头沉默了,我知道此刻他的内心一定不在像刚才那样的平静了,他在想着自己的未来。

我有时间等。

几分钟后,柱月也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猪场,脸上写满了严肃与认真,他没有说话,我也不打扰他,我想看看他最终的思想斗争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也想出去闯一闯,但是恐怕家里不让。”柱月说出了自己最后的想法,我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我明白他加入我们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柱月是独生子,从小被宠着,现在让他跟着我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出去闯当然有些不可能,然而事情还没有走到绝路,接下来我只要再劝服一个人,那么三脚架重组的希望就在眼前了,我想着这些,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笑。

在这个家里,谁决定着柱月的将来,当然是最宠他的那个人——柱月的奶奶。我昨天夜里已经想好了这些事,如果能说动老奶奶同意柱月跟我们一起走,那么此事就能成功,看来这一次我又要做一件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了。欺骗老奶奶会让我的良心受很大的谴责,但为了未来我们能有口好的饭吃,现在只好出卖良心了。

我拉着来来买了一些小礼物,都是营养品,然后让柱月领着去看望他的奶奶。当得知我么那是柱月的大学同学的时候,老奶奶对我们还是相当的喜欢的。

“来这里玩就玩嘛,还带什么东西,你们这些孩子真是的,呵呵呵。”老奶奶开心的笑着,热情的把我俩让进了屋子里,“小月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告诉他们别让他们花这钱了,我这里什么都有。”

“我说了,但他们非要买的。”柱月一脸的无奈。

来来把东西放在屋子里的一个柜子上,老奶奶连忙招呼我们坐下来,让柱月去洗苹果,柱月进了厨房。

“你们两个老家是哪里的啊?”老奶奶问道。

“河北。”我说了一个大概的地方,老奶奶点点头:“你们是一块的。”

“对,我们是老乡。”我笑着回到。

“哦,好好,来这里玩啊?”

我笑着点点头,心里想着接下来要怎么说。柱月把洗好的苹果端出来,递给我和来来一人一个,来来拿过去就吃起来,我却没有他那么好的胃口。

“吃啊,挺甜的。”老奶奶看着我,笑着说道。

我只好咬了一口,嘴里嚼着,配合着老奶奶的情绪点头赞了两句:“真的很甜诶。”

老奶奶笑的更开心了,柱月找了一个小马扎,随便坐下来。老人家继续说道:“到这来了就当到自己家了,好好玩。”

我和来来都点点头,我在等着老人家往下问,果然不出我所料,老奶奶很快就聊到我们现在的工作上:“你们现在都上班了吗?”

“没有,现在工作不好找。”

“嗯,柱月都在家快呆一年了,也没有找到一个单位去上班,说养什么猪……”

“奶奶,你别说这些行不行,他们俩早知道了。”柱月不满的抱怨道。

“我不说,我不说,我就看你不争气。呵呵呵。”老奶奶责备中又带着心疼。

柱月拧着脖子不说话,我赶紧劝道:“奶奶,没事的,现在我们都一样,工作很不好找的。”

老人家笑着说道:“不是我着急,我就看我们家柱月现在连说个对象都那么难,没工作,人家看不上我们。”

柱月实在有点挂不住了,摇摇头站起来要外走,我一伸手把他拉回来,老奶奶继续笑着说:“看看,就是这样的,我说两句就嫌我唠叨。”

来来已经把那个苹果啃完了,咋着嘴说道:“我在家我妈也是整天说我不上进,找不到个好工作,我都快愁死了。”

“你们都有对象了吗?”老奶奶问了一句。

“没有。”来来摇着头显得很郁闷。

老奶奶又看着我,此刻我不想回忆那些伤心事,笑着说:“没有,我没有找过。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现实的,没钱没工作不好找啊。”

老奶奶点点头,又问道:“家里没催着你们找?”

来来一笑:“我妈还劝我先找工作,等有了好工作再谈对象,现在不让我急着找。”

我们都笑了起来,老奶奶微微的叹口气:“你们都是大学生,放在过去都是举子们,现在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说道伤心的点上,我们都显得有些沉闷,还是来来打破了僵局:“没事,我们马上就快有工作了?”

老奶奶一喜,笑道:“真的?”

“你问他。”来来一指我,老人家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我只有把所有的事说出来了:“哦,是这样的,我想自己创业,现在这不找柱月来了吗?我们三个商量好了,一起去创业。”

老人家一听这话,脸上变得严肃起来:“是吗?我怎么没听小月提起过啊?”

柱月拧着脖子:“我们不是刚商量好的吗?”

“那想好干什么?”老奶奶立刻问道。

柱月和来来都不说话,看着我,我稍稍压住一点气息,看着老奶奶,很郑重的说道:“其实是我发动的他们两个人,在大学的时候我们总共有四个人一起是好朋友,现在那个在上研究生。那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拍一些小片子,不知道柱月给您看过我们的作品没有?”

“哦,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你怎么这么眼熟呢,你不就是里面的那个小演员吗?”老奶奶看着我显得很兴奋。

“是啊,就是我。”我赶紧陪上一脸的笑,觉的这事还不是很困难。

老奶奶又端详着我看了半天,嘴里不住的说:“像,像。”

我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但还是笑着说道:“那时候我们四个都有一个共同的理想,就是将来也在一块做片子,做大片子,能够在电视上看的片子。”

“行,行,呵呵。我等着看你们的片子。”老奶奶脸上笑开了花。

我也很受鼓舞,继而更加兴奋的谈着:“现在我们都想好了,所以就来找柱月了,想把我们四个都重新找回来,然后就开始。”

来来在那里也很配合的把头点一点。

老奶奶笑着听着:“那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是不是就等着柱月回去就能做大片子了?”

