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前两天,洛慈坚持提前去翠城报到。午饭后,她又坚持自己去车站,她爸妈只好由她。
翠城是一座小山城。之所以叫翠城是因为它有着80%以上的原始森林覆盖率,而人口只有几万。那样的小城里空气是没有杂质的,足够涤荡一个人心灵的烦忧。
省城到翠城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子在高速路跑一小时后就开始绕上弯弯的山路。来的时候洛明中跟她说,车在山路上绕会让人晕车,给她准备了晕车贴,风油精之类的,洛慈不晕车。班车刚转两个弯,她身后有人哇哇有了反应,洛慈从小挎包里拿了药给那人,戴上耳机听起音乐,逃避令人不舒服的呕吐声,也打发时间。窗外的风景很美:
掠过连绵青山,天气晴朗,能看到远处落下云影的远山,满眼绿意。仰头看,天空明净高远,云朵洁白,所有的色彩都是那么的明艳,纯粹。山路逶迤,朝车窗户后面看,远远就能看到爬坡的车辆。
看着看着,洛慈有些乏了,闭目养神。耳机里轮播的到杨正的朋友们录制的那首《绿萝小曲》歌曲把她的思绪一下子带进对杨正的回忆中,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重演,她的眼泪从紧闭的双眼冒了出来。
回忆的结尾是他爸爸在今天的饭桌上对她的一番教导:“一场爱情就像烹饪一道菜,有时候烧着烧着一不留神焦了,对一锅烧糊了的菜我们还能怎么样?唯有倒掉,重来。否则,你对着一锅糊菜痛苦,纠结,抱怨,烦恼,有用吗?一点作用没有,浪费时间,劳心伤神。人生很简单,没有那么多忧伤孩子,年轻人更加不应该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心太浮躁了……我们谈个对象没什么了不起,那都不是人生的全部。爸爸妈妈不想你跑那山城里去,既然你执意,爸妈尊重你选择,但你一定也要答应爸爸妈妈,去了翠城就把你的不快全留这了,去那边工作生活都要快快乐乐的!照顾好自己!”
山城的空气湿润,清冽,清清的凉爽。
洛慈从车站坐了一辆像古代轿子般的三轮摩托车来到园长说的一棵古榕树下,她下车看看表,五点过十分了。同事白娇会来接她先回学校宿舍。榕树的后面是一个有二三十级的台阶,上了台阶就是幼儿园了。榕树下,透过紧闭的铁门能看到缤纷涂鸦的围墙。
翠城名副其实,一片郁郁葱葱。不大的街道,干干净净的,路边都是茂盛的大树,在空中交集,形成天然的棚顶,街道就像一条条绿色的隧道。
翠城交通不便,人口不多,街道上车辆人流都少,显得有些冷冷清清。洛慈左顾右盼,大树下没有一个人,园长说,同事白娇会在这棵大枫树下接她回宿舍,给她钥匙。
洛慈从红色小挎包里陶出电话打给白娇。
此时的白娇正在发廊的定型灯底下烤着。
“啊,谁?喔喔洛慈啊,你到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接你的事情给忘了,来发廊做头发,你先,啊不,钥匙还在我这呢,咋办,喔,对了,哎,洛慈你等等哈,一会给你打过来。”
白娇就挂了电话。
九月的天,海市还是阳光灿烂,穿短袖呢。
翠城已经有些秋风萧瑟。只穿一件雪纺白底浅绿小音符图案连衣短裙的洛慈感觉一阵凉意,她把红色行李箱立在脚边,不由自主抱着双臂。
几分钟后,白娇电话打过来:“亲爱的,你等等,大概十分钟,有个熟人刚洗好头发,他一会经过那,我让他顺便帮我把钥匙给你送过去了,拿到钥匙你先回宿舍哈,上楼梯右转五十米,最右第一间就你宿舍。对了,那位送钥匙的帅哥叫郑少宇。”
小城冷清般的宁静让洛慈顿时觉得落寞和孤独。这时电话响起,是家里来电。得知洛慈已经到了,吴小莉和洛明中在电话里又是一通的嘱咐。
洛慈挂了电话,仰起头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电话里听到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她心里难过。
家里电话机旁边,吴小莉趴在洛明中怀里哭自责:“当初坚决不让她和杨正来往就不会有今天让我女儿远走他乡了!”
