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贵再次走上台前,带领群众振臂高呼。看到他那一时得势、神采飞扬的模样,也不知笔者愚钝民是出于妒嫉呢,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要讲讲他的后来,好像是不讲不快。
这王七贵的后来,也即是这次公审大会的十天以后,他便被刘二婆娘的一句话送上了断头台。
原来,自从刘二在天王庙大山门前被越素贞开枪打死之后,王七贵就常常光顾刘二的家,明着是关照老同事的孤儿寡母,实则是贪恋刘二婆娘的姿色。刘二婆娘见他确是喜欢自己,也就温温柔柔地顺着他,实指望有朝一日,他会休了自己的老婆而同她组成新家庭。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几年来,这王七贵对她一直都是口里应承着,而实际上却并不与自身家庭断绝关系,就像是他这人如今已有了两个家一样。事已至此,刘二婆娘当然没有办法,也只好仍是服服帖帖地依着他。然而,令她更加想不到的是,如今已经进入了新社会,共产党非但没有“共妻”,竟然下令,一个男人只允许娶一个老婆,多则治罪。于是她不得不对王七贵施加了一些压力,说是如果他有心要她,就同自己的婆娘断绝关系;如果办不到,那干脆两人今后就不要再往来,大家各过各的。
到了这时,王七贵已从民兵大队副大队长升到大队长了,但他对她的态度仍是十分暖昧,并且是白天再不进她的屋,常常要到深更半夜时才来把她叫醒,发泄一通之后,又在天不亮时早早离去。这时,直到这时,刘二婆娘才真正觉醒。同时,她也实在是无法再过这种暗中偷人的生活,于是就在这次公审大会结束后的第十天,她乘着王七贵下乡执行公务,专程来到陈健的办公室同他说了一会儿话。
她说:当初王七贵杀人缴枪投诚,统统都是假的。那两个镇丁并不是因为不愿投降致死,而是因为他们知道王七贵的秘密太多;那时,他们按照汪子俊吩咐藏下的枪支,绝对不只这些;而那些已经交出来的枪支,是在当时解放军冲到眼前、迫于无奈的情况下才这么做的。如果大军同志不相信,可以派人到她家里去察看,她家灶旁的地窑中,至今还藏着他们第一批收藏的枪支弹药。
听了这话,陈健立时派人去查看。果然,就在刘二婆娘的地窑中,搜查人员取出了一挺轻机枪、两支驳壳枪和8支步枪。当然还有一些子弹。没说的,陈健当天就派人把王七贵从乡下叫了回来,并告诉他说:“你这人头脑灵活,在剿匪中又立了大功,我现在决定让你去花垣公安局当探员。现在就动身。到了县城,自然有人来车站接你。”
王七贵坐着下午班车来到花垣县城,刚下班车,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就上前迎着他问:“你就是王七贵同志?”
“我是王七贵,同志们辛苦了!”
“拿下!”为首军人下了令。
这是王七贵在世上给普通群众留下的最后一刻印象。从这以后,王七贵就再也没在世上现过面。
有人猜测说:那时从土匪阵营中反正过来参加工作的人太多,公开杀王七贵会引起这些人的猜疑和不安,从而造成社会动荡,影响安定局面,于是对王七贵来了个秘密处决。最后这人还强调说:那时他正好在花垣。王七贵被抓的当天夜晚,他清清楚楚听到花垣的杀人董上,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枪响。
唉,也真是,自家**夹得有屎难道自家不清楚?何必还要这么忘乎所以地在人前如此显耀呢?再说,你自有婆娘在家,为何还耍去贪恋别的女人?如此贪心不知饱足,又哪有不送命之理?看来,愚钝民在这里要多上这么几句话,也不是全无道理的了。有道是:得势之时莫张狂,遭难之期莫悲伤;世事沧桑天道在,善恶报应终不爽。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请看,汪子俊的报应就在眼前了。
王七贵带着群众又一轮高呼口号一停止,大老王就让军代表陈健讲了话。陈健的讲话很简单,除了对新政府的成立表示祝贺外,就只代表解放军战士表示了捍卫新政权、剿灭残余匪徒的决心。也不知今天他是什么心态,寥寥数语之后,就离开了讲台,并还不回到主席团的座席中就座,而是带着自己的两个警卫走下台来,径向塘沟湾内走去。
“今天这陈团长是怎么啦?”台上台下都有人在窃窃低语,“怎么大会都还没开张,自己就走了呢?”
“别人是大首长,干吗要同你我一道来坚持开这乡镇一级的公审会呢?”有人这么说。
“瞎说!”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你没见他进了塘沟湾了吗?他原来的警卫员玉山就葬在那儿。想必是先去那儿看看,然后再回来!”
“喔——”人们也就不再议论,又专心开起审判会来。
不一会,五花大绑的汪子俊就在群众的又一次口号声中,被一个班的战士押上了审判台。当他从人众中经过之时,大操坪的整个场面又再次沸腾起来了。有离得近的,就脱下自己的鞋,乘着场面的一时混乱,照着他的头和身子一阵猛打。好在押解他的人员多,大家竭力为其遮掩、劝说,汪子俊这才得以活着来到审判台上。
在审判过程中,由于争取说话的人太多,而有的人说得清楚,有的人又说不清楚,有的人上台之后,又只是哭而讲不出一句话,因此,这汪子俊到底干了多少坏事,恐怕连台上记录员也未必能够搞得完全清楚。越素贞当然也得到了上台控诉恶人的机会,可当她走到台上之时,用手朝汪子俊一指,口中刚吐出一个“你”字,人们就发觉她双眼突然发直,随之往后就倒,慌得台上之人又急忙把她扶下台来。
公审终于结束了,汪子俊被判了个“立即枪决”。四个战士把汪子俊像拖死狗一样地从台上拖到了塘沟湾的小土坡上——这儿原为国立茶师训练学生打靶的地方,也是汪子俊让人枪杀彭官生的地方,半坡上还葬着陈健的警卫员玉山——执行人让他背向跪着,然后举起了他们手中的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