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尽从后大喝一声:「站住!」
我略为停步,然后继续前行,可是走没几步,就见秦夜尽倏然现于眼前,张手拦住我的去路。
「少跟我装聋扮哑,跟,我,走。」她一字一顿的说。
我板着脸说:「要走自己走,从今以后各走各路,互不拖欠,永不相见!」
秦夜尽一听脸色大变,怒说:「想过桥抽板?不要忘记是谁救你一命,你这条命是我的,別再激怒我,我随时可以取回你一命。」
当时我一心和她划清界线,连命也豁出去了,也不惧她是否真取我性命,只仰天「哈哈」两声,摊开两手,从容不迫的说:「要取就取,我宁死也不跟妳走。」
秦夜尽大怒出手,一掌打在我胸口之上,掌力颇为沉重,一下就将我打至倒地不起。
我单手捂住胸口,挣扎地站起来,身子尚未站稳,脖子就被秦夜尽一手掐住,见她咬牙切齿的说:「別以为我不会杀你,要杀你易如反掌。」
我被她屡次动手威吓,早已气在心头,当下不再死忍,反手捉住她手腕,大声疾呼:「別吓人,要杀便杀,谁怕谁!」
秦夜尽见我面无惧色,先是一愣,随后声色稍为缓和,心平气和的问我:「说,为什么宁死也不跟我走。」
「妳不是可以读出我的思想吗,还多此一问。」我晦着气说。
秦夜尽又是一楞,然后说:「灵气保护你的身体,也保护你的思想,现在我不能侵入你的思想之内了。」
「先放开妳的手,別再动粗,话才好说。」我说。
「好。」她说。
我们俩同时放手,双方都稍为冷静下来。
我深深一吸气,平復心头之激动,徐徐说:「我不要再面对那些妖魔鬼怪,包括妳。我更不想与妖魔为敌,我只想当一个凡人。」
秦夜尽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由你与我立下契约起,就注定要捲入灵界纷争之中,不可能回头了。」
我勐一挥手,说:「不算数,当初妳根本没说明要我干什么,假如妳一早对我说明,我是死也不干的。」
「你想死也太迟了。」
「妳说什么?」我不明所以。
「你身为凡人却身负灵气,这一点十分可疑,真相未查明之前,我不淮你死。」
我气极,双手乱摇着,怪叫着说:「妳当妳是神?可以干预我的生死?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得死?」
秦夜尽轻嘆着气,说:「我不是神,我是渡鸦,渡鸦没有权利干预人的生死。我救你一命,其实已犯了灵界规条,若是被上头得知,別说你,连我也未必可活下去。」
「既然妳早知有这后果,为什么还要救我?」
秦夜尽并未回答我。
片刻之后,她凝眸看我,诚心地说:「我不会害你,只会助你。跟我走吧,你已没有回头路。」
「我不走。」
秦夜尽耐着性子对我说:「我明白你一介凡人,要跟妖魔战斗,怕,是人之常情。可是你要明白,人生原是一场战斗,不管你惧怕什么,都不可退缩,反而要面对。」
我默然了一会,然后说出了心底话:「其实,我最不想面对的是別的事。」
「什么事?」她问。
「我不想再面对別人离世,更不想为了別人离世而难过。」我说。
「你为了別人离世而难过,別人也会因为你的离世而难过,这正是世人都有的同理心,是无可避免的。」
「別开玩笑了,这年头还有谁有同理心?」我失笑。
「有,至少你有。若男的离世令你难过了,不是吗。」秦夜尽说中我真实的感受。
我为之语塞。
秦夜尽继续说:「人,最好忠于自己真实的一面。」
我不置可否。
「还有,你根本不想死,不是吗?」
我黙认了。
我确实想活下去。
「你已跟汰爱结怨,他一定找你报仇洩愤,凭你一人之力绝对应付不了他,要活命就必须有我在你旁边守护。去或留,自己决定吧。」秦夜尽独自前行。
我踌躇了一会。最后,我决定跟随她的脚印,步步相随。
我不确定哪一面才是真实的我,也不想确定。
但,我想活下去。
我相信她的话,要活着,就得跟随她左右。
走没多远,秦夜尽忽尔停下来,转身说:「用脚走太费时,我们飞吧。」
「飞?怎样飞?」我好奇地问。
秦夜尽不答话,自个儿化身成渡鸦。
「这把戏怎么变法?」
