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艰苦的培训课程终于结束。
“恭喜你们,明天就可以正式上岗了。”这天下课后,加藤雅也郑重宣布。
这简直就是个噩耗。当天晚上,祝宛晴和凌千惠相约去了一个露天烧烤摊。她们像一对疯子似的,喝光了一打啤酒。之后大着舌头给彼此打气:“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不就是给他们看看嘛,又不会少块肉!”“就是。等咱们有钱了就开一个‘男体盛’餐厅,凭什么只有女色侍人。”“就这么定了!”为表决心,她们还分别摔碎了一个酒瓶。
最后凌千惠还是哭了:“我好怕,万一那些客人不规矩怎么办?”“一个字,忍。别想眼前、只想后果。”祝宛晴提醒她,同时也是提醒自己。
灯光,树影,还有那些金碧辉煌的建筑,这个夜晚依旧热闹,而她们心中荒凉无比。她们如同两只被雨水淋湿了翅膀的鸽子,踉跄而行无处落脚。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此刻更像一个风波险恶的战场,谁也不知道,最终会是一个怎样的了局。
第二天傍晚,祝宛晴怀着悲壮的心情地走进了樱花馆。
女体盛“上菜”之前,需要进行精致而繁琐的净身程序。
首先是除毛。她们平躺在一张床上,由工作人员将腿部及腋下等部位进行处理,再用打满肥皂的海绵仔细地清洁身体。这种肥皂是没有香味的,据说香味会影响食物的味道,所以任何有气味的东西都是禁止使用的。
冲洗干净后,接着用一个特制的盐袋轮流揉搓和按摩,以去除老化的角质层,提升皮肤的光润和弹性。最后采用冰水淋浴来降低身体的温度,防止在表演的过程中流汗。
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净身程序中,祝宛晴像玩偶似的任人摆布。无法言说的感觉郁积于胸,仿佛一张开嘴,就能哇得一声吐出血来。
净身程序结束之后,她们分别被带进所服务的房间。
祝宛晴所服务的房间叫“兰”。房间大约二十平方左右,布置得清新幽静。充满禅意的古画,精致典雅的器皿,半透明的樟子纸推拉门,散发着稻草香味的榻榻米,日式风情贯穿着每一个细节。
房间中央有一张长方形的矮桌,那就是她接下来的舞台。她走过去,一丝不挂地躺下。桌面坚硬冰冷,脊背贴上去的时候,脑海里蓦地迸出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联想到了屠夫的砧板。
有人用鲜花、鹅卵石、贝壳、树枝等东西装扮她的身体,头发饰以羽毛,胸部缀有花瓣,而下体则用一片棕叶遮住。之后依次进行食物的摆放。
头顶的天花板上镶有一面镜子,她可以清晰地目睹全程。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不是在迎接一场盛宴,而是一场葬礼。她自己的葬礼。
一切就绪之后,客人络绎走了进来。
一行都是男性,个个衣冠楚楚,一看就是炊金馔玉的世家子弟。进门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她的身上,发出一阵原因不明的嘘叹。
这些目光仿佛蘸了辣椒水的鞭子,一下接一下地抽打着她。看不见伤痕,伤痕都在她的心里。美仑美奂的外表下面,是一颗皮开肉绽的灵魂。
她调整呼吸,努力进入另一个世界。那里天阔云白,艳阳高照,而她则是天地间的一朵兰花,正迎着春风徐徐舒展着花瓣……
但她的耳朵不能堵上,身体不能不感觉。她听到一个轻薄的声音说:“这个妞身材不错,我喜欢。”与此同时,一张年轻而跋扈的脸出现在她视线的上方。他睁着一双眼睛打量着她,并且伸出手,像玩味肌肤质感那样,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面颊。
他的手指冰凉,令她联想到某种恶心的爬行动物。那个绞尽脑汁冥想出来的平和世界瞬间分崩离析,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层鸡皮疙瘩……这些反应马上被那些人尽收眼底,引发一阵放浪形骇的大笑。
“荣少,你也太性急了些,看把她吓的!”有人调侃。
荣少?莫非是五洲酒店集团的二世祖荣克杰?那也是本城的风流人物之一。他跟汪君煌一样,各种劣迹经常见诸报端。祝宛晴好奇看了两眼,真的是他!不禁一声暗叹,唉,怎么这么倒霉,一出山就撞上这号难缠的人物!
