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大抵就是余晖
大概是下过雨的缘故，日暮明亮而温柔，漫天云锦似的铺开，色彩纯粹。
公颜靠坐着山边一块岩，嶙峋的起伏硌着他的背，精致的侧身轮廓映着那样绚烂的暮色，竟然让人觉得无比苍凉。
朱雀在一旁卷着，凤眸越来越黯淡。
第一使在三尺之外看着他，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从那么多年前开始，自己的这个弟弟似乎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不关心这世上的任何事，不在乎这世上的任何人。高兴了，和你说几句话；不高兴，你死了他也不动一下眉毛。可或许就是这个样子，才撑着他一路走过这么多年来的颠沛流离腥风血雨，任你哀鸿遍野兵荒马乱，我自有我的苍穹广袤天地浩瀚。
他似乎永远都是一个人，一个人过了这么多这么多年。
是谁说，在乎的事物不那么多，失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过。
这个锋利精致翩若谪仙的少年，是不是早早地就知道，他所拥有的这世上的一切，终有一天都会离他而去。
他是不是，从来就不曾属于过这尘世。
一点点攥紧那把十八骨灵扇，突然看见那人修长的指尖按在岩石的边缘，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背上沾了些土，似乎是刚刚掘石块的时候沾上去的。
他想起弟弟近乎恐怖的洁癖，蓦然莞尔。
泪就滚出了眼。
他还是那样在乎那个人，虽然他不曾出口。
“他走了，我也走了。那你的病呢。”
他怔了半天：“大哥……我没有病。”
语气没什么滋味。
“你以为你不说，谁都不知道。是不是？”第一使咬着嘴唇，一字一字念的清楚，“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脱离使君界，仅仅是因为我从中作梗？”
公颜默然，自顾自地抿了唇，嘴角都用力得发白。
半晌，他极疲惫地阖上眼睛，吐息轻而执拗。
“你走吧哥哥，我保证不会在弄出麻烦打扰你了。不用管我”
第一使心中有些火大，遂而想起那个倒在硝烟里的男人，想起他桀骜不驯的眉眼，刀刻斧凿的轮廓，想起他依旧独霸一方的气度，想起他留给他最后的话。
“告诉他，我过得很好。”
“让他好好活下去。”
第一使表示他有些头疼，这话告诉他那不让人省心的弟弟还不是只能换来他的心神俱裂，痛如刀绞。
如今他又说出这种话……
第一使转过身去，左手搭在了腰间的九剑。
“好，那从今以后你我断绝情义。你公颜真，不在是我……弟弟。”
他没有办法把那样残忍的话告诉那个他，虽然他知道只要他说，他就会做。
可是他这个中间人做不到。
公颜心中必定是充满悲伤，如今只能逆流成河。
让他对自己的恨与怨，超过对君无卿的念。
自己虽为第一使却也介入不了那样深刻至残忍的感情。
你们都是有神经病啊。
公颜显然是没料到大哥会没头没脑地说那样话，脑海里一片混沌，一时间居然理不出任何思绪。自己喃喃默念了几遍，又莫名感觉难过的快要窒息。
“就这样？”半响公颜问了一句。
“你还要求什么？公颜真，你比任何人都不应该存活在这世界上。
“说的没错呢！”他竟然满不在乎地一笑。
“一个连过去都留不住来怀念的人，却妄想着去改变天下。一心想要当上使君，为了达成目的手上干了多多少撕毁羁绊的蠢事”公颜拉下了披风的帽子“我真是废物中的废物”
“理解很快吗”公站在悬崖边“好好活下去吧，废物家伙”
说罢，一纵及下。
“亲情，羁绊，爱情看来是全没有了……”
公颜眨眨眼，觉得眼眶干干的，好像已经没了流泪的力气。
身体似乎比以往更糟了些。
公颜转过头，看见漫天的暮色，风光正好。
如有再遇
你纵横你的江湖。
我睥睨我的天下。
我们说好了。
绝不连累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