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太阳遍洒摄人心魄的温暖和生命轮回的新生。尽管脚下的冻土丝毫没有开化的迹象,而遍布泥垢的鞋袜,让我不停地踱步;一旦背部的烘烤循环到下肢,变形的双脚便涌出如注的热汗;渍湿着发硬的耐染的黑色祙子,倾诉着单身男人的无助和贫困的境遇。懒惰的天性寄于生活不幸的篱下索居,往往有着毁灭性的结局,而濒遭变故的惶惑和难言的直觉,看似无意实乃有形地萦绕在岑寂的心头,拖拽起意念上漫长却飞逝如风的岁月。本应墨守成规的时空取决于人们思想的穿越,未来的可怕源自过去幸福和苦难交织的先知,现实则不断地分离和提取着生活的衍生物,作为种种经验和謬误,分化着人类的判断和执行力,同时也让我处于边缘化的生存空间里误打误撞,而无从辩别身边的人和事。我在冷暖失调的体温里寻衅着自然的法则,虚弱的肉体在现实的冷遇中,曝露寂寥灵魂的巢穴;以往过于自信的体征里,反复的落差与自然界形同陌路,维系着生命中旦夕祸福的定律,仿佛随时将殁于四季的轮转。人类真的脱胎于大自然的母体!过去“靠天吃饭”的惨淡,绝抵不住生存环境的江河日下,天气的异常主导着凡间的一切,你我像遭受风燨的植物,羁于光鲜的外表,花样翻新的病变,麇集于鲜活的生命,仼何不良的生活习惯皆是灭顶之灾!而束手无策的大自然举步维艰,再也无法与万物间质换勃勃的生机,强大的肉体在庸人自扰的生存空间里,频生厌世的虚妄而由此造成精神上的疾患,堂而皇之地加重着死亡的步态和人为叠加的负荷!
我在一种忋人忧天般的悲叹里,迟缓地抬起枯枝般沉重的头颅,侧耳悉听颈椎悠长的断裂声,仿佛缺水的古树依次泛起中空样的串响,带着骨节回位的舒适仰视苍穹。惨白的天际坦露殉难者的病容,唯有刺目的太阳在我的眼底里,映上幻化的光圈,清浅的哭腺盈满与阳光对峙的泪花,难受得甩头调节着不适,极目环视下的四周,满眼皆是来回闪烁的五环形状,凝视了许久才渐渐地恢复了视野的景致。斜刺里,正是交通干道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惯常的高峰期里的行人和车辆,被临时上岗的交警疏导着,在红绿灯的变幻中合理地移动,形成变化多端的队列和多彩的车流,拉开一种忘我的行程,个性鲜明地书写着各自的归途。忽然,一阵高亢的歌声远远地传来,打破了固有的平衡和寻常日子的平静;一种共有的好奇,使人头攒动的画面定格于此,纷纷驻足观望着这城市间难得的一幕:只见一个敦厚朴实的中年人,骑着一辆与体型极不相衬的坤车,车头挂满颜色各异的零碎,后座上自制的铁架子绑着三桶矿泉水。典型的北方汉子,方脸大耳,板寸,缠着胶布的老式花镜,将眼睛放大的凸起,谜样地透出神秘的眼光和专注。他身着灰色的中山装,脖子上系着一条轻飘飘的红领巾,双手戴着以前国企配发的套袖,身体笔直、目不斜视地蹬车,就像陷在移动的岛屿上缓缓前行,而庄重的神情在油亮的淌满汗的脸上凝结,越发露出滑稽并极具夸张的效果。最为令人诧异的他那独特的歌声,寥廓的音域有着无形的穿透力,强烈的分贝撩拨着众人的心弦。
学习雷锋好榜样,
忠于革命忠于党;
爱憎分明不忘本,
立场坚定斗志强……。
