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皓月正经中天。虽说她左侧还有极短的那么一丝边沿,不如十五的月儿显得更清晰,但她却仍是那么大,那么圆。银光铺撒大地,像是给这河道环绕的古城倾下了无边无隙的淡化**——不,淡化了的**也不如她那样清澈纯洁,而她比**更能让人感到甜蜜、温馨。像是只要披上她,就会令你觉得透心的高兴。
现在,王剑清身上就是披着这让人甜蜜温馨的月色,心里当然高兴了——苦恋三年如今有了结果,他怎能不高兴?
然而,尽管月色如此宜人,但由于时日还是十四,且已夜深,街上也就没什么别的人在活动了,仅只听到小西门城楼上茶洞才子刘南圣的扬琴声正合着滩流的声响,在协同月色演奏着使这古城更显静谧的交响曲。走进小西门的王剑清也就情不自禁地轻轻地打起了口哨。他之所以加入了这演奏交响乐的行列,是因为他欢喜。当他兴致勃勃地走出隘门之时,意外地瞥见龙氏客栈的大门居然还在虚掩着,里面透着光亮,且隐隐传出了人声,就想进去找一下王国许。但这念头刚一萌发,就被脑中的别一个念头取代了:现在确实太晚了,明天再找他还不迟。
王剑清走过小河的第二道小桥,左转身又进了学校大门。他在校门内微一驻足,发现右边围墙上贴有一张大红通告,心知是教导处张贴的有关录取新生的插班安排,就想走过去看看对王平的安排是否有如自己的心愿。月光明,目力好,不等他走近通告旁,就把通告内容看了个一清二楚。当看到王平果真有如自己所愿。被安插在高师二连二排时,他脸上更是增添了一层喜色,微笑着叹说道:“这下好了,有王平在这个排,王国许一定会转变过来的!”叹说之余,他又满意地转过身,朝着六角亭方向走去。
当王剑清走到距六角亭仅差五米来远的这截路段时,旁边的杂树丛中陡地闪出一个人来。清晰的月光之下,王剑清一眼就认出了这人竟是那王国许,只见他倒背着双手,一脸是笑。还不等王剑清出声,他竟以久等未果、一朝见人的语调招呼说:“王老师,你回来了?”
王剑清正欲回答,又一个声音从六角亭后方传来:“王老师,你这时才回来呀!害我等你等得……”
听这后来的声音,王剑清当然知道是王平发出来的,只是一时之间还来不及听完他说的“等得”怎么样,同时也还没能来得及决出要先回答谁,王国许的第二句话就又出口了:“我打死你这共产党!”
听了王国许说出这话后,王剑清仅来得及稍微偏过来一下头,内心都还来不及感到吃惊,王国许在说第二句话的同时就巳从背后顺过来的手枪便响了。
刺耳的枪声打破了月夜的静滥,而现场这各距双方仅四米左右的三个人,却又在枪响之后,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错愕和静寂。
王剑清右手捂着创口,左手微抬,想是要去夺取对方的武器。但这时他的身子却是有如泰山之重,硬是迈不出步子来。创口虽不疼,但是,他却感到全身麻木,连气也出不得一口,就只好在原地这么呆立着。那姿态,就如同被什么神人使了定身法一样。
扣动枪机的王国许,这时也动不了身。此前,他一门心思在思考着应在何时何地向王剑清开枪才合适,精神专注得连王平已进入了现场也没有察觉,甚而专注到对于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现实的,亦或是虚幻的,都未必真正弄得清的程度。现在枪声一响,他又才被这刺耳的声音猛地带入了现实:啊,自己开枪杀人了,被杀的竟是自己过去一直崇拜的王老师。此时尽管他的身子也好像被神人定了身,但他的嘴巴却并没有被定住,开口喃喃道:“王老师,你,你真的被打中了?……”
一时之间,已进了六角亭的王平也动不了身,因为他的头脑此刻还是一片空白。他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却实在搞不清这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真实实地处于现实之中。直到王国许喃喃自语之后,他才猛然觉醒,跺脚吼了一声:“王国许!你还不把枪放下!!”声落人也就冲出了六角亭。
这时,王平的喊叫无疑也是给王国许提了个醒,他不等王平冲到自己身边,丢下枪来就跑。而王平也就一边追,一边喊:“来人啊!王国许杀人啦!快救王老师啊——”
其实,不用王平叫喊,就有部分男生出了门了。天气不冷不用加衣,月亮光强不用点灯,且男生宿舍距现场最多不过二十米远,一听到枪响,男生们便纷纷起了床。王平喊叫时,当然就有那些最早起床的学生出门来了。先出宿舍门的学生见王平追赶凶手出了校门,又见王剑清还呆立当地纹丝不动,也就赶来王剑清身边,准备问个究竟。但当他们到了王剑清身边时,这才发现,王剑清的身子已被弹头穿了个对通,前后两个创口都在汩汩地冒着鲜血。这男生便一边出手扶他一边问:“王老师,你怎……”谁知该生“怎”字后面的话还不曾出口,王剑清的身子竟一触就倒,该生急忙将他抱住。他这个头也实在是高大,单凭这一个学生几乎还抱他不住,好在随后的学生也就及时赶到了,大家七手八脚将王剑清抬进了六角亭。进了六角亭,学生们又不敢就这么把他放在地上,于是急叫后来者抬的抬床板,喊的喊医生……没过多久,全校师生就都轰然起来。
这时,王剑清的伤口虽经杨医官以药物和绷带堵住了,不再流血,但他的人却仍是昏迷不醒。当翠翠拢地叫喊着要扑向他的身子时,刘英等人就及时出手制住了她。翠翠不得不被人反剪着双手,跪在王剑清身旁哭喊:“剑清啊!你怎么啦!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呀!呜……你不能不理我了啊!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