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以钱赚钱这门金融财技而言,台湾商人说得挺通俗实在:“钱是四个轱辘的,人是两条腿的。如果你去追钱,它就跑起来飞快,再追也追不上。让钱来追你,你怎么跑也跑不掉。”咱们也别这样追来追去等运到了,干脆就坐在这四个轱辘上,并确保自身有高超的驾驶技术。
那么,以下这些关于金融门类和运作财技的基本认知,还是必要的。就等于咱们驾车还是要操熟方向盘、刹车踏板、油门脚踏。别该踩刹车时,就一脚踩油门上去了。
人们生活有余,仍有闲钱,可以用以投资。
这也带来一句通俗的行话:有闲钱,才投资。
亦可见金融的发生,并不是什么“万恶”的事,而是表示社会已进入到一定的富裕状态。
有闲钱方好去投资,心就不容易乱。一旦从事起金融来,心态沉稳是最重要的。面对随时随地出现的复杂局面,心态一浮躁,就铁定是个失钱财的事。故练金融绝活,首先得练心,练得有一定的“富家心态”、“王者心态”就最好了,谁叫这两者是智慧与勇气并重的,手头才容易有真实功夫。
不鼓励借钱去投资。
借钱这事都有个“归还期限”的问题,且不可能让这种归还期限拖得很长,绝大多数属“短贷”性质。如果搞项目的话,又有一个催熟的过程,方能获利,短贷难以长投,最多只是帮助解决一下“周转”。问题是一旦周转不灵,最容易走上借新债盖旧债的路子。如此边做项目边借贷,则什么钱都要借,高利贷也敢借一把,也就项目越来越没心思做,却已经陷在“庞氏骗局”里不能自拔,后果可想而知。可见“短贷长投”这事儿要不得,就算曾经的德隆那样有上千亿资产的超大型企业,也被短贷长投拖垮了。
如果借钱不是去搞项目,情形就更糟糕,那一定是想赌上一把碰运气了。问题是财不入急门,越是想凭赌博赚回本利的,输得越快。
可见心态一失,就做不来金融这一行了。也使一些商业老城,有了不轻易借贷之风。特别是那些主动开出高利息条件的“急贷”,是可以预期放出去的钱收不回来的,还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所以人在迷惘、迷失这个阶段,就好好地去游山玩水,不但陶冶性情还能知晓人情世故。却万万不可沾银钱之事,钱赚不来之余,还最容易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了。
手头既有闲钱,也有一颗沉稳的心,就可以入金融这行了。
金融归根到底其实也不复杂,就是两大门类的银钱:
一类叫“资本”,是预期收获的种子钱,行内称这类钱为“傻钱”。从事这种傻钱运作的,就像老农民、老工人一样,在行内获得最高的尊敬。美国的巴菲特,就是这类金融行中的老农民、老工人了。
另一类叫“资金”,在行内就叫“聪明钱”了。从事者就得练成胆大心细外加脸皮厚,恨不得能练就三头六臂,好运作开金融乱流,方好浑水摸鱼。
别看现在金融机构的名称很多,银行体系还分成了商业银行、投资银行;基金业中有主权基金、行业基金、宗教基金、公募基金、私募基金、慈善基金……投资投机市场,有股市、期市、大宗商品交易市场等。其他还有保险、证券、信托、典当、拍卖,等等,都可以算作金融门类。归根溯源,都可以归为资本、资金这两大类。
当然了,现代金融要对冲风险,也就很难截然分开傻钱和聪明钱了。比方说20世纪80年代前的天使投资,是专门扶助培养创业型中小企业的,也就是很标准的傻钱投资。但这类天使投资,面对的中小企业的盈利很不稳定,也就使自身面临很高的投资风险。一旦投资失败,连天使也得从天上拽下来,所以那会儿美国的天使投资基金结业率高达30%以上。结果美国的天使投资也得采取对冲手法,在进行企业投资之前,先进行行业投资,也就全面进军证券业了。这类天使投资基金,也就摇身变为现在耳熟能详的“对冲基金”,傻钱和聪明钱混在一块儿了。
现代金融的主要财技叫“对冲”,中国古时富裕年代的主要财技叫“回路反馈(回报)”,都是挺高超的金融财技绝活,咱们也分头说说。
“对冲”这个金融词汇,有点让初入行的望而生畏,以为是“对着干”的意思。其实金融里面“对着干”的零和博弈,叫“对赌”。如果转为社会上比较广泛的用词,“对冲”大概与“消弥风险”差不多。比方说银行处置实在收不回来的坏账,叫“冲抵”,也就是用其他盈利来消除这笔坏账可能产生的恶劣影响,别让坏账持续发酵影响到现金流的顺畅,也就等于消弥、对冲掉坏账风险了。
基本上一整门的现代金融历史,就是风险对冲的历史,从现代金融早期时的保险、抵押,一直到现在的股市、期市、金融衍生工具等,都是用对冲技术发展起来的。
