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常在齐王府的院子里走动。长乐城各家府里又纷纷来人看望,一会儿是这家的夫人,一会儿是那家的小姐,搅得明媚成天不得安宁,索性借大夫的名头说要静养,不宜见客,这才把那些人躲了过去。
转眼半个月又过去了,明媚把齐王府里的事务都了解清楚,又把府里的下人恩威并施了一番。好在这些人都受过齐王明湛的恩惠,心里念着齐王府的好,自然没什么差错。不过让明媚忧心的是齐王府外面的事情。
“傲雪,这都一个月过去了,父亲带过的那些部下怎么还没回来?”
冷傲雪正在挑选府里刚选购回来的胭脂,左看右看均是不满意,听到明媚问话,打趣说:“郡主,你也心急了啊?不过放心好了,他们大都是齐王府的门生家将,有的还有身契在咱们手里呢,肯定会回来见你的。”
“不是心急,只是有些不安罢了。”明媚走过来为冷傲雪挑了挑,“这都是谁买回来的,尽赶着些俗气的买。”
“可不是嘛,奴婢挑了大半晌,没一个看得上的。”冷傲雪有些气恼,“那祁管家也真是的,每回都这样,还得奴婢自己掏银子买胭脂水粉。我看他是存心的,就为着府里的丫鬟每月用的胭脂比别人家多,但他也不看看别人家的丫鬟哪有咱们府上的漂亮好看嘛。”
明媚看着冷傲雪生气的模样,只觉得好笑:“是是是,你说得对,你看你天生丽质,哪用得着这些胭脂俗粉啊,就是不打扮走出去也是一绝世大美女,迷死一大片男人。”
冷傲雪被明媚说得娇羞起来,嗔道:“郡主,你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偏偏捡那些登徒子的言语,学来这些油嘴滑舌,尽哄人开心!”
明媚一听,哈哈大笑:“那本郡主今天就到大街上去做一回登徒子,看能不能哄得人开心。”
“那可使不得,要是传出去,郡主你还嫁不嫁人了?”
“我还这么小,嫁什么人哪。”
“那也不能去。”
冷傲雪一脸的认真严肃,明媚实在忍俊不禁,笑道:“我不过是想上街逛逛,哪里能真惹出什么事儿来?就算能惹出什么事儿来,你冷傲雪还能不帮我摆平了?”
“你想得倒美!”
二人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凑巧又碰上了管家祁福的小儿子祁临,于是三人结伴而行。祁临常在外走动,对这一片儿地十分熟悉,带在明媚二人左转又窜,走的尽是些美食之地,甚至有些地方连冷傲雪都不知道。
明媚天生就是一个吃货,碰到美食好不高兴,连连夸赞祁临“深得我心”。祁临得了主子的夸奖,心头甜如蜜,又有了新的盘算。
“郡主,这些还不算什么,前面那会仙楼才有名呢,里面的招牌菜、特色菜可好吃了。郡主你要是不去尝一尝,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真的吗?”
祁临笑了笑:“其实奴才也一直想去,但苦于囊中羞涩,今儿个能不能借郡主的光,也去胡吃海喝一顿?”
明媚黑亮的眼珠子一转,吃掉手头上的最后一个糖葫芦,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嘛,这个嘛,阿七啊,你也知道,咱们府上不富裕,你爹给姑娘们买胭脂都是省着用银子,你说咱们去会仙楼吃一顿那不得好几十两银子……”
祁临越听越失望,垂下脑袋,心想:咱们府上何时不富裕了?那东郊的好几片田产,西郊的好几个庄子,可不都是你的嘛。就刚刚路过的绸缎铺子,茶叶铺子,家具铺子,不都在咱齐王府的名下嘛。
但主子说了不去,奴才也不能不从。
正当祁临失望不已,没想到明媚话锋一转:“虽然咱们府上得省吃俭用,但为了你阿七多年的梦想,傲雪,咱们是不是得往会仙楼走一遭哇?”
冷傲雪也看清楚了自家郡主这是在逗祁临的玩笑话呢,连忙附和:“可不是,郡主,咱们可不能让人家说咱们府上苛待了下人,连饭都不许吃了。”
祁临一听眼睛一亮,连声道谢说:“郡主,奴才就知道你最好了。”
“那是,不过啊,下次你爹叫你出去给府上姑娘买胭脂水粉的时候,你可得挑好的挑漂亮的买,知道不?”
“知道了。”祁临欣喜道,“我下次一定把长乐城最好最漂亮的胭脂买回来。”
“你这小子,可得说话算数!”冷傲雪也笑道。
与此同时,会仙楼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好坐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无意间探窗望去,正好瞧见明媚三人欢声笑语好不开心,瞬间被那个活泼的十岁小姑娘吸引。
旁边立着的侍卫见主子这般出神,禁不住一看,有些吃惊。
“主子,那好像是齐王府的明郡主。”
年轻男人有些不满侍卫的多嘴多舌,但听完侍卫的话,不免微微皱了眉,薄薄的双唇紧抿成一条锋利的线。冷冷的眼神扫过侍卫的脸,侍卫心头一紧,不自觉地向前弯了弯身子,低了低头,甚至连膝盖也有种跪下的冲动。
明媚带着祁临和冷傲雪上了会仙楼,待坐定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二哥拿着菜谱过来。明媚小手一挥,豪迈地说:“想吃什么,你们尽管点,今儿这顿,本郡主请了。”
祁临特别高兴,拿着菜单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时竟看花了眼,不知道该点什么好了。冷傲雪笑他没出息,就会仙楼也能吓住他,他便撅起小嘴装可怜,还要找明媚说理。
“这样吧。”明媚想了想,对小二哥道,“你们店里有哪些招牌菜,都给我们来上一份。”
冷傲雪一听,忙说:“郡主,咱们就三个人,能吃得完那么多吗?”
