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个礼拜颠覆了顾小砚对“忙”的理解。
她本以为刚进公司时的忙乱程度已经到顶了，新项目启动后才知道还有天窗。
她感叹着，整理完一份各大名家讲坛类活动的资料，起身去茶水间给自己泡杯咖啡。她原本喜欢戴着无框眼镜，这几天却只敢带着黑框眼镜出门，不然这熊猫眼可要吓到大伙了。
想到这儿有些好笑，扫了一眼组里其他人，也都带着浓厚的倦意，对面的小谢比她早一年进公司，正忙着写流程，脸上胡子应该是早上刚刮，左下巴却有一小块没刮干净。换做平时早被同事笑了，今天却似乎没人注意到。
大家都忙得很，但又忙中不乱，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配合默契。
想起那天会议结束后，陈姐让她去公司食堂代买了三份盒饭，便和陆尧、罗骁三人去办公室继续开会了。
真的很辛苦呢。
顾小砚迅速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满足地喝了一口，又立即投入到工作中。看到前辈同事这样，满身的疲惫像是突然褪去了很多，她说不上为什么，这安静却充实的场景像是杯中的咖啡一样给了她最大的鼓舞。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这个工作了。
顾小砚正叼着林琳送来的巧克力棒打字，陈姐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朝她走来。
罗骁在发现前天陈姐给他们每人买了些草莓和樱桃后，火速买了巧克力等零食分发，可惜组里的女同事大多是瘦身主义者，对其怒目而视，挑了些热量不高的。林琳修行尚浅，抵不住罗骁“整天就知道减肥，所以叫你们白骨精”之类的狂轰乱炸，在高压下卷了两盒果冻和巧克力棒，又奉行着“独胖胖不如众胖胖”的原则送了一份给顾小砚。
她一时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正尴尬，陈姐却没在意。
“陆总有事找你，让你去他办公室。”陈姐抽了根巧克力棒，咬了口皱眉道，“罗骁口味还真是一如既往得糟糕。”
顾小砚平时最爱看两大魔王斗争，此时却没心思：“啊？陆总找我做什么？”
“不是坏事。”陈姐一笑，叼着巧克力棒优雅地走了。
五个小时后顾小砚已经坐在飞机上，旁边的男人在翻阅着文件，商务舱宽敞的座位让她舒服地伸了伸腿。
“无聊了？”陆尧侧头看她。
顾小砚赶紧坐直：“没有。”果然没见识过世面的自己只会丢脸。
陆尧递来一份文件：“如果还有精神的话就看看，贺教授发给我的演讲资料。”
回想起五个小时前陆尧办公室的对话。
“你是Y市人？”
“是的。”
“会泡茶吗？”
“额，还行。”
“对中国传统文学了解多吗？”
“挺喜欢的，但是谈不上很了解。”
“很好。明天我要去B市拜见贺鸣野教授。贺教授喜欢喝茶，钟爱紫砂壶，又是研究中国传统文学的，这方面我知之甚少，需要你陪同我去。”
顾小砚愣住，陆尧抬头：“有问题吗？”
“Yes，sir!”
她再次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低下头的瞬间，错过了陆尧的笑眼。
……
回忆起当时的兴奋样，顾小砚窘得把自己埋在文件里，默默心理调节了好一会儿才投入到文件中。
讲的是魏晋南北朝，贺教授希望从历史周期律的角度，以那段时期的政治、文化、经济演变来映照整个华夏文明的历史发展。可怜顾小砚对魏晋南北朝文学方面的了解仅限于竹林七贤，或者索性更早些建安时期倒还能聊上一二，只恨当初读陈羡先生的《纵横十六国》时没静得下心，读得脑袋一团浆糊，自然印象模糊。
对着论文发呆很久，顾小砚决定向陆尧坦诚。
望着她可怜兮兮的表情，陆尧不知怎么想起了以前母亲养的萨摩耶，看了看手表：“从下飞机到明天见贺教授，你有十四个小时。”
……这是让她今晚不用睡了的意思吗？
顾小砚捧着文件泪流满面。
事实上顾小砚睡得很香。B市的交通拥堵声名在外，其壮烈程度却是顾小砚生平仅见，见着见着便在出租车上睡着了。她这段时间睡得很少，加班倒在其次，而是她一闭上眼睛就是名家讲坛的各种细节，根本睡不着。出租车的空调吹着舒服，难得B市这司机沉默得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陆尧坐在副座，看了眼手表，意识到是自己决策失误。下了飞机他见顾小砚提着行李吃力地跟在他身后便伸手拦了车。这个时间段……幸好在飞机上吃了简餐，只怕两人要错过餐点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顾小砚脑袋一点一点，车随着车流一停，脑袋往前一冲，她迷茫着睁开眼，然后又睡过去，周而复始。他突然很想把她脑袋往后按在靠背上，那一晃一晃的脑袋，直让人担心会不会从那细细的脖子上晃下来。
脑海中画面血腥，他不时从后视镜望过去，像是要确认那脑袋还好好挂在那一样，不由嘴角带了点笑意。
司机瞟了他一眼，也看向后视镜，顾小砚已然到了车停车走都不会醒的程度。
“你女朋友挺能睡的。”
陆尧默然。
顾小砚刚梦到烤鸭，才扯下一只鸭腿就被摇醒。
睁开眼是陆尧严肃的脸，她一慌，赶紧道歉：“不好意思！陆总。不小心睡着了。”
他退开，只是淡然道：“到了，下车吧。”
司机在帮忙搬行李，看到她下车一脸莫测的笑意，她疑惑着接过行李道谢，转过身偷偷抹了下嘴角，没口水呀？
办好手续入住宾馆已经快8点了，顾小砚累得趴在床上，只觉饿意迸发。想着待会儿下楼买点面包，然后战斗魏晋历史。不知道要不要帮陆尧，唔，陆总带点，打他电话吗？
她从公司通讯录上录下的号码，还从没拨过。
顾小砚正拎着电话发呆，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陆总’两个字醒目，咦？
“陆总。”
“我准备去买些吃的，你要带什么。”
顾小砚脑子里闪过刚才梦中的烤鸭，却立即被陆尧的脸覆盖。她吓一跳，那边陆尧见她没反应，道：“没想到的话我帮你随便带些，怎么样？”
顾小砚回过神：“陆总，还是我，我去买吧。”她不是以助理的身份来的吗？助理不就应该负责跑腿吗？
那端一阵沉默，顾小砚差点以为信号不好时陆尧才幽幽道：“顾小姐，现在是晚上8点，你已经下班了。”
“……”
二十分钟后陆尧敲门，这段时间顾小砚已经大概搜了魏晋南北朝尤其是两晋时期的几个主要历史事件。
“吃不吃辣？”穿着休闲装拎着食物袋的他看上去十分居家，顾小砚有些呆愣。
“额，不太会吃。”
她家乡Y市口味偏甜，大学食堂的师傅很爱放辣，可把她折磨了好些日子才学会了吃些辣。欢快地接过陆尧递过来的袋子，一个她是知道的，B市的特色小吃之一驴打滚，另一个看着像是粉条。
“那是旋粉，快些吃，放久了黏。”
顾小砚已经沉浸在即将入口的美食中，耳旁是陆尧平静的声音：“吃完了好好查资料。”
顾小砚停下筷，居家型的陆尧看上去那样亲切，她竟然敢开玩笑：“陆总，您不是说我已经下班了吗？”
正准备离开的陆尧回头，看到她眼中的笑意愣了下。她太过得意，陆尧撇过头：“你的肉体下班了，精神还没有。”
“……”
她为什么觉得这个对话如此诡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