现代金融业最早的业务之一“保险”,就是让那些大航海的商船们有对冲风险的可能,才得以发展起来的。而现代商业银行的贷款又必须有相应资产的抵押,使贷款具有一定的对冲性,借贷方当真还不起钱款了,则银行就变卖其抵押的资产,将回钱来冲抵坏账,也就确保借贷出去的钱款安全可靠。
这可以看到,现代金融业早期的对冲,仅限于“责任对冲”的范围内,使对方在享用金融的好处时,也负起相应的责任。因此,有一定规模的现代公司,全叫“有限责任公司”,意思还是要对冲商业无限责任所带来的巨大风险。
但把金融仅限于责任对冲范围内,金融业务也不好开展,金融流通性也受限。所以20世纪50年代,美国搞证券的也挺穷的,还得兼职才能养家。
一直到20世纪60年代中期,美国股市的操盘手们发现:把几种有一定关联的股票组合在一起,竟能对冲掉单一只股票的波动风险,使盈利趋向稳定,这些操盘手们也就把其对冲公式列出来了。从此,现代金融也就从以往的“责任对冲”,全面转型为“流程对冲”——这里说的“流程”,也就是前文所述的运动过程、运动进程,就是说在整个交易过程中实施对冲风险:股市起时咱怎么办,股市跌时咱又有什么预案。这样,就能做到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钓金龙鱼了。
因此,咱们很鼓励小股民不一定非得跟红顶白、追涨杀跌,而要练就先看大盘、再看行业、最后看具体企业的“程序眼光”。其中看大盘就是不仅看清市场流转到哪一个行业当起、哪一个行业当落,还能看清有什么对冲工具能分散和消弥投资风险。真到能理清行业流转周期规律并主动寻找、设置对冲工具这个份上,索罗斯也不过如此了。
当然了,金融风险也不是完全能对冲掉的,特别是巨大资金量运作的时候。巨量资金运作,本来就洪水似的,需要有怎样的社会财富去对冲这种洪水似的巨量资金流?此时巨量资金流在缺失对冲工具的情况下,竟然又恢复到零和博弈的对赌上了,而且是“整盘对赌”——社会层面的对赌。
比方说,咱们曾拨划外汇储备内的3000亿美元,委托摩根丹士利进行投资。摩根士丹利也就挺省事的,这笔外汇连国门都不用出,直接就跑上海去狂炒住房,一下子把上海房地产市道炒得老高,然后获利退出。上海房地产市场虚高再拉动起全国房地产飚升,对不起,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如果没有对手来玩对赌的话,也没问题,就自己内部先搞炒作,炒起名堂后再推向市场,美国次级债就是这样炒起来的。反正摩根士丹利就不缺这种炒作资源,旗下一千多个子公司,也就有一千多位总裁,A子公司赚一笔后就把次级债倒手给B子公司,B子公司如法炮制又倒手到C子公司……等把24美元/份的次级债炒到200美元/份了,摩根士丹利总部就出面到穆迪、标普这些评级公司去了,让穆迪、标普给次级债一个优质评级,然后就推向市场。其中摩根士丹利的各个子公司还不断加油添醋,撩拨到次级债轻易就过了千元美元/份。
与狼年出世的高盛比起来,大摩这只老狐狸还算有良心的了,起码还给你一个好看,最终责任也不到他们负。高盛一出手,准是狠辣招术的:10年前给意大利搞个经济复苏的整体方案,就摆明了是个大水冲了龙王庙的噱头,让范西哲把专卖店一间接一间地开,却整得这个意大利著名品牌门可罗雀,铁定是个巨亏的局。等高盛赚够钱走人了,意大利的今天就一地鸡毛鸭血了。
高盛2009年还是巨亏的局面,就欺负咱们的国企与民企不懂金融流程运算,甚至连相关思维也没有,也就把套保和Accumulator这些“迟点杀死你”的金融衍生产品,包装成一种“概率游戏”,向咱们的中信泰富、东航等推出。过程中我们在天涯社区“经济论坛”上,老告诉这些金融衍生产品的基本数学工具不是“概率”,而是“流程函数”,可惜对方有炒手,硬是淹没了咱们这些少数人的声音,结果我国企、民企一千多亿美元被席卷。次年一结算,高盛等美国大投行盈利一千来亿,挺自豪地宣布美国投行业整体扭亏为盈,可他们的盈利恰好是我国企与民企的亏损。
这种巨量资金流的运作,甚至影响到了咱们的宏观经济政策,咱们也推出了4万亿投资计划。这个计划的初衷原本无可厚非,我国经济面早就应该“水以润下”了。只是这种巨量资金流缺了一个化整为零的过程,洪水似的“从天而降”,涌向大西北这个原本商业渠道贫乏的地区,使当地狂热起来,也玩起聪明钱狂炒大西北的各项资源,使下游厂家一下子面临原材料高企、生产成本高企的最痛苦局面,社会经济骤然失衡,通货膨胀狂起。幸好西北汉子还实在,醒来得快,觉得这样玩聪明钱还不如多种几棵树,也就化聪明钱为傻钱,使大西北植树造林蔚然成风,也就有了千秋万代的功业。
看看,资本如果还“主义”起来,到了极处是个怎样的状态?