他那略带方言的歌声里,有着一种固执和舍我其谁的魄力,而旁若无人的傲视与歌曲水乳交融、天衣无缝;这绝不是心血来潮即兴哼唱的小调,而确为业已烂熟于胸的信仰至上的无畏的圣歌!尽管众人在良知上共同派生出久违的慨叹和震撼,深远的道德层面的得失,无情抨击着金钱的寡淡;但他那不合时宜的恍若酒醉后的出场,还是让人们在骚动中,有着哑然失笑的萌态。而路中央恰逢一名年轻的女交警,更是忍俊不禁,白皙的面容溢着井喷似的畅笑,工作需要的忌惮让她如芒在背,只得不停地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掌,摩挲着脸上的笑纹,紧张地捋着无檐的警帽,极力地抹去盘踞花蓉的喜庆,生怕自己的失态带来不良的后果。我却自顾自地大笑了起来,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酣畅淋漓的快感,仿佛被克隆的情感随歌声起伏,衍生出随声附和的冲动,仿佛要一较高下独揽此时的殊荣,诺大的表演欲望冰释着心灵如垒的前嫌,渴望着生活中稍纵即逝的台前,只不过没有指定的曲目争雄,我只能在闪念间律动,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摇晃着重拾踩踏单车的乐趣。我和众人的目光痴痴地凝望他右转,宽厚的背影蜇进高楼的成荫,水墨画般地涉入轻车熟路的街巷,带走了诸多留恋的视线和令人称羡的感受,于无声处听惊雷般地串起连绵不绝的呼应,或多或少地扮美着众人的心田,随机地溅起大家褒贬不一的言谈:“这哥们,唱得真好,不过太贫了!”“多提情绪呀!”“看来,他为了学雷锋义务送水吧?”“话说快到雷锋纪念日了。”“唉,现在还有学的吗?”“真事,过去的人再坏,也比当下最好的人好!”“雷锋精神呀?还能发扬下去吗?”……。这难道不是真实的生活吗?反正他那时隐时现的歌声已成为一种典范,也是平淡日子里令人捧腹的谈资和纪念!生活永远是文学艺术的源泉,而他俨然荒诞喜剧中的原型,领先于任何形态的真实表演,直接走上街头来呈现自我,拓展着深奥的戏剧语言和舞台实践,活脱脱地嘲弄和讥讽着把握时代的所谓文人,极大地摧垮了他们笔下的生态学和角色的塑造,他让空无一物的作品大白于天下,唤醒了文学艺术本身的价值和魅力!毋庸置疑,世界上所有的艺术门类异彩纷呈,却从未游离于真实的生活主题之外,而波澜起伏的现实铺排的善恶有序的故事,激发了多少有良知的文人的灵感和笔触,挥毫书就流传千古的佳作和精品,还原了生活的本质和人生的意义,无形地砥砺着人们的心智和高尚品德的完善。时至今日,按说经济高度发达的社会,不同题材的作品应该如雨后春笋般地破土而出,各种鬼马人才纵横文坛争锋天下,不断地为辛勤劳作的人们,提供精神盛宴且大快朵颐。但事实并非如此,如今打着金钱标签的著作层出不穷,为利欲熏心的出版商利益最大化冲锋陷阵,彼此分享着丰厚物质的供给和生理上的快感。而最为可恨的是,那些自诩为艺术家的“大爷”们,完全摒弃了人性的本真和生活的提练,不经过调研的面壁虚构杜撰的所谓憾世之作,羞辱着公众的自尊和大家的智商,得到的却是哗众取宠的赞扬和打赏。这些非脑白质的产物尽管流行一时,绝难渡过岁月沧浪的洗礼和冲刷,只能成为淤积河床的污泥浊沙,不同程度地阻碍着民族文化的发展及未来。如何捋清艺术和生活的关系?雷锋精神的弘扬正是来自典型事迹,他那大公无私的品质,影响着几代人的成长和行为方式,而逐步深化为公众的楷模和朴实无华的代名词。奉劝那些寻求创作捷径上的“天才”们,不妨重捧毛爷爷《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悉心拜读,固然能对自身的领悟和创作大受裨益。试想哪个民族不喜欢阅读和鉴赏?