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我草草的洗漱之后去上班,在车站遇见了那个黑妞。那男人准备送她上车,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盯着一个贼。我远远的避开他们,为了减肥,我想往前多走一站后等车。在我经过高架桥下的时候,这个僻静的地方居然遇到了三个小偷,他们鬼鬼祟祟的尾随在一名女子的后面,准备掏她的背包。我心里升腾起了正义感。我觉得自己比很多人爱这块土地,发现水管漏水,下水道盖子不在我都会打电话。于是我赶紧上前咳嗽提醒她。这时小偷们转过脸来,凶神恶煞,瞪着我。我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小偷,吓得赶紧跑。跑了几步,我站住了,我想自己包里有把防身的螺丝刀啊。我将手伸进包里,使劲的拽住螺丝刀的刀柄,这玩意儿很壮胆。他们当着我的面去偷,太嚣张,太欺负人了,挑衅我们没人站出来,反正每天都过得庸庸碌碌没有趣味,每天都不愉快,付出没有回报,什么都得不到,爱情更是望尘莫及,不如上前去跟他们拼了!用螺丝刀狠狠的扎他们,刺破他们的肠子肚子,把他们刺成筛子去过滤苏州河里的垃圾。我斗不过三人,我肚皮的脂肪虽厚,但不及一把刀的长度,我会死。我并没有上前去,只是赶紧打电话报警。到公司后,回想小偷狰狞的表情,让人有些悚然,自己要是蛮干肯定会流血。我想到今年算命的说我有血光之灾的事,莫非是那符咒的魔力显灵了,让我避开了灾祸?我抽出钱包里纸扎成的小红包符贴,毛笔在上面画了些圈圈点点。它需远离水火,忌撕扯揉捏,它看上去都是那般脆弱需要保护,能保护我?
上海的治安不错,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发现有偷包的贼。第二天,我在包里塞了两把螺丝刀,一把一字形,一把十字形,看上去能应付各种电器了。经过这座桥下的时候没再遇见这些贼了,生活又回到了平淡时期。随后一礼拜都是下雨,城市进入了雨季,我相信就更不会遇见贼了。有人骂下雨就像是城市在尿裤子,到处都是湿的,不舒服,有工地的马路就像是拉稀,满街黄泥。下雨天的空气异常的好。公司虽在创意园,环境却不行。如果刮东风,冶金厂的呛人含硫煤烟粉尘让你觉得肺里像是被人浇上了混凝土固化;南风是的富含铅的汽车尾气味,鼻屎抠吧抠吧出来估计能拉保险丝。西风则是楼下小吃店卤水燥人的臭气,复杂古怪的味道像是熬制尸体。北风是油漆稀释剂的味道,散发着邪恶辣口的萝卜味。不刮风,里里外外都是股塑料味,这就是工业区的体味。
工作闲暇之余,我无聊得看雨水。雨滴不停的滴落,飞溅,汇集,流淌,不停的无聊重复,就像是我的生活,死板绝望。我呼吸着清新空气,心情却压抑得想要窒息。有个声音仿佛在我耳边叫嚷道:“废物,怎么还不去死!”这是抑郁症上身了。本来身体上不少慢性病,沉疴顽疾,心理上却又遭这罪,我十分消沉。住雨后,所有人都到了公司的露台上晒太阳。我跟群女士们在一起,跟她们聊天瞎扯淡。她们要多淑女有多淑女,要多粗野又有多粗野,男生粗话她们也常挂在嘴边。我很喜欢跟她们瞎掰,我要竭力的卖弄,把她们逗乐,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群姑娘里,有个刚入职的大学毕业生小可,她长着一张娃娃脸,青春洋溢,我很喜欢她,加了她的QQ,没事跟她勾搭勾搭。我昨晚已经和她聊到了凌晨,我意淫到了她,我梦想着当我下班了和她一起回去,她就是我今年姻缘所在!春天来了,万物萌动,没人会阻挡这股趋势。我想我会完全消灭抑郁。我不时的看看她,越看心情越是往好处转。
女人们在聊情感,这是她们的政治话题。我卖弄起了口才,在一旁插科打诨,我咬文嚼字这么多年,忽悠她们,说“木村拓哉”的“哉”是个语气助词,就是树林中的一座村子要扩建,要搞土地开发的意思,“苍井*空”的“空”是出家人一切皆空,大彻大悟的含义。她们似乎对我的胡说没啥兴趣,末了,我想扯点话题来引起她们的关注,我说:“其实你们不知道,滔滔不绝的人,内心是沉默无言的,笑得多的人,也是最苦涩的。这么多年来,我的心里有一座湖,积存着我的泪水……”
小可和其他人都大笑起来,有女人说我的心里有个夜壶或者是膀胱尿包,有个蛋什么的,她们开各种玩笑的都有,然而,待在一旁的小林搭话,看上去很认真的说:“那是我的眼泪!”
听到她这样说,我心里的死水湖瞬间翻腾起波澜。我从油嘴滑舌的状态里抽脱了出来,愣在那里,觉得自己就像个十六岁的处女第一次听到求爱那样腿脚发软,天旋地转。公司的女生里,最好看的就是小林,她外表很清纯,内心复杂多虑,是个典型的南方妞。她两年前刚大学毕业就来公司上班,那时候我们总爱捉弄还很单纯的小女生。曾经她对我还不错,嘘寒问暖。我虽喜欢她,但不愿接近她,因为我那时在写作,我只想随便找个女人上床,同时跟几个女人勾勾搭搭。她单纯得不忍伤害,她适合做个好妻子,这不是我想要的,那时真是“不作就会死”。两年过去了,我一无所获,她却更加的艳丽脱俗,就像是花儿那样绽放透了,我也想要点归宿感了,我看我和她之间,可能就像是两头开挖的隧道那样,只差一铲子就都通了,然而就差这犹犹豫豫的一铲子了,那还等什么呢?我深情款款的看着她,我的眼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情坚定过。我的抑郁顿时自愈了。爱情是攻克抑郁的特效药。这时的天空的乌云也散开了,太阳出来了,投在大家脸上。小林就如同暖日,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我今年的姻缘应该就是她!
