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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君临天下

平定了太平公主之乱,太上皇下诏放权,李隆基真正将权力收归己有,成为了号令天下的君主。此时的大唐,看似迎来了久违的祥和,然则暗流滚滚,危机四伏,兄弟纷争、宫闱干政、功臣篡权等等,李隆基接手的便是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如何坐稳皇位,成为考验李隆基执政能力的一大难题。

从唐高宗离世到李隆基登基,唐王朝最鲜明的特点便是政权更换频繁,政变时有发生。短短20多年时间里,皇帝人选经历了唐中宗李显、唐睿宗李旦、武则天、唐中宗、唐中宗小儿子李重茂、唐睿宗、唐玄宗李隆基7次变化,发生了神龙政变(推翻武则天)、景龙政变(太子李重俊斩杀安乐公主、武氏父子及其党羽)、唐隆政变(斩杀韦氏母女)、先天政变(诛杀太平公主)4次大的宫廷政变。动荡不安伴随着李隆基成长,残酷的现实使李隆基意识到:在皇室中,最危险的敌人往往是最亲近的人,所以攘外必先安内。为此,唐玄宗对李唐宗室管制甚严,即使是他的同胞兄弟,他也只以礼相待,决不授予要职,避免他们掌握实权,以此削弱皇室内部发动宫廷政变的政治基础。唐玄宗即位初,众兄弟仍然掌管禁军,宋王李成器为闲厩使、左卫大将军,申王李成义为右卫大将军,岐王、薛王也分管左右羽林军。唐玄宗掌权后,接受了宰相姚崇的建议,解除了诸王的兵权,分别将宋王封为歧州刺史,申王封为豳州刺史,薛王出为通州刺史。诸王虽为地方一把手,但不掌管军政大权,从而减少了起兵造反的可能性。

同时,唐玄宗极力限制诸王与京官、诸王与诸王的往来接触。封建社会,皇位继承人的选拔遵循着“立嫡、立长、立贤、立爱”这一原则,立嫡是第一要素,立贤是补充选择,由此看来,储君的身份比才能更重要。而唐玄宗李隆基便处在这种尴尬的位置。虽然他是诛杀韦后乱党的第一功臣,虽然他的治国理政能力得到众大臣的一致认可,但是在确定太子人选时,李隆基庶出的身份还是使其止步于大哥李成器之后。正当唐睿宗举棋不定是按照传统宗法制度册立嫡长子李成器为太子,还是册立各方面能力都略胜一筹且有着拥立之功的三子李隆基为太子时,李成器却坚持要求将太子之位让给弟弟李隆基。其实,并非李成器超然于世,视权力如粪土,而是他清醒地看清了局势:今日的情形正是100多年前李建成与李世民争夺皇位的再现,那时的李建成实力不弱,尚且丢了性命,而自己不过是个空架子,这个太子之位一旦坐上,指不定就成了第二个“李建成”。于是,李成器劝说唐睿宗:太子是将来的皇帝,国家稳定的时候,应该按照传统宗法立嫡长子为太子,但是在国家处于危难的时候,则应该让有能力有功劳的皇子做太子,这样才能保证国家的稳定和长治久安。如果我勉强做了太子,全国人民都会失望的,这样不但不利于国家的稳定,还有可能使国家再次陷入混乱之中。哪怕让我去死,我也坚决不当这个太子。多么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宣言呀!于是,李隆基在哥哥的坚持下被封为太子。大哥李成器不争不抢,但难保不会有一些善于钻营的朝臣为了使自身利益最大化,怂恿李成器及其他诸王来争抢。因此,唐玄宗将诸王分封外地后,规定每三个月只能有两个人回京,使诸王不能同时留居京城。兄弟之中唯有岐王李隆范不将唐玄宗的这些规定当回事,岐王自恃参与诛杀太平公主有功,恃宠而骄,不受约束,常与朝臣张说、驸马都尉裴虚己往来。于是,唐玄宗将“不听话”的张说、裴虚己二人流放外地,而与岐王兄弟感情丝毫未受影响,这件事极大地震慑了一些不安分的诸王及朝臣。

