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萧萧卧泽中，只凭天地鉴孤忠。
厄穷苏武餐毡久，忧愤张巡嚼齿空。
细雨春芜上林苑，颓垣夜月洛阳宫。
壮心未与年俱老，死去犹能作鬼雄。
镜里流年两鬓残，寸心自许尚如丹。
衰迟罢试戎衣窄，悲愤犹争宝剑寒。
远戍十年临的博，壮图万里战皋兰。
关河自古无穷事，谁料如今袖手看。
[注释]
泽中：指作者隐居之地绍兴镜湖。“厄穷”句：用汉代苏武出使匈奴被拘时坚贞不屈事。据《汉书·苏武传》记载，武帝天汉元年，苏武以中郎将出使匈奴，被扣留。匈奴单于胁迫其投降，苏武不屈，被押送到北海，使牧公羊，要等公羊产子才释放他。苏武餐毡吞雪，忠心不泯，持汉节牧羊十九年，节旄尽落。厄穷，指处于困苦危难之中。“忧愤”句：用唐代张巡壮烈殉国事。据《旧唐书》、《新唐书》张巡本传记载，安禄山叛乱时，张巡死守睢阳数月，因援绝粮尽，城陷被俘。张巡骂敌不止，最后嚼齿吞舌，不屈而死。上林苑：汉长安皇宫旧苑，此用以代指宋东京开封皇宫旧苑。“上林苑”与下句“洛阳宫”用以代指中原失地。作鬼雄：指为国牺牲。语本屈原《九歌·国殇》：“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鬼雄，鬼中之强者。戎衣：军装。的博：岭名。在今四川红原县。唐韦皋命大将董勔、张芬分兵西山，逾的博岭，围绵州，即此。此用以代指作者曾从军汉中、四川。皋兰：山名，在今甘肃兰州市。这里用以泛指失陷于金朝的北方河山。袖手看：缩手于袖中，在旁边观看。
[点评]
这两首“书愤”诗，是庆元三年（1197）在山阴所作。陆游时年七十三岁。第一首，抒写自己满怀“孤忠”和一片“壮心”不被人理解的悲愤心情。首联自述老年僵卧“泽中”，满怀孤忠只有天地可鉴。颔联引古代英雄苏武、张巡作比，认为自己的“孤忠”不减他们这些人。颈联描写想象中开封、洛阳北宋故宫的荒凉景象，寄托对中原的怀念。尾联发为雄声，表自己的“孤忠”与“壮心”至死不变。第二首，侧重对自己被迫对国事“袖手旁观”的现实处境表示愤懑不平。首联承前一首尾联之意而来，表明自己老年壮心犹热。颔联表示自己虽已衰老，但还想一试宝剑。于是颈联又回忆起壮年时川陕之行，豪气顿生。尾联感叹壮志无法实现，成了局外闲人。宋末元初方回评这两首诗：“悲壮感慨，不当徒以虚语视之。”清人纪晓岚更赞曰：“此种诗是放翁不可磨处。集中有此，如屋有柱，如人有骨。”（并见《瀛奎律髓》卷三十二《忠愤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