“呀,我忘了!这里的妞都是处女,经不起吓的。”荣克杰夸张地拍了拍脑袋,回头说,“我说君煌,你们是怎么搞到这种珍稀动物的?”祝宛晴又是一怔,汪君煌也在?顺着荣克杰的视线看去,果然见汪君煌坐在一侧。他衣着休闲,嘴里叼着一根烟,从骨子里散发着公子哥的那种懒散。他像是一条变色龙,不同的场合扮演不同的角色,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他果然言出必行,给她捧场来了!
他还没有回答荣克杰的话,话题就被另一个人抢了去:“什么处女,我看只是一个噱头罢了!现在谁不知道,处女就跟大熊猫一样快要绝迹了!”这句话马上获得一致的赞成。有一个人起哄说:“荣少,你对女人那么在行,不如检查一下她是不是,如果不是,樱花馆就构成了欺诈罪,咱们集体告他去。”“不错,消费者应该有知情权。”荣克杰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他又一次伸出手,打算揭去那片遮住祝宛晴的棕叶。
祝宛晴心跳得快要裂开。
女体盛的工作条文规定:在服务时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左顾右盼,而且面部还要始终保持微笑,即使是在被客人侵犯的时候,也不能反抗……加藤雅也说过,顾客就是上帝,永远都不要让你的情绪影响上帝的食欲。可她真的是忍无可忍了!
“不要!”她出声哀求。
“哎呀,人家都说不要了!”有人尖着嗓子说。
“是不要停吧?”荣克杰戏谑地回了一句。他故意把动作放的很慢很慢,如一只猫在把玩着爪下的猎物。明知道对方无力反抗,却不肯痛快地结果她。欣赏她绝望的表情,仿佛能够令他得到极大的乐趣。
没有人阻拦他,相反每个人都在咽着唾沫等待好戏登场。
一个弱女子的尊严,在他们眼里还不如一条狗。
祝宛晴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她真的很想有一个机关,只要轻轻一摁地上就会现出一个缝,让她从这个屈辱的世界消失。
就在她即将丧失理智地从桌子上跳起来时,汪君煌说话了:“克杰,君子动口不动手。”此时荣克杰的手指已经捏住了棕叶的一角,只差最后的一掀。“怎么,你舍不得么?”他扬起脸问。
“说什么呢,我可没你那么贱。”汪君煌优雅地弹了弹烟灰,“新人不识逗,惹毛了反倒了扫兴。要是你想玩别的花样,待会儿我带你去。俱乐部里好玩的地方多的是。”“就因为是新人我才要替你好好调教呢,这可是我的特长。”荣克杰意犹未尽地挑着眉毛。
“是呀,荣少的特长就是——特长!”这句话再度引发了一阵浪笑。
“你的特长还是留着到别处发挥吧!只要离开了这里,你想怎样但凭你的本事!樱花馆有樱花馆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汪君煌的声音不高,但具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震慑力。
“算了,汪少的地盘,咱们还是客随主便吧。”有人出来打圆场。
荣克杰识趣地收回了手:“行,不过待会儿的客便你请了!”论经济实力,荣氏当然财雄势大。但提起汪震,他老子也要顾忌三分。
“没问题。”汪君煌笑了笑,将烟头摁进烟灰缸。“开动吧,真的有些饿了。”祝宛晴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瞥了他一眼。
汪君煌拿起筷子,从她身上挟起一块鱼生放进嘴里。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刚才的那一幕于他来说只是细枝末节的小事。
之后没有人再理她。他们聊生意经也聊八卦,讨论的最多的是哪个夜场最好玩、小姐最漂亮。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但对于祝宛晴来说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羊,被人砍断了手脚、剥光了皮毛,血淋淋地架在篝火上烘烤。
汪君煌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
“今天要不是我在,你的饭碗已经砸了。”他冷冷地说,“女体盛的服务宗旨是绝对的服从,显然你还达不到这个标准。记住,下不为例。”说完这句话后,他摸出一叠钞票扔在她的身上,走了出去。
祝宛晴怔了一会儿,如梦初醒似地从桌子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卫生间。
她需要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一千片树叶,有一千种风韵。一千个人,有一千种命运。
这个世界上唯一公平的就是时间。无论你是笑着还是哭着,时间这趟列车都会轰隆隆地开下去,不会为谁而停止。一个多月后,祝宛晴已经进化成了一个合格的女体盛。
诚如加藤雅也所说的,大多数客人都是安分的,不守规矩的只是少数。但即使是这样,也令人不堪忍受。每当此时她就会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别想眼前,只想后果。
她不再流泪。没有人可以依靠,你软弱给谁看?
