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老鸨房内,泡了茶后,老鸨就向龙文池介绍起这金芙蓉来:“你既是称我一声岳母娘,大家都不是外人,我也就用不着瞒你,这芙蓉姑娘,是我两年前从一个人贩子手上花一百个大洋买来的……”
金芙蓉本名玉凤姣,原本是邵阳一个小镇的普通人家的女儿,现在才十八岁。两年前,她家乡不知流行了一种什么怪病,死了很多人,她的父母双亲都未能幸免于这场灾疫,家里只剩下了十六岁的她和两个才十二岁的双胞胎弟弟。为了安葬父母,她向人借了不少的债务,可到时还不出来。债主看上了她的美貌,要她嫁给自己那又矮又傻、话也说不清,还常常流鼻涕口水的痴呆儿抵债。可她说自己年幼还不能嫁人,——其实她实在是不敢想象,今后怎么和一个痴呆人过日子,何况下面还有两个才十二岁的孪生弟弟要她照顾呢?债主见她既不还钱又不嫁,就给她再宽限了一些时日,说是到了那时她还还不出钱,就乖乖地自动上门来;如果到那时她还是既不还钱又不嫁,那他家就只好叫人上门来抢亲了。
眼看债主所宽限的时日又将到了,玉凤姣仍是没有凑出钱来,三姊弟知道这下子没有什么指望了,就抱头在家里痛哭。他们的哭声惊动了一个年有四十好几的过路男子。这人进到屋里问清了三人痛哭的因由后,就安慰他们说:“才五个大洋就把人逼成这样,真是岂有此理!你们不用担心,我这儿有五个大洋,你们先拿去把钱还了再说!”
“大叔,我们不认得你,怎能拿你的钱呢?”玉凤姣眼瞪着这人手中的银洋,却不敢伸手去接。
“拿去吧,五个银洋算不得什么!”
“可我们以后怎么退还你呢?”
“不要紧的,我是常德沙厂的职员,这次来你们这里招工,像你这个年岁,正好去沙厂学点技术。以后领了工钱再还我不迟。如果真是不能还,那也就不用你们还了。”
天下哪有这等好事?玉凤姣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仍然充满着疑虑不敢收钱:“我弟弟年纪还小,我是不能出远门的,我不能这么要你的钱。”
“怕什么,你牵挂他们,可以把他们一起带去呀。”
“他们去了能做什么呢?”
“哎,这不用愁,工厂里饭堂大得很,他们其实也不小了,可以去饭堂洗碗、烧火什么的。反正用不着你来养活他们就是了。”
“真的?”玉凤姣听说可以把弟弟们一起带走,别提有多高兴了,又还能有什么可疑惑不放心的呢?她接过了这人的光洋,立即把它还给了债主。
姊弟三人跟着这陌生男人一路向常德赶来。途中,这人确实对三人照顾得很周到,使得玉凤姣常在心中不住地感激。到了常德,这人先把他们在客栈安顿好之后,就来到了常香居——其时常德有无沙厂也只有天知道了——旋即带着这老鸨赶来客栈看人。经人贩的暗中指点,老鸨瞧着玉凤姣的模样心下忖道:“果然是棵摇钱树!”这样,两人背地里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老鸨以一百个大洋把人买了下来。
“当初让她接客时,她还死活不依,如今怎么样,还是变成了我的好宝贝,嘿嘿!”老鸨得意地笑着说。
“两年下来,她究竟给你赚了多少银子?”
“嘿嘿,这可是老娘的秘密,不怕你是女婿崽,老娘也不能告诉你。不过,本钱倒是老早就赚回来了——哎,我去瞧瞧那老东西走了没有,回来就给你们引见引见。”说着,她就走出了房门。没过多久,她又在房外伸头进来神秘兮兮地笑着招呼龙文池道:“来,来!那老鬼离开她房间了!”
龙文池听得呼唤便起身走出房来。一俟出房,他起眼就见到了那正在下楼的老头,猛然觉得这人似曾在哪儿见过,细细一想,原来正是钱庄老板徐祖成。于是他驻足等待,直到那老头走出了大门,他才应着老鸨的招呼踏上了楼梯:“这老头是干什么的?”他来到老鸨身边问。
“死老头!他是钱庄的老板,起先钱庄遭人抢劫,他怀疑抢犯窝在我们这里,便常常来这里找姑娘们闲聊,又不愿真正出些银钱花在姑娘身上,真是活见了鬼了——哎,芙蓉姑娘正等着你呢!”
听了老鸨的话,龙文池心下又想:看来我还是早些离开这里才好。其实,他这也是太过多心了。原来徐祖成听说那抢犯有可能来自常香居,便常来常香居想碰碰运气,看是否能巧遇那名叫纪永新的年轻人,如果遇上了,也好为追回自己的金子多存一分希望。常言道:常在河边站,那有不湿鞋,这徐祖成来这儿的次数频繁了,便染上了与姑娘们聊天的瘾,几天不上这里来一次,便觉着身子不舒服。好在他还能控制自己,就是不花钱同姑娘上床,而别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毕竟他还是钱庄的老板呀。
“来来来!芙蓉姑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龙少爷,也是我们常香居的姑爷,原来你那梨花姐姐的丈夫,你可得好好陪陪人家!”老鸨领着龙文池进了金芙蓉的房,喜滋滋地向她介绍说。
“啊,是龙少爷!”金芙蓉起身打了招呼,以讶然的眼光看着他。
看到金芙蓉的真身,龙文池两眼一亮,心里叹道:好水灵!好嫩葱呀!拿当年的梨花姑娘同她比,只怕也要逊色三分,现在自己那二姨太、三姨太,恐怕就根本比不得了:“凤姣姑娘好!”他有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
“我叫金芙蓉!”听了他的称呼,金芙蓉又错愕了一下纠正他说。
“哎,管他凤姣也好,芙蓉也好,反正都是好名字!嘻嘻,我不打搅你们了,你们谈!”老鸨走到门边,又神秘地对金芙蓉使了个眼色,便顺手把门带上,眯笑着走了。
“哎,龙少爷,当年你与我们梨花姐姐的事,我也听人说起过,我还挺敬佩她的。怎么,她没跟你一起来吗?”老鸨走后,金芙蓉重又坐下,随意地与龙文池攀谈起来。
“她在家里忙乎着呢,怎么还能来这种地方?”
“嗯!这种地方怎么啦,你不是又来了吗?”
“啊,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官香——哎,就是梨花——我已叫惯了她的原名了,请别见怪。我们结婚这几年来,大家努力,攒下了一些家业。但也是美中不足,她便叫我出门散散心。”
“噢!是她叫你来的?”金芙蓉又错愕了。
“唉,是呀!”龙文池故作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又说,“我们在茶洞开了一家布庄和一家客栈,生意都还不错;在老家已创下了一百多亩好田地,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嘻!龙少爷,你也真是,攒下那么大一份家业,还有什么好哀声叹气的呢?”
“唉!你不知道,这正是我们的苦恼之处。我和官香都没什么亲戚朋友,又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家业攒得大,将来又有谁来受呢?”说到这儿,龙文池又长叹了一声。
见到对方的长吁短叹,金芙蓉的心跳加剧了,先前粉白的嫩脸上现在透出了三分红晕。一个**,听了这话怎会这样子的,别说旁人不知道,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没有继嗣?你们去看了医生没有,究竟是什么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