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口,洛慈先敲了敲门,已经躺下休息的白娇听到门外有动静,嗖一子从床上跳起来,打开房门,把正在陶钥匙的洛慈吓了一跳。看到是洛慈,白娇一愣“是你?怎么回来啦?”
“在等阿卢吗?”洛慈从她身边经过进屋说。
“没有,他今晚值班呢。我就是没想到你会回来?嗳,我有好消息告诉你!”神采飞杨的自顾自搂着洛慈,把她按坐在床上。
“看!”她晃晃手上的,无名指那枚细小的刻着LOVE的金戒指说:“我们要结婚了!婚期订在下个月!哈哈,我们商量好了,结婚后我们就在翠城开一家黎苗特色小菜馆!对了,伴郎伴娘团你和郑少宇必须参加!”白娇手舞足蹈着,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蹦着床,洛慈也跟着被震的起起落落。
“恭喜你,阿娇,可是对不起,我现在暂时高兴不起来……”洛慈带着哭腔说。
白娇这才发现洛慈的眼睛浮肿,脸上还带着泪痕。
“怎么了,亲爱的?哈,我知道了,你俩闹别扭了吧?太稀奇了,洛慈和郑少宇也会有别扭?什么事情呀,说来我听听?”
酸楚再次决堤,洛慈又泪流满面……“你先别问好吗,我一个人冷静一下明天就好。”她握握白娇的手,也不换衣服就躺到床上钻进被子。白娇还想说什么,洛慈已经把床帘拉上了。
“好吧,好好睡吧,别太伤心哦,两个人相处,小别扭是避免不了的哦。”白娇安慰完,也去睡了。
第二天的早晨,阳光从窗子洒进来,落在窗前的绿萝上,落在洛慈的床上,唤醒了沉睡中的她,洛慈睁开眼睛的第一念便是:啊,又一天要开始了。当她的脸触到潮湿的枕头,很快她就转念一想:我的菜,又浇糊了。不过,她的心中已经没有那么悲伤,仿佛心里的那些伤悲都已经化成泪水流出挥发。
那些残存的悲伤有时会跑到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非常忧郁,偶然在夜里也会发酵,洛慈在睡前再默默地排掉。
第二天,第三天,白娇没见到郑少宇来接洛慈。白娇怎么问,洛慈也不说,喜事在即的白娇也无暇顾及洛慈的事情,半个月后,白娇和园长辞职,回家准备婚礼去了。
后来的半个月的时间,洛慈一个人在宿舍暗自悲伤,第二天的枕头总是潮湿的,上课前她要把它拿到天台上去晒。
园里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小林,园长按排好住进了白娇的床,她是园长的远房亲戚,过来帮忙,下学期留在学校代替白娇的工作。她问洛慈为什么天天要晒枕头,洛慈回答说:“就是要把棉花晒松了。”她从不向人倾诉自己的悲伤,别的人关心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提醒,使人疼痛。园长经过,笑笑指的天空对洛慈说:“小洛,你看这天空有多蓝多通透,但经常出会阴天下雨啊,这就是人生。”园长意味深长地说完,微笑拍拍洛慈的肩,“假期出去走走吧。”
因为没有一张开心愉悦的脸,洛慈拒绝为白娇做伴娘,虽然她也很期待穿上苗族的伴娘服,帮助新娘给来宾敬上浓烈山兰糯米酒。
阿卢和白娇的婚礼如期举办。
阿卢和李侨的婚礼共办两场,省城阿卢办一场,翠城李侨家办一场。洛慈准时出席了他们在翠城的婚礼,洛慈知道郑少宇是伴郎,她想不去,但园长让她一块去,想想和白娇的关系,不去也不成,洛慈还是去了。
很有意思的传统苗族婚礼,据说,已经是简化版的了。
白娇家门口,接亲的车被白娇家的迎亲队横着一根竹竿拦住去路,竹竿上悬挂着一个做工精巧的小箩筐。两人一竿,十几人设置重重障碍。
洛慈觉得有意思,拿着手机去路边录下这些场面。
伴郎兼司机的郑少宇看到洛慈了,一个多月没见到她。她的头发染成了棕色,穿着白色的无袖雪纺上衣,浅绿色的布裙,轻便白色布鞋,在人群里亭亭玉立得像枝头迎风的一朵白茉莉。
车上的新郎新娘,伴娘往车窗外,萝筐里丢喜糖、红包。大家欢天喜地抢起糖果,红包,然后自觉让出路,给婚车放行。
郑少宇的车缓缓经过洛慈身边,洛慈看到郑少宇炙热要淹没她一般的眼光,她楞楞地放下举着的手机。