她重新去了一间广告公司工作。白天一本正经地坐在写字楼吹冷气,晚上则在樱花馆里兜售自己的身体。她是公司里最勤劳的员工,是樱花馆里最敬业的艺伎,也是祝柏年眼里最乖巧的女儿。她觉得自己的演技可以媲美奥斯卡影后。
度日如年,就是她此刻的感受。
关于晚归这个问题,她给父亲的解释是加班。祝柏年对此深信不疑。欠了人家那么多钱,当然要压榨个够本。他一想起来就感到心痛,觉得对不住女儿。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的健康状况大不如前。但他不想所有的重担都让女儿一个人扛着,所以身体稍好一些之后就开始找工作。背着那样一个不堪的罪名,自然没有什么象样的公司敢请他。最后只好进了一间小公司,每天被人呼来唤去。
从位高权重的高管一下子沦为卑微的小职员,之如从天堂栽进地狱。祝柏年却泰然处之。在经历了那样一番动荡之后,他早已斟破红尘。于他来说,现在的每一天光荫都是偷来的,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看着女儿承欢膝前。
女儿就是他的命。如果他知道祝宛晴做了女体盛,结果大概只有一个——吐血身亡!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会让自己的的女儿从事那种职业呢?这也是祝宛晴最恐惧的事。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只怕会遇上父亲的熟人。好在樱花馆对客人的要求很高,没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根本进不来。
祝宛晴的新公司也是一间广告公司,叫鼎丰。她应聘的是文案,干的活儿却跟内勤差不多。打字、复印、资料收发、接听电话、清扫卫生,有时还要帮人跑跑腿泡泡咖啡。新人在哪里都是会受到一些排挤的。
不过也有例外,策划部经理沈晓海就对她不错。
那天她抱着小山那么高的材料走出电梯时,高跟鞋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一歪,登时摔了个七荤八素。她的脚又崴了,大概是旧伤复发。正在龇牙咧嘴之际,被路过的沈晓海撞到,他热情地帮她收拾东西,还将她扶到休息室坐下。
那些材料别人等着用,沈晓海自告奋勇帮她处理。回来后对她说:“以后别这么卖命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你又不是打杂的。”“没什么,新人嘛,慢慢就熬出来了。”她有点感动。沈晓海不苟言笑,是公司里有名的工作狂。她平时见了他也有点发怵,想不到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比起那些笑里藏刀的同事,他真算得上是个谦谦君子了。
“你从前在盛世传媒工作?”沈晓海喝了口咖啡问。
“嗯。”祝宛晴点头。应聘登记表上填写了她的简历。
“盛世传媒的规模不小,能在那里待下去的都是人才。”“我不是什么人才,所以出来了。”祝宛晴自嘲。
“不要妄自菲薄。我看过你的作品案例,做得非常不错。”沈晓海认真地说,“鼎丰在业界也是数一数二了,老板也很好,知人善用。只要好好干,你的才华一定不会埋没。”“谢谢鼓励,我一定会加油的。”休息片刻之后,沈晓海又体贴地将她搀扶回了座位。
一束冰冷的目光小李飞刀般地射了过来,不用看也知道是朱丽娅。
朱丽娅喜欢沈晓海是众所周知的事。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今看到败给了一个新人,自然忿忿不平。自此将她当成了假想敌,刁难成倍升级。祝宛晴也懒得与之争辩。
有一次朱丽娅东施效颦,故意摔了一跤想惹起沈晓海的注意,不料沈晓海根本视若无睹,直气得她七窍冒烟。
“朱丽娅很喜欢你,何不给她一个机会?”祝宛晴背后问沈晓海。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就算没有,她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沈晓海扬了扬眉毛,“我向来很讨厌那些自以为是、好弄权术的人。知道我为什么欣赏你吗?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身上没有那种世俗的味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啊,搞不好我比他们更坏。”祝宛晴尴尬地笑。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时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相。”“那你就要好好做给我看,别让我失望。”沈晓海对她的评价很高,令她觉得自己像个道貌岸然的骗子。
