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宇用温大才给他租房子的钱在翠城最高档,环境最好的小区租了一室一厅,带洛慈住了进去。买菜,做饭。阿卢和白娇经常过来一起吃饭,然后在电视上看电影或去公园。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吃完饭就到阳台上去,依偎着看天,看天上的云朵或者在灯下各自看书。
洛慈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下去的。直到暑假前的一天。
送走了一最后一批孩子,洛慈走出校门,只见一个男人远远招手喊道:
“洛老师……”
来人是温大才,洛慈没见过他,所以暗自纳闷:
“奇怪,谁的家长……”洛慈走近问“您是?孩子们都接走了……”
“不是,洛老师,我是郑少宇他爸……我姓温……”
“哦,您好,您是……找少宇吗?”
“喔!是这样的,有事情找你商量,能去翠城大酒店吗,顺便请你吃个晚饭,好不好?”
在餐厅靠窗位置落座,温大才张罗着给洛慈点菜。
“不用了,温叔,我喝杯冰水就好,您有事请说吧。”
“晚饭时间了,要吃饭。服务员,来,点菜。”服务员抱着菜单过来,温大才把菜单给洛慈:“看看,想吃什么点什么。”
洛慈推脱不了,点了个海南鸡饭。
“也给我来个海南鸡饭吧。”温大才说,“我看你挺像一个人的,你父母亲做什么的?”
“我阿爸是小学老师,阿妈也在学校做职工,都退休了。”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看到洛慈愣了一下,温大才接着说:“哦,我看你有些像以前农场里一位女同事,挺像,所以问问,呵呵。”
“我妈叫吴小利。”洛慈喝了口水说。
“我说呢,我说呢,怪不得,看着你就想到她了,你长得还真像妈,哈哈,唉,真是造化弄人啊,”温大才感慨道:“你跟你妈说温大才,她认识我的,有机会希望可以请你们吃顿饭。”
“哦,原来你认识我阿妈。”
“何止是认识啊,唉,时间过得真快,孩子们都这样大了……”温大才手指敲着桌子说:“你都不奇怪为什么我是郑少宇的爸,姓温吗?”
“我不奇怪,温叔,少宇他跟我说过家里的情况。”
“哦,是吗,家里的情况他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是的,他都告诉我的。”
“这样挺好。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看得开。你放心,少宇这孩子跟我一样,重感情,就算他跟妙妙结了婚,一样会对你好的。”
“少宇跟妙妙结婚?”洛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是啊,少宇是我继子更是我的女婿,他有跟你说是等妙妙毕业的吧?等不了咯,妙妙怀孕了,所以他们得赶紧结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洛慈的自尊慢慢崩塌,好不知所措地去握面前的冰水杯,手抖得历害,杯子里的冰块碰撞着杯壁咔咔响。
“温先生,我需要跟你说明的是,我,”面红耳赤的洛慈哽咽地说,“如果我知道少宇是您的女婿……”洛慈深深吸着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泪珠已一个接着一个滴落下来,“这个他没有跟我说,没有说,他没说……温叔,我真的是不知道才……”
“不,不,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哭,别哭啊。你现在知道了,当然,如果你愿意,还是可以和少宇在一起的,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你们要答应我,别太张杨,要悄悄地,别影响到我女儿妙妙……”
洛慈已泣不成声,她站已来慌不择路撞到给他们上饭的服务的托盘上,引起一阵骚乱,洛慈连声说对不起,把残局丢给温大才处理,就夺门而出。
洛慈回到房间,把包丢沙发上直接进了洗手间。她关上门,立即号啕大哭。她一边哭着,一边拿着瓶东西往墙壁上,马桶的里里外外,地板上,洗手盆里倒上,停下来哭一会,然后拿了一把长柄刷子快速地刷洗起来,洗手间里到处泛起泡沫。洛慈哭了一个小时,也刷了一个小时,直到精疲力尽。
她把洗手间里花洒,水龙头全部打开,冲走泡沫,也冲洗着自己。
郑少宇赶到回房间时,洛慈正在默默往她的红色背包里收拾东西。郑少宇看到她湿漉漉的头发下红肿的眼睛和红红的鼻头,怜惜地从背后抱住她,洛慈挣扎着,两人倒在床上,洛慈又哭了起来,她压抑地哭着,要挣脱郑少宇的怀抱,交往半年中,郑少宇只见过开心快乐的洛慈,还没见过她哭更加没见过她发脾气,他只是不知所措地把她抱得更紧,两人扭成一团。
洛慈昏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郑少宇不在身边了,屋里有些闷热,一道闪电在落地窗外划过,远远传来闷雷炸开的声音,又一道闪电。
一只蚊子在面前嗡嗡嗡,洛慈挥手把它赶走,坐起来。粉红色的干发巾从她头上滑落,那是她睡着的时候郑少宇给她包上的。
屋外依稀传来饭香和她熟悉的炸排骨味道。洛慈汲上拖鞋来到客厅,电饭锅蒸汽腾腾,郑少宇正从锅里盛出炸排骨。
洛慈木然地坐到饭桌边,山城的雨说下就下了。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郑少宇移步拉上厨房的窗,默默洗碗,盛了汤轻轻放在洛慈面前,是洛慈最爱的海贝杂菌汤,洛慈用勺子慢慢喝着汤,刚咽下去一口,眼泪又想断线的珠滴滴答答往碗里掉,咽下去一口,眼泪又滴滴答答往碗里掉,似乎喝下去的汤都化成了泪。
郑少宇默默地看着她,眼眶朝红,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他知道,他不开口已经是错,多说一句都多余。
洛慈喝完汤,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说:“吃完饭,我就搬回宿舍去。”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拼尽全力,声音却是很小很小。
“好,好,你吃,吃好我送你。”
郑少宇像是得了特赦令的罪臣,唯唯诺诺地说着,拿了洛慈的空碗给她盛上饭,又在她对面坐下了。
“别光看我了,你也吃饭吧。”洛慈虚弱地说。
“好。”郑少宇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度紧张到忘记了吃饭。
雨来得快去也快,雨后天空挂出一轮半月,下玄月,像洛慈紧抿的,忧伤的嘴。
郑少宇用很慢很慢的速度送洛慈回学校宿舍。路上两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校门口的古树下,郑少宇拉着洛慈的箱子,撑着伞为她遮挡树上滴落的雨水,地面上树的落叶在雨水里凌乱像他们此刻的思绪。
“箱子给我,就送到这吧。”
“我给你拎上去。”
他拉过洛慈的手握着伞,拎起箱子,像初识那天走上台阶,洛慈望着他的背影,在朦胧的月光里,像一个剪影,下玄月挂在剪影的上方。
洛慈慢慢跟上去,在铁门口一手把伞给郑少宇,一手拉过她的箱子。
“阿慈,其实我……”
“嘘……不说,不要说,什么也别说……”洛慈背着他说,走开两步,洛慈突然转过身来,扑进郑少宇怀里,踮起脚尖,用她的下玄月覆住郑少宇的嘴,郑少宇丢开伞,把洛慈抱离地面,洛慈紧紧抱着他,深长地吻他,然后用力推离,头也不会地离开。
郑少宇楞楞地看着洛慈走进铁门,铁门“狂当”一声,郑少宇好像听到了洛慈关上心门的声音。
紧闭的铁门把两个人隔开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