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学部的规定,由于今年中秋节和国庆节相距九天,因此不能兼顾。加之要采摘苹果,因此,中秋节不再放假。但考虑到师生上课的时间已经很长,决定把国庆节的假由增加为十天,9月30日(星期四)离校,10月10日(星期日)返校。
今天是9月21日,星期二。上午,是我们办公室采摘苹果的时间。天公仿佛听到了那天阿越的祈祷,分外配合:天空像完全伸开了的蓝绒丝绸,平整而纯净,一块白云没有,显得高档而精致。有风,不软不硬、不热不凉的风。
采摘苹果的同事还真不少,大家步行来到苹果园里。幸亏学校离苹果园并不远,走路权当是大赛前的热身。
在苹果园前的空地上,技术人员先对我们这几十号人进行了一番简短的培训。
技术人员是个男的,四十岁左右,个子一米六左右吧,人精瘦,脸膛很黑,牙很黄,有一颗还在不说话的时候不安分地露出唇外,显出极有个性的放荡不羁。我们胡乱地站着,有的还在打打闹闹,但技术人员不管这些,自顾自说道:
“各位老师,大家都是有知识的人,按说我不该教大家什么。但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还是应该强调一下为好。因为据调查,由于采摘不当,造成果台芽或残果梗刺伤梗洼的很多很多,严重者甚至达到20%以上,使大量的优质果因此而变成劣质果。无意之中降低了果园收入,造成不应有的损失。因此,咱们必须按照科学的方法采摘。
“一、采摘前要充分准备:首先要准备好采果用的工具,如果篮、果筐、果梯、运输车辆等。果筐、果篮中要垫上麻袋片、蒲包或塑料泡沫等软料。果梯要牢固,高度要求能够到树顶部的果实。这些咱们已经都准备好了,不劳各位老师操心。参加采摘的人员把指甲剪短,带上手套。”
听到技术员这几句话,有人议论道:“这么麻烦!” 也有人说:“早说呀,现在剪指甲晚了!手套也没带。”也有人说:“没事找事!”
技术人员说:“剪指甲戴手套的事就免了,免得大家嫌麻烦。”
大家笑起来。
技术人员继续培训:
“二、要讲究采摘方法:苹果果实的皮很薄,稍不注意就会发生刺伤、碰伤。由于果实已经成熟,果柄与果枝很易脱离,很容易碰落、摔坏。因此,对果实一定要轻拿、轻放。采摘时用手轻轻握住果实,食指按住果柄,然后向上掀,使果柄与果枝从离层部位断开,轻轻取下果实。当果柄不断时,不要硬拉,以免将果枝(特别是果台副梢)随果实采下,要尽量少碰落树叶。摘果的要领是:“握果好像拿鸡蛋,食指压把(柄)往上掀,右手采果左手接,轻轻放入采果篮。”
说着,该技术人员还随手给大家做一个示范,他的动作非常熟练,手指也非常柔软,一举一动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然后,他又给大家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大家纷纷点头。
开始采摘了。采摘苹果和上次开茶话会一样,以办公室为单位。大家七手八脚地领到了各种工具,阿越搬着果梯走在最前面。
我们走到一棵苹果树下,树下累累的果实让大家惊叹不已。有的果实已经成熟,红彤彤的,骄傲地挂在枝头,不论是颜色还是味道都非常诱人;更多的还泛着青色,隐身于枝叶之间。
“咱们就对付这棵,我看着这棵顺眼!”阿越把果梯架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
何必老师放下果篮,就要登上果梯。
“何老师你先别忙!”我制止了何必老师。
“为什么?”何必老师有些奇怪。他是办公室主任,身先士卒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我笑而不答,其他人心领神会,笑起来。
其他办公室采摘苹果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你要是上的话,我怕有人有意见!”阿越做着鬼脸。
“谁?谁有意见?技术人员?没有规定谁上梯子呀?”
阿越思维太具有跳跃性,难怪何必老师赶不上节奏。
“不是技术人员,是……是果梯和果树它们兄弟!”阿越夸张地晃着果梯。
“噢,我明白了,你是说我身体重,怕梯子和果枝承受不住。有道理!”何必老师恍然大悟。
“回答正确,加1000分!”阿越说着,敏捷地爬上果梯。阿越谨慎地采摘着苹果,边采摘嘴里还念叨着技术人员强调的注意事项:
“当一个果台上有双果或多果时,采摘时要用双手,一手托住一手摘,或选最易摘的一个先采下,再逐一摘下其他果实,否则会采一落一,或全部落地。采果时要从下到上,从外向里,高处要用梯,禁止晃落或打落。阿褛,我说得对吗?”阿越很得意。
果梯摇晃着,阿越身体也随着摇晃,可阿越一点儿也不害怕。
“小心阿越,不要出师未捷身先落呀!”我提醒他。
“没事儿!我是谁呀,我身轻如燕啊!”
初时,大家采摘得非常认真、非常谨慎,严格按照那位技术人员培训的要求来采摘的。但干着干着,大家不耐烦了。
让大家不耐烦的是另外一拨人。
他们大概是果园里的人,本身就不干活,只是到处在树下转悠,或者你把他们看作监工也可以。遇到哪个人一下子摘下两个苹果,他们就大叫:“要一个一个摘!”看到有人一不小心拽断了一截果枝,他们就更大声地叫:“小心点儿,咱们要摘的是苹果,不是果枝!”尤其是看到有人一不留神使苹果脱手掉落到地上时,他们就像被谁打一耳光似地尖叫:“这可是一级果,别糟蹋了!”
