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韩骐略微有些惊讶,他看着郑雨海一脸郑重的样子和血迹斑斑的手帕,脑子里突然蹦出了红色电影里那些烈士临死前托付战友的情景。
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扔在一边,韩骐并没有立刻去接郑雨海递过来的手帕。韩骐虽然称不上是什么一诺千金的豪杰,但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还是要尽力去办的。眼下自己面前的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天晓得他要让自己给谁送信。
“什么信?送给谁?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比你好不到哪去,现在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了,我可不能做出任何百分之百的保证。”韩骐丑话说到前头,言外之意是不想接这一单。
郑雨海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需要你做出什么承诺,但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好人,否则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到这里来救我……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它这是一封很简单的家信。”
“家信?”韩骐半信半疑。
“对,是给我老婆的。”郑雨海咳嗽了几声,费力地说道:“她人现在不在本市,在老家江苏南通。”
韩骐一听,不禁有些好笑起来,说道:“这我可不能答应你,且不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单就从这里到江苏三千里路啊,现在外面这么乱,你让我怎么去啊!”
郑雨海勉强笑了笑说:“你别着急,我并不需要你做出什么承诺,你只需要答应我,如果有一天去江苏,能够遇到我老婆,把这封信交给她就行。”
韩骐倒有些踌躇起来了。按理说这样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委托,自己好像没有理由不答应。但是……
郑雨海好像看出了韩骐的心思,叹了口气说:“小伙子,你不用担心。我老婆跟我不同,她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村女人,没有牵涉到任何违法的事情。我要你送的这封信,其实,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信而已。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看一看信的内容。”说完,他又费力地将那张血迹斑斑的手帕向韩骐递了递。
韩骐看着郑雨海一脸恳请的样子,只得将那张手帕接了过来。这是一种做工非常精细的手帕,上面还绣着几个英文字母,好像是名牌标志之类的。只不过现在沾满了血迹,显得污秽不堪。韩骐忍着厌恶,打开手帕一看,里面还裹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梳着朴实的齐耳短发,穿着那种很俗气的连衣裙。长相秀美,尤其是一双眼睛,透着几分脱俗的气质。“这就是他老婆?”韩骐摇了摇头,摊开手帕一看,上面全都是一个个鲜红色的字体。看来这是郑雨海蘸着自己的血写出来的“血书”。借着手电筒的光,韩骐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但是因为用血写出的字在手帕上有些洇了,所以字迹不是很清晰。韩骐读了好几分钟,才把这封不算很长的信读完。看完之后,韩骐一时唏嘘不已,这可是一位罪大恶极之人临死前的感情剖白啊!
郑雨海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他和秀梅是一个村的,从小青梅竹马。因为不甘贫穷,郑雨海狠心地告别了秀梅,十五岁就跟着走私贩子偷渡到了南洋,从此就开始了他黑色的一生。起初为了生活,他投靠了一个地头蛇,在码头上做起了小偷小摸,因为头脑精明,手脚麻利,老大开始让他经手贩卖白*粉。后来这个地头蛇被仇家砍死,郑雨海又投奔了当时南洋一带最大的毒枭,继续干着贩毒走私的活计。就这样他在南洋一直过了十多年。
后来大毒枭被当地几国政府联合给镇压了。树倒猢狲散,精明的郑雨海卷着这些年来他干私活揽到的一大笔巨款回到了大陆。这时他才发现秀梅已经结婚,并且跟着丈夫外出打工去了,一直没有回来。郑雨海心里非常失落,“衣锦还乡”的豪情也被冲淡了许多。他曾经专门雇人在沿海一带寻找,但始终没有找到。血书里夹的照片,是郑雨海从老家秀梅的亲戚那里讨来的,那是秀梅在结婚前夕所照的一张生活照。但是秀梅本人,不知什么原因,竟似人间蒸发了一样。
寻找秀梅未果,郑雨海也只得暂时放下。那时正值大陆经济大潮高涨的时候,郑雨海凭着自己的厚实的家底,和常年混迹**学来的一套本事,很快就在房地产业做得风生水起,成了当地有名的企业家。
后来房市下滑,郑雨海看准时机,果断买掉了老家的产业,进入北方这个最大的城市,搞起了酒店业。他走的是高端路线,用的都是以前在南方的那一套经营管理方式,果然在初步开放的北方打开了市场。再加之他做事不择手段,黑白两道通吃,许多竞争对手纷纷破产,到了今天,他居然成了当地最大的富豪,又顶上了“慈善企业家”的名头,达到了人生的最巅峰。
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在酒店里设宴款待几位政界的大佬,想活动着给自己弄一个政协委员的身份,以后在官场办事更方便些。但就在这时大地震发生了,他情急之下顺着消防梯下到了一楼,但没想到被掉落的混凝土块砸断了双腿,眼看着就要因失血过多而性命不保。
人在快死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一些过去的往事。其实郑雨海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但他居然一直没有结婚。这个外表强硬狠辣的男人,内心深处一直为一个女子保留了位置,那就是秀梅。
秀梅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伤痛和遗憾,要不是年轻时一时冲动,他和秀梅也早就结婚生子了。为了改变命运,他下了南洋,却又因此失去了自己最可宝贵的东西。
韩骐看完信后,感慨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不禁有些恼怒起来,他拿着血书冷笑着对郑雨海说:“你都不知道秀梅在哪里,让我到哪里给她送信?你这不是耍我吗?况且,秀梅好像也不是你老婆吧?至少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不是。你让我给人家送信,万一让人家老公知道了,岂不是挑拨人家家庭关系吗?”
郑雨海神色黯然地低着头,半天才抬起头来对韩骐苦笑着说道:“这其实只是我的一个心愿,在我心中秀梅就是我的老婆。你只需答应我就行,至于办成办不成,我都不会怪你。我只需在临死之前,心中有一个安慰就行。不然,我死也不能安心!”
韩骐一时无语,刚想说些什么,郑雨海忽然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说:“小兄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做的。我可以给你报酬,非常丰厚的报酬。”
韩骐一撇嘴,不屑地说道:“报酬?什么报酬?钱吗?美元还是欧元?现在只怕你就是给我账号密码,我上哪儿找银行提钱去啊?”
郑雨海依旧神秘兮兮地笑着,说道:“我给你的可不是什么纸票,而是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