“吃不完,打包带走啊。”明媚很自然地说,却教冷傲雪与祁临吃惊不小。
暗道:咱们郡主何时学了这般做派?
明媚心细如发,察觉出二人的异样,半开玩笑地叹道:“唉,你们也知道,咱们府上不富裕,这些吃不完的美食,就算带回去不给人吃,那喂个小猫小狗也是好的呀。”
冷傲雪道:“我的郡主小姐啊,你可是皇室贵女,这种事要是传出去那得多难听啊。自古有哪个大家小姐会这般吝啬小气?以后到了婆家还不得说你苛刻。”
“我这样勤俭持家,还能有谁说了我去?”明媚毫不在乎。
祁临接着道:“这会仙楼可从来没有这规矩,郡主,你这是要做头一个吗?”
“难不成它会仙楼还能欺到我堂堂齐王府郡主的头上?”
“郡主……”祁临靠过来,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这会仙楼背后有大来头,它是良郡王名下的产业,如今的掌柜老板是良郡王的舅舅萧鑫,萧太妃的亲弟弟,又叫萧三金,长乐城里有名的厉害人物,做生意的高手。良郡王府的大半财富都是靠他挣来的呢。”
“良郡王?”明媚初来乍到,对这些人物不是很熟悉,她看向冷傲雪。
冷傲雪回道:“这良郡王是先皇第七子,名善,颇受皇上重用。如今被委以重任,钦点为钦差大臣,正出使陈国呢。”
这边小声议论着良郡王容善,那边就有人高声议论着齐王明湛。
“听说齐王之死有大蹊跷,不是什么山贼土匪所为,而是一场蓄意谋杀。”某食客说。
同桌另一食客就问:“怎么说?”
那食客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皇上命怡郡王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其实不是没查出什么,而是为了遮掩真相。天家念在齐王多年保家卫国的情分上,才不肯公布齐王的罪状,实际上齐王有大问题……”
“你可别胡说!”同桌第三名食客连忙打断他,“这齐王战功卓绝,是咱们容国的功臣,你这样说是污蔑了齐王的清誉,小心官府把你逮起来。”
那食客一听,反倒不怕,信誓旦旦道:“是不是胡说,过几天就见分晓,那官府要逮我也是因为齐王的事犯了禁忌。要是齐王真没事,自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还能怕咱们说上几句?再者这话满城都传遍了,也不见官府逮了谁?”
“就是,你且当酒后醉话,听一听就算了。这里是咱们三儿,要逮他说的,还能不逮咱们听的?”另一食客也劝道。
于是那食客继续说:“你们知道明国复国一事吧?”
两名食客点头。
“你们也知道齐王是明国皇室之后,真要算起来就是明国皇帝明川的堂弟。”
“那怎么了?”
“我听别人说,明国复国是齐王暗中帮忙,调动容国军队为明川打下了那些丢失的城池。”
“有这等事?”
“哪能空穴来风啊,那齐王手底下的齐家军将领个个都是他齐王府的门生家将,不然就是受过齐王的恩惠,还能不听齐王的指令行事?再者整个容国的军权都握在齐王的手里,齐王想做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更何况天家信任他,朝廷也从没怀疑过他,那他行事又多了几分便利……”
“那这么说来,齐王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还不止呢,齐王跟明川约定,明国江山各自一半,但事后明川反悔,齐王一气之下就要带兵攻打明国,西山剿匪不过是表面功夫。你说什么匪能凶悍到齐王亲自带那么多军队去围剿?那西山正好临着明国边境,可不就是齐王要打败明川自己做皇帝吗?齐王带着齐家军做了明国的皇帝,咱们容国不就成了一个空壳子,到时候齐王再掉过头来攻打我们,岂不是信手拈来、易如反掌?这样一来他就成了天底下最强大的皇帝了,这等好事,他怎能不干?”
“照你这说法,那齐王就等同于背叛了天家,背叛了容国,是乱臣贼子啊!”
“可不是?齐王之所以在长乐城外被人杀害,就是那明川派了杀手来取他的性命。若不是明国皇家训练的杀手,谁能杀得了齐王?谁又能干得这么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不过这些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会仙楼里一众食客也是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有的人十分赞成他的话,甚至还骂起了齐王明湛是奸诈小人乱臣贼子。
明媚等人实在听下去,冷傲雪拍案而起,怒视那名食客:“胡说八道!你这小人在这里说王爷的坏话,污蔑王爷的清白,说!是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