几天后,天蝎座的小可由于工作不适应,主动撂摊辞职走了,我也就没怎么聊她的QQ了。听说公司有人追求她,想想她才来一礼拜就有人蠢蠢欲动,自己还是不要卷入爱情的旋窝,免得被人砍,于是我便主动放弃了,删除了她的QQ,改变以往心花花的状态,要求自己只专注小林一个人。
我想认真和小林交往,于是约她一起吃饭,她直接拒绝,吃工作餐时帮她付款,被她退回。公司员工一起去体育馆里打球,想单独约她的时候,再次被拒绝。我发现,她其实不像是泪流成湖的女人,难道是我听错了吗?我找她要电话号码,当然,这是两年来第一次要她的电话号码,我想平时都他妈*的干嘛去了!她不给。她似乎拒绝我所有的邀请和请求。我只得选择午饭去餐馆时跟随她,终于,她不耐烦,恼怒了,甩了甩长发,转身对我说:“你为什么像个幽魂那样跟着我?”她甩开了我。
“幽魂?”这绝对不是一个好词,比我那款款情深的那什么湖比起来,凄厉苍凉。心里没有清澈的湖了,只有一座化粪池。我失望的回到公司,就像是丢掉了魂。
情人节的晚上,天空弥漫着稠密细碎的冷雨。不少人徘徊在公司门口等雨。单身的人有没有雨伞都一样,都被这雨水冲淋着,凉意从身蔓延到了心里,黑夜里,更加的孤独潮湿。孤独的人也并非只有我一个,杨菲主管笑眯眯的问我有没有约会,我直接反问她有没有男人约她。
“谁会约我啊,”她说,“哎,只有节日才是用到男人的时候,哎,你怎么不约公司的小姑娘啊。”
“你说呢?”我朝她苦笑。她见我等人就随即离开去吃饭了。我在公司门口等着小林。小林出现了。我想既然她是一个人,邀请她去吃饭应该会答应吧,她没找任何借口,直接拒绝,用生硬的口吻浇熄了我最后一丝希望,连视线都没有往我身上投过。我跟着她一直到了地铁里。上了车,我抛开别的,直入主题,希望能让她转意。
“你说过我心里的湖是你的眼泪。”我说。
“什么湖,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上次在公司外面说的那个,我真的很感动,我是认真的。”
“我没说过,你可能听错了吧。”
“我没听错!”
“就算随口说说也不代表什么。”
她说完就背对着我。
我失望的摇摇头,原来是自作多情。可笑。
她是争取不到了,我也没法再跟小可联系了。这是自己抉择的重大失误,我总在做两头都不讨好的事情。我透过厚实的车窗玻璃,隧道里点点灯光划过。时间就像是台疾驶的列车,回不去也停不下。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了,或许就是她开的一个小玩笑,自己当了真。溯回到两年前,我替她搬家,从学校搬到了出租房,她款款深情的送我,往后并不时的邀请我去她家做客,她说自己会烧菜,欢迎品尝,我却不以为然,总找各种借口推脱。我跟公司一群女人嘻哈勾搭,还恬不知耻的说要是有钱,我会将她们全部都娶回家。那时说大话时从来不避开她,从没想过她的感受,我从来都是把她当成不更事的小姑娘,认识了两年,一直对她那么冷淡和漠视,到现在实在是寂寞难耐,不放手铳无法度日的地步才想到她。我将她置于何种位置呢。我或许会想想,可能这就是成长,这就是人生的境遇,这就是命。如果她再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珍重,但这种假设太难成立了。
小林在站立一会儿之后,转身过来对我说:“我已经找好了公司,下周就辞职。”说完她继续背对着我站着。
车到下一站时,我跟她告别,我怀着沉重的心下了地铁。我已经得到所有答案了,所以毋须伴随。我需要往回坐,回公司,从那坐公交才能回去。我上了回程的列车,我们各自虽然都是向前,却是分离。我很怀念那次小林说湖水是她眼泪时的表情,不管她那时候是否是认真的。
一个礼拜后,她离职了。离职的时候,她只让她身边的一位仰慕过她的男士送她,我没有去。
我不知道何时才能与她再见面,这里不是一直都是这般荒芜,天使的确曾到来过。
春来了,公司外绿地上花团锦簇。我回想起往年,这里花还不是这般缤纷,叶子抽得还不如如今这般浓密。蜂子爱在小林身边转,我去驱赶,小林就直直的站在那里,说只要不动,不说话,屏住气,蜂子就会跑开,蜂子却绕着小林转了很久,这只蜂子一定认为她比花更艳美。现在,公司里的女人前来赏花照相,当有蜂子靠近花朵的时候,她们用手里的扇子、杂志驱赶。杨菲过来了,直接拖来了一只扫把来赶蜂子。周围的女人见她的架势便离开了,杨主管挥舞着扫把,又跳又是大呼小叫。给她添上一抹大胡子,就是张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