于是,大家慢慢地就烦了:是啊,你们不干,我们免费给你们干,你们还指手划脚、横挑鼻子竖眼的,老子还不想伺候了呢!
从此以后,大家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天空好像不那么蓝了,风好像不那么适宜了,苹果园的景致好像不那么好玩了,又红又大又甜的苹果也好像不那么诱人了——管它呢,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样,果枝断的就多起来了,苹果不小心掉地上的事屡见不鲜了,有人更加豪放,见一个果枝上结几个果子的,不管成熟没有,一股脑摘下来,或者干脆故意连果枝都掰下来!当然,有人更绝,用一个小断枝故意在苹果上扎一下,然后放进篮子里去,有的干脆不顾苹果没有洗,就平易近人地用嘴咬上一口,然后再放进篮子里或扔到野草深处。
一个小时未过去,苹果园的气氛全变了!
这还不算那些以各种各样的方法磨洋工的事情!
特意选在国难日那天开会的领导、特意掐着钟表等待着8︰58分才让会议开始的领导、时时处处想着“就要发,发我吧”的领导,有谁会想到这些呢?
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阵风吹来,果梯摇晃得更加厉害。阿越由于爬得太高了,一不留神,一下子从梯子上摔下来!我一声惊呼,我的惊呼又激起了采摘苹果的其他同事的一片惊呼!阿越摔倒的很不是地方,附近碰巧没有什么野草,而是赤裸的泥土,刚下过雨不久,还颇有些湿,因此,阿越洗得干净的文化衫上沾上了很多泥土,不光摔倒的姿势不够潇洒,沾上泥土后的衣服更加重了阿越的狼狈。
要命的是,果梯压在了阿越的身上!
何必老师慌忙跑上前,将果梯挪开,阿越躺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坐不起来了。
看到有人出了事,大家纷纷跑过来,关切地问这问那。监工也紧张地围着阿越。学部带队的张干事掏出手机,给马校长打了电话。
下面是他们的电话内容:
张:马校长,咱们学部的姬老师出事了!
马:啊?出什么事了?碍不碍事?
学校外,校长和老婆正逛超市,听到张干事的汇报,不由得把老婆撇在一旁。
从口气中,张干事听出来马校长非常着急,不,是非常焦急。
张:从果梯上摔了下来,现在还不知道伤势怎么样!
马: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哪!这下高中部可把人丢远了!
张:……(因为不是他摔下来的,所以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校长的这一责怪。当然,校长的意思是,你既然是带队的领导,你怎么没有预想到这种事情呢?但情急之下,张干事脑瓜也不太灵光了)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阿越已经被我们慢慢拉着,艰难地坐了起来。
“阿越,感觉怎么样?”何必老师担心地问。
阿越动动胳膊,没事;伸伸腿,没事;动动脑袋,好像也没什么事,本来就没摔到脑袋嘛!阿越的举动让我想起古人张仪,当被楚相国昭阳怀疑拿了和氏璧后,他死不承认,因而被打得遍体鳞伤。回到家,张仪问妻子:“我的舌头还在吗?”妻子说:“在哩!”张仪高兴地说:“舌头在就好,我的本钱还在,我就会出人头地!”
“除了一个地方疼,其他地方好像不碍事。”阿越小心地回答。
“什么地方?到医院检查一下吧!”我很担心地说。
“哪个地方?噢,这个地方还真不好意思给你说!”阿越口气转轻松,果然没什么大事。
大家松了一口气。
我们都知道,阿越说的那个地方,是屁股。摔下来时,屁股重重地落在地上,阿越虽然清瘦,但毕竟一米八的大个子嘛!
“阿越,真的,需不需要检查一下?”何必老师还是有些担心。
“就不麻烦医生了吧!”阿越没事儿似地笑道。
这时,张干事还在和校长通话。
张:马校长,您就不要担心了,姬老师已经站起来了,看起来他好像没事!
马:这就好,这就好!对了,哪个姬老师?
张:不就是那个—阿越嘛!
张干事压低了声音。
马:我猜就是他!成天毛手毛脚、跟油炸着似的。既然没什么事儿,那就继续干吧!但是,你要在语言上安抚安抚大家!
张干事唯唯答应。
张干事合上手机,笑着对大家大声喊道:“马校长让我向大家传达他对大家的亲切慰问,尤其是对姬越老师的亲切慰问!既然姬老师福大命大造化大安然无恙,咱们大家再继续干吧!”
阿越摸摸屁股,非常非常疼,甚至比刚才更疼了。这是符合医学之道的,先是由于猛地一摔,神经摔麻木了,现在又慢慢恢复了知觉。他心里充满歉意,更充满温暖,因为他的不慎摔下,让马校长为他担心,同时,又由于校长对他一个普通年轻教师的担心,才让他温暖。这温暖,将是他不仅做好苹果采摘工作、更是做好教学工作的无穷动力。这以后,阿越爬果梯的资格被大伙剥夺了,爬果梯的高空作业任务就由阿越换成了稳重的阿谷。是啊,何必老师肥胖,盛老师年龄偏大,阿若有恐高症,我是女将,阿谷还真是最佳人选。
下午,我们组都有课,不能采摘。但苹果园的管理人员一直让我们这拨人干到下午1点才让回去。这时,又累又饿的我们连骂的气力都没有了。
第二天早晨是我们的早读辅导时间,需要5︰15起床,但经过昨天上午采摘苹果的考验,我腰酸腿疼,床似乎成了一个巨大的引力场,连坐起来都困难了。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