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沈妤第一次遇到吴之修的时候是在蚨瑞祥。
天下着小雨,偶尔驶过一辆汽车,也不敢留恋,只踩足了油门,飞驰而过。黄包车也没了踪影,旧街上空无一人,仿佛失了灵气。
她为了取新做好的大衣,也顾不上拿雨伞便急匆匆往那赶。
到了那才发现不是只有她一个客人,屋子里早坐了一个男人。
深邃如琢的五官,眉目俊朗,侧面棱角分明,英气袭人,正专注的看着柜台,面无表情。穿着一套只有军官才配穿的蓝色调制服,没配军衔,却颇有气场。
她一怔,心里知晓他不是普通人,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挑眉看着他,一脸傲然。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他回头,突然笑了:“伙计去找衣服了,你得等一下。”
她也莞尔一笑,当作回应。这时候,伙计从后门跑来,毕恭毕敬地对他说“爷,你说的款式没有了,要不您过几天来取,我去告诉周裁缝让他今天就开始赶制。
“那你手上那件是什么?”他瞟了一眼伙计手上那件衣服,有些好奇。
“这个啊,是这位姑娘的,一星期前她就来订了,这不,她现在来取了。”
他猝然起身,不容分说地对着她道“小姐,这件衣服能不能卖给我,我有急用,多少钱随你。”
她有些意外,还是婉拒了“抱歉,这料子是我外婆留下的,对我很有意义,所以……”
他打断了她“我出双倍价格,然后再让伙计给你重做一件。”
“不是我不想给你,是因为这是外婆唯一留给我的念想,于情于理都不适合。”她无奈,笑了笑,语气有些惋惜。
“那可真是可惜。”他虽这样说,脸上却没有一点惋惜,
“告辞。”不愿再多说,沈妤起身准备离开。
“等下,外面下着雨。”他追了出去,“你的伞呢?”
“我没带。”她有些意外。
“这个借你,”他似变戏法般拿出一把油纸伞,眼睛直视着她。
她不再矫情,道过谢,他却邪魅的笑了。
“记得还我,樱花路54号,吴之修。”
听到这个名字,沈妤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他就是刚到SH的特遣组组长,据说这个人连张作霖都要敬他三分,城府极深,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心狠手辣。
以为她不答应,吴修之很认真地说“这伞同样对我有意义,所以你用完就得还我。”
“好,”她微微一笑,“我叫沈妤,明天我会还你的”
“一言为定,”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远去,不知在想什么。
刘公馆。
“沈姑娘。”她刚进门,丫鬟便走过来,毕恭毕敬地替她拿了纸袋。
“叙鸫呢?”她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庞,“没醒的吗?”
“回姑娘,醒了,在后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她脱了鞋,似又想起什么,“对了,把这把伞送到樱花路54号。”
“是。”
男子站在庭中,背对着她,兀自仰头,看向开了一树晶莹的梨花,修长的身影略显消瘦,清风拂过,雪白的梨花瓣随风跌落在泛着清香的泥土中,残落的花瓣散了一地。
她直愣愣地看着他的方向,抿着唇,他那寂寥的背影很轻易地便将她带回很多年前。
他似有察觉,转头看见她,笑的温润如玉。
“妤儿,回来了?”
他眼中流动着看不清的光,深邃神秘,却又好似是将一抹月华裁下纳入其中,俊朗的脸上划起柔和的笑意,衬着面容略显疲惫。
“是啊,我去拿大衣了。”她走向他,替他拂去衣服上的几片花瓣,“你不再睡会儿么?”
“王妈说我睡了一天了,还说你一晚没合眼了,”他宠溺地看着她“快去睡吧。”
“不想睡。”
“怎么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走向那颗梨树,手抚树身,语气有些伤感。
“记得,”他立她身后,好像又看见当年那个小姑娘,笑意吟吟地跟在他身旁。
“那时候,真是,快乐呐。”她说着,眼神飘向远方,“若没有遇见你,也许我还在船夫中,一辈子,锁在那方码头。”
起初他没有言语,好一会,久到她觉得他不会再开口时,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环住了她。
“一切有我。”他缓缓开口。
听到他这么说,沈妤心里一片苦涩,他轻易就能勾住她的心,那外人眼里的种种关爱,对她来说却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他总能很准确的抓着她不放,尽管他不爱她,可那一次次的暧昧,让她舍不得离开。
“叙鸫,我们第一次相遇是什么光景,你还记得吗?”
“初遇啊……”他声音越来越小,变成了几不可闻的呢喃,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
“怎么会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