秦夜尽又由鸟儿变回人儿,有点难为情的说:「对了,忘了你不懂化身成渡鸦。」
「妳教我吧。」
「你学不来。你虽有灵气,但不是灵体,受肉体所限是没法子练成化身之法。」
我有点失望。
每当我见她化成鸟儿,在天上自由来去,嚮往之情便油然而生。
秦夜尽思考一会后,点了一下头说:「行,我可以教你以灵气造出「黑鸟银翼」,这样就可于空中自由飞行。」
我雀跃万分,催促她快快教我箇中奥妙。
秦夜尽眉头轻皱:「別着急,慢慢来,我先教你灵气的运气之法吧。」
她提醒了我:「对了,现在我总觉得有股力量在体内流动,可是不懂怎样运用它。」
秦夜尽好像一位超自然讲座的教授,讲解着灵气的理论:「灵气由人化为灵魂一刻便随之而生,理论上,灵气最初本无强弱之分,惟有经过锻练修行才有所增长。灵气运用之法门再简单不过,只要用心感受灵气之流动,由心而发,自能自如运用。」
秦夜尽背负双手说:「你以血肉之躯却身怀灵气,是异数,可是估计依我方法,你还是应可运起灵气的。试试看吧,照我之法,将灵气运于双掌之上,看看可行不。」
秦夜尽所授法门并不深奥,我一听便懂,于是闭起两眼,用心感受灵气在体内的流动,然后随心试着将灵气运于手掌之上。不过初次一试便一试成功,两掌乍现红光,聚满灵气。
我沾沾自喜地说:「看,一点就懂,太聪明绝顶了我。」
秦夜尽不以为然,淡然说:「运起灵气又有何难,用不着这么得意。先把灵气收回体内吧。」
我呆头呆脑的问:「怎样收回?」
秦夜尽嘲笑我:「你不是自命聪明吗,还要问我?」
我冷哼着,说:「难不到我。」我转着脑筋:「既然灵气由心而发,那么运气由心,收气也应是由心,只要心中想着收起灵气便可。」
我以心感应灵气。果然,灵气感应到我的呼召,马上自我掌上退散回体内。
我一脸得意地望着秦夜尽。
秦夜尽毫无嘉许之意,只说:「你勉强算是学懂运用灵气了,接下来,我教你一句「灵语」。」
我搔着头皮问:「「灵语」又是什么把戏。」
秦夜尽显得有点烦躁,但还是尽量给我讲解:「你就当「灵语」是一种咒语吧,两者不同之处在于「灵语」一定要以「灵气」唸出,不然就无法发挥「灵语」之效果。」
我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我给你示范一次,」秦夜尽凝神闭目,运起灵气,唸出一句灵语:「天灵灵,地灵灵,黑鸟飞灵,赐我银翼,银翼怒展。」
灵语方尽,一对银光闪闪的白银色的翅膀便于秦夜尽背上展现,轻轻拍动着。
我瞧得圆瞪着眼,惊嘆地说:「太神奇了。」
「到你了。」
我说了声好,按着秦夜尽所授之方法唸出灵语。这一次又是一试成功,随着灵语起落,一对银翼
就生于我背上。
「好,飞吧。」秦夜尽轻轻一跃,背上银翼急速拍动着,瞬间飞到半空之中。
我急急说:「等等我。」我连忙跟着她跃起身子,拍动银翼起飞而去。
二人很快就起飞至云层间。秦夜尽的飞行速度快若空中战机,在我前头高速飞翔,任我拼命加速也追赶她不上。
秦夜尽回头瞥了我一眼,之后放慢速度,似乎有意让我从后赶上,我当下加速疾飞,终于跟上她,与她併肩飞行。
这时恰逢天际破晓,光明与黑暗交替,阳光射到漫游于云间的我的身上,也射到秦夜尽的身上。我转脸看着她,见她经过阳光的洗礼后,身上居然反射出炫目金光,伴着银翼射出的白银光芒,金光银光相互交织,不断闪耀着。身处光芒中的她,如画,也如仙。
能够跟如仙的少女併肩飞翔天际,是我造梦也想不出的事情。此情此境,使我倍感畅快之余,更叫我感到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秦夜尽回眸望我一眼。
我报以一笑。
一向冷漠的她,此际竟向我回报微笑一个。
可能她也因为当下的自由自在而变得宽容了。
剎那间,先前我和她紧张的关系因为一个笑容好像缓和了不少。
相视而笑之后,我们继续在破晓之中,一直飞行。
我不知我们要飞去何处,我也没有开口问她,只暗地想:「也许,她要带我飞到天际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