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时候,天气依旧不好,雨水依旧缠缠绵绵,下个不停。关琳起来后,时钟指向九点,她坐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昨天和李铮打赌赌输了,今天中午李大爷的午饭她给包了。
今天是周末,即便是下着雨,车道上的汽车依旧繁忙,公交车更是湿漉漉的,关琳运气不好,后面的人拿着湿淋淋的雨伞,上车时由于比较挤,那人直拿着伞做支撑力。她今天穿了件偏薄的浅色短装,下身的牛仔裤大腿上已是一片水渍。
她从来没有去过李铮办事的地方,自公交车上下来,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保温瓶,心里埋怨自己做什么孽,居然无聊到和他打赌。
大堂里,接待处的小姐很是笑容可亲,但也毫不客气地拦下她:“小姐,您好,请问您找谁?”
现下的关琳,要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一双平底的黑色皮鞋尚且沾着水珠,裤管处犹然见着几分滴水的模样,还有被她胡乱叠起来的伞,整个人就一个字,霉。
关琳笑着扯开嘴角,也是十分可亲道:“不好意思,我想找一下你们李总。喏,”她提了提手中的保温瓶,“这是他的午饭。”
接待处的小姐有些为难:“不好意思小姐,见李总是要有预约的。”
三十五楼的中央办公厅,西装革履的男子身形修长,薄唇噙着几分笑意看着底下一个人影走进大厦。
“李总,你看,要不我们约个时间,和我们丰总会个面。”面容姣好的女子优雅而笑,纤手置于双腿。
李铮缓缓转过身,绽出一个慑人的笑容:“好啊,那就看丰总什么时候有时间了。”
苏兮站起来,姿态优雅:“那么不打扰李总了。”
关琳还在和接待处的小姐纠缠不清,她再次诚恳道:“小姐,要是你们李总到现在还没有收到饭盒,饿出胃病来,你可不要怪我啊。”
她打算好了,要是再上不去,就打道回府。
“这位小姐,我们李总有明确规定,无论是谁,不管是他的父母还是姐妹,都必须通过预约或者经过通报才能见李总。”万利里头的规矩向来极为严厉,他们这位老总更是喜欢扣着任何一个细节。
“那麻烦你通报一声。”她心里嘀咕着,见皇帝也没这么大的架势吧。
接待处的小姐正要回答“李总在见人”,余光一瞄,便见着一抹修长的身影自电梯一侧过来,她立马左转几度,“李总。”
不等接待处的小姐解释,李铮摆一下手,却是转过来对着关琳说话:“上不来,怎么就不想到给我打个电话?”
关琳很是愤愤地一把将保温瓶塞过去,嘀咕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下雨天的,害得我淋得像落汤鸡。”
她眼珠一转,一下子见着了李铮身后的苏兮,微微讶然:“苏兮?”
苏兮微微笑,走上前几步:“真是巧啊,在这儿见着你。”
李铮看了她身上一眼,微微蹙眉,继而朝苏兮道:“不好意思,我太太身上都湿了,我想带她去换件衣服。”
太太?!李总的太太?
接待处的小姐脸部的表情顿时僵硬了,老半响没有缓下面色。
苏兮也是一愣,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只是说话时声音里依旧带着几分惊讶:“想不到你们结婚了。呵呵,走来走去,还是你们两个走在一起。”
什么走在一起?她明明是被逼的好不好?关琳在心里默默腹诽,又听着李铮笑着说:“是啊,改天请你去我们家吃顿饭。”
关琳也随着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勉强说得上的笑容:“恩呢,好歹你也是我的前辈。”
她话一出,李铮的脸色倒是没变,苏兮却是微微抿了抿唇,而接待处的小姐却是目瞪口呆。原来李总还有八卦新闻啊。
关琳自知说错了话,歉然地朝她笑了笑。
苏兮在商场也混过几年,是见过风浪的人,立马露出几分优雅的笑容:“那好,以后约了时间,我一定登门拜访。”
关琳本想着送完保温瓶就走人,李铮一把抓住她,侧头对接待处的小姐说:“以后要是我太太来,就让她直接上来。”
在李铮的办公室里,关琳瞪大眼睛,说:“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今天会给你送饭,还不让人放我进来?”
要是换做别人,关琳或许会不相信,但是对于李铮,她绝对相信他做得出来。
李铮一手拿着勺子,斯里慢条地说:“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口才到底有多少好,也顺便测试一下我手下的员工有没有将员工手册翻过一遍。”
关琳跳起来,随手甩了甩毛毯:“我以后坚决不会再来了,不会有第二次。”
“哦?”李铮挑起眉,俊颜舒展,懒懒道:“我想你很快会有第二次。而且是很快很快哦。”
结果,那一次很快果然是快。原因是徐泰。徐泰说下次送她一份礼物,而且包她喜欢,条件是他也要吃她做的盒饭。
她这个人什么都有,就是太没骨气。
清明前一天晚上,关琳收拾完碗筷,李铮突然说:“明天我们去看你妈。”
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从来不提双方家里的事,这一次李铮突然说起,关琳很是一愣。她本来正在看电视,手里的遥控机一个台一个台地换的飞快。
李铮的声音温和平静,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就像平时他站在商场上与人交谈一样,只是又有那么点的不同。
茶几上有刚泡了的咖啡,味道极为浓厚,带着谆谆的奶香,这几天李铮都是很晚睡,六点的样子都要喝一杯咖啡。
关琳的手指停住,她开口,声音难得轻缓:“不用了。”
李铮的心口微疼,漆黑的眸子带出几分柔和,口中却仍是平缓道:“无论怎么样,明天是清明。我想作为女婿还是有必要的。”
关琳低声继续说:“不是我不想给她找个地方。”她抬起头来,“我妈过了这么一生,让我觉得很不值得。她活着的时候活不起,连死了也死不起。”
“墓地太贵了,我妈说她喜欢自由一点,把骨灰留在大海里,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去看过海。我想或许她说的没错。”
李铮怔住了,他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现在无法去想象当时的情形,就像现在,看着她站在自己身边,带着几分抗拒,几分挣扎,他抓着她的手微微泛青,薄唇轻抿。
人都说,过去的便过去了。要是记忆被这么抹去,这话倒也真不假,只是回忆里存留的东西,被蕴藏太久后,终有一天还会侵袭。
第二天,又是细雨。清明雨上,落落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