白娇家的门上贴着新对联,大红剪纸的喜字,空气中浓浓弥漫着香甜的糯米酒香。大厅里,走廊里,院子里摆满圆桌,一桌十人坐满亲戚朋友,男女老少。厨子在地上挖出土灶,垫上砖头,架上大锅就烧出了几十桌喜宴上需要的饭菜。阿卢穿的新郎服,棕色西裤配粉红色衬衫,新娘和伴娘穿传统民族服装:头戴圆顶帽子,帽子后沿缀着长长的流苏;身穿镶有花边的青色衣服,洁白的披肩上绣着大红喜字;打着绑腿。
两人一桌一桌给亲友敬酒,伴郎伴娘则端着一个放着槟榔,饼干,糖果和香烟的簸箕紧随其后,敬了酒,客人自行挑选,再在簸箕里放上钱或红包。简单热闹。
郑少宇的眼光一直没离开过洛慈。除了新郎新娘和郑少宇,其他都是陌生人,还好有园长和白娇的儿子小俊陪着她。
郑少宇和洛慈安排在主桌,和新人及新人的家长坐一起,新人礼毕落座,听大人们说可以动筷了,坐洛慈身边的小俊忽地站起来,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摆在桌子中间的唯一一盘五色饭端起来,放到洛慈面前,说:“漂亮的老师吃漂亮的饭!”大家呵呵笑,有人问:“小俊长大取漂亮的媳妇吗?”小俊说:“我想娶洛老师!……”大家哄堂大笑。小俊不好意思低声说:“我是说,我想娶和洛老师一样漂亮的媳妇……”大家又大笑:“小屁孩也想着娶媳妇了呢。”
洛慈勉强止住笑,看小俊不好意思头快低到桌子底下了,打圆场说:
“小俊可厉害了,老师教的弟子规全文都能背出来,小俊给大家背一段泛爱众好不好?”
大家鼓掌,小俊抬起头兴高采烈背起来:“
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
行高者名自高人所重非貌高
才大者望自大人所服非言大
己有能勿自私人所能勿轻訾
勿谄富勿骄贫勿厌故勿喜新
人不闲勿事搅人不安勿话扰
人有短切莫揭人有私切莫说”
……
待小俊背完,洛慈问:“老师是不是应该自己吃这盘五色饭呀?”
“大家一起吃,老师吃红色的!”小俊说。
“为什么老师吃红色的呀?”郑少宇问。
“因为……因为……因为老师总给我小红花!”小俊机智的回答又惹大家一阵笑。
“好老师吃红色的,”洛慈夹了点红色饭放嘴里嚼嚼说:“谢谢小俊。”
“老师,好吃吗?”
“好吃,谢谢。”
“小俊真爱老师。”大家又乐。
婚礼直到下午两点才结束。从未喝过酒的洛慈因为山兰糯米酒甜甜的好喝,不知不觉就喝多了,饭后糯米酒后劲起来,她昏呼呼站不稳,郑少宇连忙过来把她扶到车里休息。洛慈捧着郑少宇的脸看着看着笑了笑,笑着笑着哭了起来:“我没想到,……今生第一个理直气壮要娶我的是一个五岁小孩……”
郑少宇握着她的手,他想说,他也想娶她,可是始终没能说出口,他是想,但他不能。他只有一把把洛慈搂到怀里,紧紧地搂着她。
洛慈哭着继续说:“别人结婚都是多么自然而然的简单事情,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你们都说爱我,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在郑少宇怀里睡着了。
“我会娶你的,阿慈,给我点时间,我会娶你的……”
阿卢婚后两周,他们在翠城的工程也结束了。阿卢决定不再跟郑少宇到滨海市下一个工程,而是选择留在翠城,和小俊母子一起开经营早餐店。
郑少宇离开的那天晚上,他来到学校的门口,给洛慈打电话,没有接,他发信息
“洛慈,我能当面和你告个别吗?”
“不用,不必。你就这样离开吧!不要再发信息,不要再打电话来。否则,会麻烦我因此而换个号码。”洛慈心如止水般回复。
“少宇,我不怪你,也不怨你,我不后悔遇到你,我也不后悔爱过你。我感恩有你陪伴的半年时光,我爱你,但我希望你回到妙妙的身边去,迎接你孩子的降生。你要全心全意爱她们,做一个好丈夫,做一个好父亲,让这个世界多一个完整幸福的小家庭。”
看完洛慈的回复,门外的郑少宇两眼涌出泪水,倾刻淌挂脸上……他的手微颤着扭转车钥匙……
洛慈在窗口望着郑少宇缓缓离开的车,她的眼泪也流下来……
从前总不能理解别人所说的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好了,现在有了答案,这答案却是把心撕裂开来才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