“没有,我们准备等把人凑起来在一起商量干什么,我们现在还没决定干什么呢。”来来一句话把我们所有的底都抛给了老奶奶。

“这样啊,那不行,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准备好了呢,小月没那点出息,办不了大事,你们去做你们的吧,要是做成了再来找他。”老奶奶态度一下转变了,看着我们两个就像看着两个骗子。

玩完。我还想再解释什么,老奶奶已经做出送客的姿态。

“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我舍不得。”老奶奶不再说话,我们都显得很尴尬,扭头看看柱月,他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等出了门,来来连声抱怨柱月怎么在最后也不吭一声,柱月没好气的说道:“我能解释什么,在家里我一直都是听我奶奶的,她的话我不能违抗,也不敢违抗,要不跟我一折腾,出点什么毛病,我就死定了。”

柱月说的绝对是真话,我和来来都沉默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心里很纠结,我决定明天找老奶奶单独谈一谈,又是一个没有多少睡意的晚上。

第二天再见到老奶奶的时候,我以为会吃一个闭门羹,做好了极大的心理准备,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老奶奶还是很客气的见了我的面。

我看着老奶奶把所有的话都实实在在的说了出来,说了我的想法,说了我的基本情况,最后跟老奶奶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奶奶,我们现在还都很年轻,我觉得我们应该能闯出一番事业,说句实话,做这个东西我心里也没底,但是我不想就这样混一辈子。做老人的,哪一个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孙能有一番自己的事业,我的父母辛辛苦苦的供我上了大学,我说过要好好的孝顺他们,可是因为没什么关系,现在连个好工作也找不到,我都没脸回家的。我现在想明白了一点就是我想既然没有关系那就自己创业吧。”

不知道是同情我的遭遇,还是老人家真的就很开明,她沉默一下,微微叹口气说道:“孩子,不是奶奶不支持你们,但是我就是怕你们太年轻,到了社会上会吃大亏的。”

我点点头,老人家说的是实心话,我想了想,说道:“奶奶,这些其实我们都想过了,亏可能会吃一点,但绝不会吃大亏,我们四个人在一起,互相都很照顾的,我们会一步步的起来的,不会吃什么大亏,大不了闯三年就回来了。小月,其实也很想和我们一起去,如果三年我们干不出什么,就当是长个人生经验了。放心吧,奶奶,我们都是大学毕业生,不可能去办什么犯法的事,我们就是老老实实一步步凭自己的能力去创业,你也看到我们的片子了,我们有这个技术,我真的希望我们有一天能靠这些东西吃饭,能靠这些东西走出来。”

老奶奶不再说话,静静的想着,我也静静的等着。慢慢的老人家把头点了点,然后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我知道我成功了。

说通了老奶奶,接下来就是柱月的父母了。老爹在听完我们的想法之后,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坐在那里抽着闷烟,我一想看来还得再过一关啊,却没有料到老爹抖掉烟锅里的烟灰很缓慢的说了一句:“出去闯闯也好,就是不要犯错。”

“嗯,嗯。”我和来来都点头答应着,此事终于算是说成了,柱月也加入了我们的团体,离着重组三脚架的梦想越来越近,我那一刻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激动与兴奋。或许自从那次人生失败以来,我就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吃过晚饭,我们三个来到大海边,这一刻我觉的浑身都很轻松,虽不知道前路究竟如何,但是我仍能看到一丝希望。

“我那四头猪怎么办?”柱月问道。

“卖了吧,换个路费也好啊。”来来说道。

我摇摇头,很豪情的大手一挥:“统统杀掉!就当宰掉了我们自己。从今天开始我们已经死过一回了,明天的我们不再是这样,我们结束了猪一样的生活,开始正式做人!”

一听这话,来来马上很郑重的点头表示同意。柱月显得有些不舍,但终于也答应了,我迎着海风,踩着沙滩,向着大海跑去,我希望我此刻的激动能被抒发出来。他们两个也被我感染,在后面哈哈的笑着。

夕阳的剪影中,三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望着大海的轮廓,目光中闪烁着无畏的光芒,这一刻他们决定把命运的线牵在自己的手里。

事不宜迟,为防夜长梦多,我催促着柱月一天也不要再等,第二天就起身走,在来来的帮助下,柱月同意了,这一夜他打点好了自己的行囊,我劝他最好少带东西,

早上,我们三个早早的起来,告别了柱月的父母,带着说不出的豪情向着村外走去,我希望我们能尽快走出这个村子,走出柱月家人的视线,那样一切就尽在我的掌控中了。

“等等。”

完了,老奶奶到底还是追了出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她老人家要是反悔了,我们这计划就真的泡汤了。我心扑通扑通的跳着,站在原地尽量保持住平静,看着老奶奶一步步走过来。

“又怎么了?”柱月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老奶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手绢包成的小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钱,那一刻我全明白了……

老人家把钱全部塞给柱月:“拿着,要是在面外吃苦,就赶紧回来啊,不要舍不得花钱。”

我和来来静静的在一旁看着,柱月本来不想要那些钱,然而终于没有拗过奶奶,只好把钱接过来装在衣兜里。

“你们在外面不能惹事,有好的工作就好好干,没有就赶紧回来啊。”老奶奶又看着我们俩叮嘱道。

来来难得这样的认真一次,和我一块把头郑重的点一点。

在老人家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我、来来、柱月,朝着下一个目标,走向了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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