不久后公司参与了一个房地产公司的广告竞标活动,沈晓海力荐祝宛晴加入了策划小组。消息一经发布,朱丽娅更加嫉火中烧。
朱丽娅有一条珍珠手链,价值不低。她爱不释手,动不动就拿出来炫耀。这天中午她忽然说手链丢了,怀疑是被祝宛晴偷走的。理由是“你父亲就是个小偷”。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知了祝柏年的事,从而在公司里大放劂词。
祝宛晴羞愤不已。别人怎么对她都行,但侮辱父亲却是无法容忍的。她一怒之下赏了朱丽娅一记耳光。朱丽娅更加不依不饶了,嚷着要搜她的东西。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沈晓海闻讯赶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串手链说:“这是我在茶水间的地上拣到的,你真的误会了祝宛晴!”朱丽娅登时哑口无言。
事实的真相是:那天中午朱丽娅趁左右无人,悄悄把手链放进了祝宛晴的抽屉,打算栽赃她一解心头之气。不想这一幕恰巧被沈晓海看到,直觉告诉他朱丽娅此举有些蹊跷,便不动声色地把手链收了起来。结果不出所料,在关键时刻澄清了一桩冤案。
祝宛晴执意要请他吃饭致谢,被他拒绝了。他说:“我只是做了朋友应该做的事。易地而处,你必定也会如此。”这句话听着十分耳熟。后来才恍然大悟,朱连璧曾经跟她说过相同的话。
周末祝宛晴约了朱连璧,把这件事情讲给她听:“那个同事真的不错,可惜已经有主儿了,不然的话我就把他介绍给你。”“得了,我还是养肥了去毛里塔尼亚吧。”朱连璧叹气。一段时间不见,她又胖了一圈。
朱连璧虽然是个胖姑娘,但并不臃肿,反而透着一股圆润之美。皮肤特别好,祝宛晴每次都嫉妒得想掐她的脸。
两人闲逛了一会儿,路过一间咖啡厅时进去休息。祝宛晴点了一杯奶茶,朱连璧则点了双份的花式冰淇淋。祝宛晴心疼的直喊:“交友不慎啊,以后再也不请你客了,一个顶俩,真是赔大了。”朱连璧哼了一声:“叫什么叫,才不过多吃了一份冰淇淋而已,又不是抢了你的男朋友!”祝宛晴叼着吸管呵呵傻笑。跟朱连璧在一起会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感。
没有经历过爱情浩劫的少女,每天除吃无大事。不像她,心上已是一片败瓦残垣。
“对了,有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朱连璧忽然欲言又止。
“什么事?”“别嫌我多嘴啊,前几天我撞到了甄子聪,他跟一个女孩在一起。”“哦,”祝宛晴撇撇嘴,“我们早就分手了,郎娶妾嫁各不相干。”“话是这么说,可他转身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朱连璧忿忿不平,“前女友还尸骨未寒呢。”“什么尸骨未寒?你咒我死呀!”祝宛晴噗嗤一声,嘴里的奶茶全喷了出来,坐在对面的朱连璧也被殃及池鱼。朱连璧拿纸巾揩着脸,夸张地大叫:“天呀,我听说口水沾到脸上会生雀斑的!祝宛晴,我本来就嫁不掉了,这下子更惨了,我不管,你得赔我!”“好好好,我赔你一个白马王子!”祝宛晴笑得更厉害了,要不是有桌子挡着估计会滚到地上去。
马路对面是一间高级酒店,她无意中看过去,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凌千惠正由一辆豪华轿车下来,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走了进去。那个男人年纪大概可以做她的父亲,衣着考究,神情倨傲。
他看上去有些面熟。祝宛晴想了想,对了,是樱花馆的一个贵宾,好象姓谭,某间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她曾经为他服务过。宴席结束后他把一叠钞票放在她的身上,同时加上了一句话:如果你想赚外快,就打这个电话找我。
他留下了一张名片。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当他离开视线后,她看都没看就把名片扔进了垃圾桶。类似的遭遇已经发生了好多次。相信这种事情并非无独有偶。她能够抵得住诱惑,别人未必。
她就曾经撞到过,乔香苗几次上了不同男人的车。
第一次撞到时,她当成大事件讲给凌千惠听。凌千惠很不以为然:“我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祝宛晴大吃一惊。