“好了,好了,你要总能预见事情的结果,你预见个头奖来打?”
吴小莉噗哧笑了,从丈夫怀里坐了起来。
“女儿只不过是换个环境而已,又不远,周末她会回来的,你看看,我们的女儿多坚强,从小到大没遇到过挫折,这次这个大一个挫折给她,她能这么冷静处理,我相信她,我们就放心吧。”洛明中继续欣慰地说。
洛慈等了一会,在行李箱坐了下来,伸一伸腿。她红色的鞋子触到一片掉落在地上的金色枫叶,她去把它捡起来,发现地上还有其他从没见过的红色的叶子,觉得好看也捡了起来。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情景也太像我此时此刻了!”她自言自语到,突然想到什么,陶出手机拍了叶子,连同杜牧的诗,发到微博上。
她认真编写微博,嘴里念念着,以至有人在路边停下车,走向他,看着她自言自语全然不知觉。
太阳渐渐西斜,金色的阳光从行道树的中间投落下来,洛慈浑然不知此时她被笼罩在金光里,整个人融在这街景里,像一幅画安静、梦幻的图画。这图片咯噔就镶嵌入郑少宇的心里。
“嗨,请问是洛慈吗?”
洛慈一抬头看到郑少宇,她意识到刚才的自言自语被听到了,脸唰就红烫了。
郑少宇身材挺拔健壮,他穿一件很旧的已经磨白了的牛仔裤,浅浅橘红色的薄套头针织衫袖子撸到手臂处。头很圆,头发两边短,中间留一个三角形,三角形里的头发用定型水梳得直立着。眼睛底下的卧蚕很大,鼻子挺拔立体,他笑着,唇边覆盖着短短的胡须,嘴角向左边微微提起,坏坏的,戏谑人一般。
一束夕光落在他脸上,胸前,让他整个人温暖而明亮。
“我叫郑少宇,白娇让我把钥匙给你。”
“谢谢,劳驾了。”洛慈接过郑少宇递过来的钥匙。
郑少宇没有走,他看到洛慈吃力地提起箱子走上台阶,快步跟上去帮忙。
“给我吧,我帮你拎上去。”他来提洛慈的箱子,无意中手触到洛慈扶在箱子上的手,洛慈居然有电到的感觉,她身体微微一颤。
郑少宇似乎感觉到了,他温柔地问:“冷吗?听说你刚从海市来,翠城天气是要比海市低很几度,要多穿点。”
带着情感伤痕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得到一个人的帮忙体贴,洛慈很感动。她深情看着郑少宇三确阶并一步就跨上斜坡的背影,夕阳的余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
洛慈打不开铁门,郑少宇帮忙。在郑少宇开锁的时候,洛慈问:“你是本地人?”
“不是,我在这边有个装修工程,一年多了,明年三月结束。”
“门怎么锁的,里面还没人住吗?”
“过几天才开学,我提前到了。”
“你一个人来的?”
“嗯。”
“为什么一个人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逃避什么吧,失恋了?”郑少宇问完,自顾自呵呵呵地笑。
洛慈面无表情,低头不语。
走进铁门,有一棵大树,大树下有一片草地。树上的黄叶落在草上,夕光落在草上,树影落在草上。
经过草地是一栋两层小楼,墙面是蓝色的,墙上画着彩虹,树木,花草,动物和太阳。楼下是一块五颜六色的室外活动场,滑梯等各种道具很齐全。
“这园子招满多少学生?”
“不到一百人吧。”
郑少宇一直把洛慈送到三楼的宿舍门口。
“这怪冷清的,我还有事得先走,你一个人没事吧?”
“没事,你忙吧。谢谢啦。”
“你存一下我电话吧,如果在这边需要什么帮忙打给我。我对翠城很熟了,吃的喝的玩的。”他们相互存了电话,郑少宇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