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苑大酒店大门两侧立了两只熊猫，大熊猫粗胖的手里捏着两根竹竿，一头一尾，作为横幅的卷轴。
此时，关琳正是熊猫中的一只。她亮起甜美的声音，对着来客道一声欢迎观临。今天她运气好，赶上能在一个晚上赚上三百的好场子。
今个儿晚上，凤苑大酒店要开一场慈善拍卖晚会，一个晚上三百块钱，等到收摊的时候，还能吃一顿夜宵。自然也是晚会上的东西。
她意见着那帖子就心动，二话不说报了名。
现在不过四点多，来的人不多，她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盘算着这三百块钱要添些什么，她最近觉得天气越来越冷，今年的冬天，寒潮特凶猛，有几个早上她窝在被窝里都不想上班。
她那家烂企业，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发工资，也不知道今年这个年底能不能发下来。上头的老板答应得极为勤恳，却下头早有人开始闹，这会子还不算大，如若再拖些时候，那老板估计别想出现在厂里头了。
等到工资一下来，她就打算跳槽。
五点过后，来的人陆续增多，大多是成功商人。一个个西装笔挺，气质甚佳。关琳透过熊猫眼，弓着肥大的身子，一个个瞅过去。唔，以往只能在报纸上电视上见着，现下来个零距离接触，甚有感触。
人与人之间，果然不同呐。
一辆黑色轿车在酒店门口停下，站礼的服务员上去请人，一人自车上下来，一袭银灰色西服，衬得整个人极为修长，贵气逼人。
李铮长腿一跨，走近门口，左右两侧的大熊猫齐道一句，欢迎观临，他脚步一顿，漆黑的眸中似有甚物流动，他淡淡扫一眼熊猫，只是一瞬便收回，稳步朝里侧而去。
关琳透过熊猫眼，又见着人下车，她规规矩矩地问候，一颗心似悬着，直到九点过了，管班地的来叫收摊，她才放下一颗心来。
手里捏着三百块钱，她心里头甚是欣喜，刚才一块儿站熊猫的小兰拉拉她，小声说：“诶，你要不要去吃点？”她指指宴会大厅，“管班的说，宴会已经结束了，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我们可以去瞅瞅。”
关琳摸摸自己的肚皮，诶，从四点多到现在她没吃过甚的东西，又听得小兰说人都走了，心念着自己的运气向来不会太差，于是立马起了精神，“你说，这里头会有鲍鱼么？”最好有鸡腿，啃啃多方便呀。
小兰的嘴角抽了抽，很是僵硬着：“琳姐，这是自助餐式的，这个鲍鱼么，估计是没有的。”
两人一道从侧门进了宴会大厅，果然人已是去了一大票，她俩混在长排的自助台前，很是欢喜地戳着勺子。
唔，巧克力蛋糕。
关琳掐下一大块蛋糕放进盘子，还不忘在嘴里刁一快。要知道，像她这种恩格尔系数极度膨胀的人，对于吃从来都是毫不吝啬。
为了保险起见，她不敢在宴会厅里逗留太长时候，只是又往盘子里加了不少东西，随后拉了拉小兰一道从侧门溜出去。
居然还有小笼包子，关琳欣喜地夹起一个往嘴里塞，才咬一口，肉汁便顺着嘴角而下，异常鲜美。
哇，原来，这包子也能做出海鲜的味道，她好像吃到鲜虾的滋味儿了，她心里头甚是愉快，今个儿果然是挣到了，这么几个包子，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好吃么？”
关琳正觉得留有余味，下意识地回一句：“好吃。”
“是么，这天下的东西，有你觉得不好吃的么？”略带几分冷然语气的几句话，竟让她一下子噎住。
她低着头，抱着盘子，飞速地站起来，又飞快地跨出步子，不过那人速度比她还快，长臂一伸，便将她拦住。
“怎么，见着我就像见了鬼一样，怕成这样？”李铮略冷的声音里带着几许嘲讽。
关琳有些机械地转过身子，抬起头来时已经略略带着笑容，又夹杂着几分惊讶，“嗨，李铮，怎么你也在这儿？”
李铮漆黑的眸子看住她，俊脸极冷，“你的反应慢了，现在才露出惊讶的表情。关琳，你不适合当演员。”
关琳有些耷拉下脑袋，“好吧，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是很惊讶，太惊讶了，所以脚底有些痒。”脚一痒，就想活动活动。后面半句，她吞了回去，李铮熟识她这般久，自然明白她话里头的意思。
李铮走近几步，逼近她，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挑，“我们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今天难得见面，去吃个夜宵怎么样？”
关琳捧着手上的盘子，又摸摸自己的肚皮，其实它已经够饱了吧？
“走吧。”李铮走在前面，侧脸在灯光下极为英挺。
关琳有些恍惚，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青涩不再，从前那个极易冲动的少年，如今却是优雅贵气。
她站在原地不动，看着自己的脚上的鞋子，“改天好么？今天太晚了，一会儿没公交了。”
李铮停住步子，微微侧过身来，棱角分明的脸上似有甚的涌动，他声音极冷，“放心，不会把你丢在大街上，送你回家。”
一家极有氛围的夜宵店，李铮叫了些许米团子，又来了一盘海鲜生煎。关琳鼓了鼓嘴角，溜一眼冒着热气的生煎，心念着你浪费我的时间，不吃白不吃。
手上筷子已然开动，夹起一个生煎，凑到嘴边咬了个小口子，轻轻吸一口，里头的海鲜汁水流淌自嘴里，甚是鲜美。
李铮眸色漆黑，靠着椅子，看着她，他们相识了二十九年，却将近有十年没有见面。这算不算平衡？
关琳吃完一个生煎，下意识地要去夹第二个，筷子才下去，另一双筷子迅速地夹住那个，她换一个，那筷子也跟着换。
关琳怒了，抬起脸来，却见着李铮朝她勾起一个笑容，灯光下，他里头白色衬衫衬着他的脸十分清俊尔雅，温润十分。
她放弃了。只好去舀米团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李铮放下筷子，“九年了，我回国已经九年了。”
九年？关琳有些噎住，她以为他才回来没多久。
李铮有些嗤笑地看着她，他在这个城市发展了九年，虽然他少有上报刊，万利的饮料在这个城市已占据半壁江山，她居然不知道？
“原来你早回来了呢，我还以为你最近才回国。”他们的缘分算浅还是算深？关琳不知道，他回来了九年，他们现在却来了个偶遇，九年前，她躲在他家后面的弄堂，看着他上了出租车，那个时候，所有的心思都走了。
她哭了很长时间，所以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哭了。因为哭的太严重，第二天一天都没精神。
“回来也好，国外总比不得国内安心，”她顿了顿，忍不住又问，“小璐她还好么？”
李铮淡淡看她一眼，“关琳，你欠我一个人情。”他静静地看着她，“我帮你背了黑锅，到现在我父母还不肯原谅我。”
关琳心头一颤，“我去帮你澄清事实。”
“你难道没有这么做过么”他嘲讽道，“他们却觉得你是为了掩护我而去顶罪。是么？”
关琳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