知识是人类文明的起始地和划时代的创举,从来都是感化心灵伴随人们成长的发展史,传承着每个民族的希望和血脉。曾几何时,大汉民族的文化何其辉煌和鼎盛呀!伟大的先圣和贤士拓荒着蒙昧的精神家园,展现了多么奇妙而瑰丽的未来画卷,使人们的梦想维系于繁重的社会事务中得以生息,构成了互为依附的共生关系,仼何知识的建立均来自于社会的生产实践,而人们的勤劳和智慧又丰膄了庞大的理论体系。一代又一代的先人塑造的华夏文明独步天下,其深刻的内涵和独特的形式饮誉世界,教化了后人优良的品质和虚怀若谷的德行,惠泽四方民众的繁衍和生活情趣,而逐渐成为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天然资源。这种薪火相传的文化脉络舒展着汉人的筋骨,厚重的文化积淀支撑着炎黄子孙的脊梁,历史上也从未有过断代和强权政治的奴役,处处体现着君王般的礼遇和广开言路的大家风范,而全民尊崇的时代背景让文化成为时尚,推动着社会的发展和翻天覆地的变化,梯次性地迈向前所未有的里程!纵观中华民族的奋斗史,任何外夷的侵略和统治都无法撼动其根基,异邦的智者惊诧于汉文化的博大精深,如获至宝地撷取着治世之道和理想的远景规划。这是怎样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局面,对立的双方竟能统一到相同的旗帜下,而实际的当权者却沦为百姓的阶下囚,形同虚设地履行着义务和职责,最终难逃覆灭的命运和转折,心甘情愿地拱手把权力交还到汉民族的手上,再也无法从自我毁灭中振兴起来,只能愧叹先天缺失的风尚和文明,枯枝烂叶般地卷入历史的长河里,留下许许多多耐人寻味的故事,更为大汉民族倍添兴衰的委婉曲辞,恍若唐诗宋词源远流长、缠绵镌永,百川归海汇成洋洋洒洒、蔚为大观的文化景观!
就这样一个生活的插曲和街头的众生相,竟引发了诸多的宏图大论和联想着实令我汗颜。按说照我目前的处境和生存状况,理应注重的是如何改善自身的生活条件,怎样合理合法地赚点钱将日子过下去,免得老无所依地终老一生!想到将来的规划我形同虚设,宛若傀儡似的苟活于世;其实长远的谋略早就形成于年少时期,而天赋的才情让我志得意满,几乎未曾有过丝毫担心和忧虑;但现实的残酷与我背道而驰,无法逆转的机遇和幸运,仿佛绝缘体一样屏蔽了我的所有努力和挣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造物主就像一个偷窥狂时刻洞察着我,如玩偶般尽兴地在手里把弄着我;当我精疲力竭他便给一些甜头,刺激着我的大脑神经;让我感觉成功在即、大喜过望的关口,他欲擒故纵地让我饮泣吞声、虽败犹荣。就这样周而复始地残忍折磨着我,使我的心弦上不断地变奏着城市的悲歌,而他则情趣盎然的进行着残酷的人伦游戏。
我真的无力于天赐的生活,不敢再有任何计划来改变现状,因为背后的一双眼睛明了我的企图和妄想,并随时准备浇灭我的所有梦想和奋斗,只能给我一个动弹不得的遥控的世界,过着欲罢不能、将死还休的片刻无法安宁的生活?!
我长舒一口气,顶着满头的虚汗,也不再夹菜,紧蹙眉头端坐在高大的梧桐树下,强力咽下苦涩而冰爽的啤酒,进入到一种虚无且实有的遐思里,沉浸在短暂的现在和故去的成败,静待着不可预知的一种非福既祸的陌生命运。
独处专注时,忽然手机从沉默中响个不停,开启着另一个动态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