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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惊蛰

还是回到那个乍暖还寒的清晨,我在冰凉的床上重温着故去的情怀;喃喃低诉着无关痛痒的絮叨,万千的惆怅化作心底缠绵的至理名言,远胜过尘世间浮夸华丽的篇章?!我试着拂去留恋已久的梦呓般的痴恋,默默触碰现实堆砌的敦厚城墙;籍此证明自己残留人世的真实映像,依稀平添重生的轮回和力量。我顺手从窗台上,捧起落满灰尘的日历,轻吹着转嫁到脸上呛人的脏;低声的轻咳微颤着我的心房,蓦然开启的台灯;点亮了我在现实生活的忧伤和希望,俄顷有了一种重新定位的激情和向往?!

今天果然非同寻常,是二十四节气里重要的一项一一惊蛰:

春雷开始震响,蛰伏在泥土里的各种冬眠动物,苏醒并行动起来,故定为惊蛰。

怪不得身体会有异样?尽管惨白的光线,让我有一种眩晕的亮感,恍若恶梦初醒的癔症,蔓延到四肢的抽搐,无谓地作着怪诞的机械运动;但骨髓间蛆虫蠕动的爬行感布满全身,自然界的勃勃生机,昭示着柔弱生命与时令高度融和的鱼水之情,而不经意间的顿悟,则加深了自身的生活经验和基因的呼唤。四时的节气凝聚着上古先人的智慧和结晶,为后人规避了多少风险和灾难!我们受益于此却为之不恭,也算是一种天大的祸患和孽障。

季节唤醒的肢体悠然自得其乐,蠢蠢欲动的思绪也纷至杳来,麻木的精神敞亮异常,开始尽享大自然赋予的美好时光,晦暗的心情豁然开朗,全身随之亢奋起来。我旋即打开电视机,声音调得极响,以冀唤起惊蛰中动物般的活性和张狂,嘴里即兴地哼唱记忆中不着调的歌曲串烧,仿佛跃然潜入孩提时的浪漫与逍遥,原来幸福只是一种简单不过的歌谣!

虚拟的幸福感,渐渐地被现实的阵痛吞噬着,无边的疼楚又在风湿已久的关节上游弋,而电视上频繁播出的健康节目,不禁令我毛骨悚然:须发皆白、慷慨陈辞的老中医,详细描述着绝症前的不良习惯和机理变化,似乎完全按照我的生命运行轨迹描述的;各种身体上的不适,更加剧了疾病的异变过程,而可怕的推论又扩大着濒临死亡的现实。生与死的残酷,又一次鲜活地呈现出它本来的面目?疾病常常以甜蜜的借口作饵,最终苦口的良药也无济于事;唯有生存的希望和灵魂的芳香,不甘地绽放在腐烂锈蚀的尸体上。我最怕的莫过于罹患疾病的过程,它往往与人们意愿相悖,正是自我担心的流程,我曾经无数次描绘着病魔肆虐的场景;而强烈的生存感,又有着万般侥幸的奢望;其实死亡早就根植于我胸中的心隅,随时地聆听着未日钟声的回荡;当挫折形成忘我的境地,便会轻易地追剿着生命的迹象;我既无力于改变现状的客观存在,同时幻想着最终的希望,陡然决定我真实的去留和归隐!尔今疾病缠身的深切感受,常常让我顿感尘世的悲凉和沧桑,难道最不愿见到的一幕不期而至,顺利地夺走肉体之上的产物?而我唯一活着的理由,便是告别未尽事业的殓床,悄无声息地行进在黄泉路上,洒下遍地的遗憾和忧伤,插满落魄的心房。我落寞地深吸一口香烟,绕指的惆怅燎满心头的伤,熟悉的生命仿佛随着一缕纠结缠绕的青雾,化为无规则升腾的思想,寻找着业已迷失的幽深路径和远方!我小心翼翼地触摸着惨白的躯体,每一处凸起和结节,都预示着可怕疾病的先兆,未知的肿块和毒瘤潜藏于鲜活的器官,不可遏制地追逐到我生命的尽头。尽管我早就换了频道,但充斥于心中的仍是疾患遗存的切肤之痛,久久不能释怀的臆造和揣测,丰膄着肉体病痛的恶变和扩散,定格在残酷的画面上不能自己。而渴望生命的春天,弥留一息尚存的幸免,无处不在的一种扼颈窒息的压力,使我丛生自杀的陈念!这是怎样的反复蕴予而又极端对立的情怀,从来都无休止地莅临我真实的世界里,衍生出错综复杂的人为景观,昭示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相互萦绕在岁月的枝头独吟长恨歌。

我不知用了多长的时间,慢慢地恢复了主观意识,逐渐地专注于电视上的节目,现在的频道的确多的惊人,有一种无所适从的盲目性,但各地方卫视的电视剧千篇一律,不厌其烦地播放着远离生活的所谓原创作品,约定俗成地形成了“我播我的、你看你的”的从属局面,艺术的价值体现在个人的收益上,强迫性地愚弄着观众的审美和生活,与人们的愿望和梦想大相径庭,这难道不是一种罪责?当艺术远离人们的生活和实践活动,不能提供鲜活的人物形象和情节,将怎样指导人们的精神世界和行为规范呐?而汲取不到艺术中的营养成分,至少在精神领域里,滋生出诸多不良的氛围和风气,人们会在现实的困惑中萎靡不振、积劳成疾!我能深刻体会到这一点,异常痛恨这些该死的编剧和导演,拿着大把的钞票各行其道,杜撰着大批自认为精品的文化产物,引发一系列的恶性循环:苍白的主题、虚假的剧情、雷同的人物、拙劣的表演等。凡此种种让我余怒未消,真该把这些编剧和导演关进纳粹集中营里呆几天,或许能创作出真实再现生活的佳作!

我在这种吵吵闹闹、声嘶力竭的电视剧里甄别着自已,黙默修订着种种不着边际的情节;而演员们的表演上的肤浅让人瞠目:笑得莫名其妙,哭得摸不着头脑,南腔北调地胡侃一通。看到已经不能用人类的语言来评价的时候,我兀自地从丹田涌上一阵悠长的狂笑,有着回旋的喘息带着唿哨声响起,几乎晕死过去;气得差点昏迷了,我用一种硬挤出来的声线很扁地释放着音浪!

这也是电视剧,真好,真好耶,能编到这种程度……!

我就这样鼓起掌来,拍得生疼,突然泪水夺眶而出,一下模糊了视线,高淸的画面变得光怪陆离、千疮百孔起来。不知从何时起我学会了哭泣,日益女性化的细腻,逐渐潜移默化于我的生活里,仿佛长期服用雌性激素的受害者苦不堪言。也许弱者的卑微,能获取社会上难得的施舍?抑或长期的性压抑,让我屈从于异性的摆布?反正我的哭声成为了表达自我的最佳手段,总能释放胸中的苦闷和异样,它来得那么突然,又收得毫无征兆,恍如脱缰之马奔离了我的控制范围,毫无忌惮地行进在我的生活里,咀嚼着我的悲与喜、苦与乐,并业已铸成现实生活中的主旋律!

人要么在痛哭中失去自我,要么在自我里寻求到痛哭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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