铁定用“资本洪水”与整个社会对赌的,整得尽淹创造创富的七军,自己也不落好,自然会一波又一波地发生当今世界这种经济局面。
中国古代有一门科学学科,叫“运筹学”,《周易》就是这种运筹学的著作。研究这种运筹学的科学家,其时叫“道家(阴阳家)”。这种运筹学与当代自然科学的契合,会放到最后一章再具体论述。这里只说现代金融这种对冲法子,在中国古代运筹学中是早有概括的,叫“此消彼长”,用途却仅限于军事这种“高效性简单模式”,故孙武子一部《孙子兵法》,实则就是论述这种“此消彼长”运筹的。
而经济和金融行为,却是比军事行为更为复杂的体系:货币是天然流动耗散的,却得凭此来创造财富,富足社会。所以计然说:“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已。”意思是说:知道了战争的规律就得做好军事的规整和训练,了解了人们的需求就明白怎样经营商品。把军事和经济这二者的规律研究得明明白白了,就懂得世间万物运作、经营的本质了。
可见计然本来就是一位中国道家,是专研究自然与社会各项规律的。他的这种“国策”,后来被范蠡用来“富家”。
司马迁的《史记·货殖列传》里,是明确记载了范蠡后来发家过程的:“范蠡既雪会稽之耻,乃喟然而叹曰:‘计然之策七,越用其五而得意。既已施于国,吾欲用之家。’乃乘扁舟浮于江湖,变名易姓,適齐为鸱夷子皮,之陶为硃公。硃公以为陶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也。乃治产积居。与时逐而不责于人;故善治生者,能择人而任时。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再分散与贫交疏昆弟。此所谓富好行其德者也。后年衰老而听子孙,子孙脩业而息之,遂至巨万。故言富者皆称陶朱公。”
从这段话里,我们可以看到范蠡的金融财技:
首先范蠡经营经济、金融的财技,是从计然来的,是立志用治国之策,做富家之为。
其次范蠡后来定居在山东定陶西北,这个地方东邻齐、鲁,西接秦、郑,北通晋、燕,南连楚、越,居于“天下之中”,商旅凑辐。范蠡定居此处经商,分明是要发挥其“枢纽轮转”的特长,也就是多渠道撮总分销,积货转售。
再次经营具体手法是“与时逐而不责于人;故善治生者,能择人而任时”。也就是按时令季节所需销售不同的商品,却不强求人们非得提供各方面资源给范蠡,从而背上过重的责任负担。反倒在这种很活泛的经营手法中,挑选人才、培养出高水准的经营人才来,去按照消费者的不同所需进行多种经营。
最后,“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再分散与贫交疏昆弟”。这就是讲究聚散之道、很高级的“环境经营术”了。在今天来说,这叫“环境投资”,是一种经营的系统工程。把个人的富贵,与公共福祉结合起来,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表述中,就叫“积福”。能投资于“福地建设”的系统工程,则福返自身。所以范蠡三次散尽钱财搞公共经营环境建设,却又三次能够重新积累起钱财。当这个公共经营福地繁荣起来后,范蠡也退休了。但他营建的“公共经营体系”,却使他的家族积累起了更多的财富,成为一方巨富。
这就是凭借营建工程体系化的经营模式,从而获取自身“回报”的中国式经济金融方法了。
这种方法,也并不限于中国。欧美真正的经营大家,比方说巴菲特,成世界首富了,他会将自身的巨量财富去与社会玩对赌吗?不但不会,他也进入到了一个“散财聚福”的阶段,将巨量财富拨划到了自己成立的慈善基金中,好成为未来经济复苏的种子。甚至,还有点冒美国富豪大不韪地提出了《巴菲特税》,并积极游说美国政府对该税种制定具体方案,再提交到美国参众两院商议通过——连美国最睿智的资本经营大家,也在认真反思资本也主义起来的后果。
只是咱们国家更不乏这些“发财立品”的资本家或商人,哪个时代都有。当今的史玉柱、宗庆后、孙大午、陈光标……一旦富裕,就洗尽铅华,沉默耕耘,将经营面扩展到整个环境中,以此与越来越良性的社会互动,相互回报。有些农村基层组织也一样,像华西村、南街村一旦凭经营起家,就将经营成果推向环境,使周边欣欣向荣。当然了,南街村的领头人就还有点钻了理学的牛角尖,非得扯一些不着边际的理论,去给南街村的奋斗与经营来番再包装,其实大可不必的。
可见经营之道就在那里,不管咱们看不看得到。
践行之,则不仅咱们自身富贵,社会也趋向富饶;乱寻歧径,也不过轻舟强渡沧海,也就逃不过经济危机的轮回。
当然了,自从儒家把这些中华前期文明中的经营科学方法给堙灭了之后,很多商人就不知道怎样去构建经营的系统化工程了,而仅把“回报”局限于人情之内,因此在明清时期的商人,全面开启了“权钱交易”之风。但人情人性更是流动之物,商人仅从人情中得到回报,则经营陷入片段化而不可持久,商家也就一批批起,再一批批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