“是啊,除了乔香苗,还有不少女孩都在暗中从事这种勾当!”“怎么会这样?”凌千惠冷冷一笑:“你真的以为那些男人花费数千甚至上万块来吃一顿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吗?说到底不过是打着传统艺术的幌子,来满足他们畸形的猎艳欲望罢了!对于这些有钱人来说,樱花馆跟其他的娱乐场所没什么不同——选择这个行业的女孩,自然是受了利益的驱使,因此只要价钱公道,同样可以达成货银两讫的交易。”“樱花馆就不管吗?”“怎么管?工作之外的时间他们是无法驾驭的。鞭长莫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早已是秘而不宣的潜规则了!”真是行行都有潜规则,概莫能外!
“可是,女体盛从业者不是要求必须是处女吗?”“这你也相信!”凌千惠不屑地嗤了一下鼻子,“那只不过是个噱头罢了!”祝宛晴的头嗡嗡直响,像是钻进了一万只蜜蜂。再没有比这个真相更残忍的了。加藤雅也曾经说过:做这一行不需要感到羞耻。女体盛就像给画家当模特一样,是圣洁高雅的艺术。虽然是裸体,但与娼妓有着本质的区别。可现在她看来,这种解释是那么的苍白。
了解的内幕越多,祝宛晴越是感到心寒。她绝对绝对不敢相信,凌千惠也会成为那些女孩中的一个!
寒气一阵阵地由脚底蹿了上来……她坐不住了:“连璧,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讨厌,你比总统还忙!”朱连璧幽怨地白她一眼。
“对不起,下次再请你。”“我要吃哈根达斯。”“成!”“那你滚吧。”看在有好吃的份上,朱连璧总算肯放她一马。
祝宛晴奔出咖啡厅,马上掏出手机给凌千惠打了过去:“千惠,你现在在哪里?”“我……”凌千惠犹豫了一下,“我在医院。”“医院什么时候搬到酒店了?”祝宛晴抓狂了,“我都看到了,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话筒里一阵沉默,像是被按了静音键。半晌后凌千惠的声音才爬了过来:“宛晴,对不起……”“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马上给我出来!”凌千惠犹豫了一下,答应:“好,你等我!”祝宛晴松了一口气。几分钟后,凌千惠走出大门。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走,跟我回去!”祝宛晴牵起她的手。
凌千惠摇头:“不。”“不?”祝宛晴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宛晴,我来是要告诉你,我不会改变我的主意的。”“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知道。”她的眼神透着疯子的执拗,“我很清醒,我会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祝宛晴的大脑一阵短路:“为什么?”“一个字,钱。”凌千惠掷地有声,“医生说我妈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会变成植物人。”“植物人?”祝宛晴吸了一口冷气!
凌千惠点头,神情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这意味着庞大的医疗费用和护理费用将会一直持续下去……这是一个无底洞。女体盛的收入不少,可我不能永远年轻。你应该知道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所以我不得不积谷防饥。”祝宛晴悲凉地看着她。
她有什么理由来遣责凌千惠呢?茫茫人海中的一只蝼蚁,渺小到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她们一无所有,所能支配的唯有自己。易地而处,她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决择——当生命遭到威胁的时候,自尊自然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凌千惠掰开她的手指,走进了酒店。
那扇门在祝宛晴的眼前悠悠旋转。
那是一扇波谲云诡的人生之门。谁也不知道,它将会给你的命运带来怎样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