唐玄宗虽然不让诸王握有实权,但是在身份地位上给予诸王极大的恩宠。唐玄宗即位之初,命人在大殿中设五王帐,大哥宁王、二哥申王、弟弟岐王、薛王共处其内,吃穿用度比照唐玄宗。唐玄宗退朝后,便与诸王一起宴饮、斗鸡、击球,偶尔结伴去近郊狩猎赏玩。为感念唐玄宗的厚待,宁王李宪带领兄弟,奏请献上青少年时代五兄弟共同居住、府府相连的隆庆坊给唐玄宗作为离宫,这就是唐玄宗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兴庆宫的前身。作为礼尚往来,唐玄宗特意围绕着兴庆宫为诸王建造了新宅第,当然,这样的布局也有兄弟共处的寓意。不仅如此,唐玄宗分别在兴庆宫的西、南两面各盖了一座楼房,南楼为“勤政务本之楼”,西楼为“花萼相辉之楼”,取《诗经》中“常棣之华,鄂不。凡今之人,莫如兄弟”的典故,表示兄弟之间应该像花和萼那样相依而生,不能分离。更难能可贵的是,唐玄宗几乎给每个兄弟赠谥“太子”:追谥申王为惠庄太子,岐王为惠文太子,薛王为惠宣太子,这在整个封建社会都是罕见的。众兄弟之中,宁王比较长寿,当其他兄弟相继去世后,唐玄宗特别珍惜和大哥的情谊,每逢宁王寿诞都要设宴庆贺,天下进贡的珍馐佳肴只要觉得好吃必与宁王分享。宁王去世,唐玄宗悲痛不已,不顾朝臣的反对,下令追封宁王为让皇帝,亲自撰文大力表彰大哥的谦让美德。

唐玄宗对待皇亲的政策与措施是十分成功的,纵观整个唐王朝,唯有唐玄宗这一代没有发生骨肉相残、同室操戈的悲剧。皇亲之间和睦相处,这也是开元盛世出现的另一原因。

收回兵权,是李隆基稳定政权的第二步。俗话说:枪杆子里出政权!中国古代社会,一个朝代的结束,往往与帝王丧失兵权有着最直接的关系。因此,历朝历代,每个皇帝都想尽一切办法将兵权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713年,唐玄宗在骊山脚下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阅兵式。参加阅兵式的士兵多达20多万人,队伍连绵50余里,旌旗蔽日,好不壮观!唐玄宗穿着一身戎装,站在骊山之巅,俯视着眼前一个个穿着笨重铠甲、排列整齐的士兵,不无得意地感慨:这是我大唐帝国的铜墙铁壁呀!然而唐朝在经过多次的政变之后,正规的军事训练全部被打乱了,因此这次阅兵式并不是十分有序,间或出现一些小失误。见此情景,唐玄宗是又震怒又窃喜。震怒的是自己的军队行军如此涣散,倘若再起纷争,岂不很快就溃不成军;窃喜的是自己正可以趁此时机收回兵权。就这样,唐玄宗以军容不整、督操不力的名义要将郭元振问死罪,宰相刘幽求和张说率百官赶忙跪下求情,直言郭元振为国家立过赫赫战功,请求唐玄宗法外开恩,郭元振这才得以保全性命,远谪新州。为了让这出戏更加逼真,唐玄宗不得不将负责这次阅兵礼仪的唐绍斩首抵罪。唐绍不是功臣,自然没有人帮他求情,只能悲催地做了唐玄宗政治阴谋的牺牲品。此次骊山阅兵,新皇帝唐玄宗既解除了来自郭元振方面的威胁,更树立了自己对军队的绝对权威,从而巩固了皇权。

一次次的政变和内乱,使唐王朝产生了一批善于窥测政治方向、密谋策划并采用非常手段拥立新主的功臣。他们以“造王者”身份自居,自恃功高,甚至对皇帝的一些决定也加以干涉。唐玄宗深知自己要想当一个安安稳稳的皇帝,就必须彻底清除有可能滋生或者萌发内乱的各种因素,而对待功臣是一大难题。功臣是一柄双刃剑,如果不用他们,似无以回报他们的拥立功劳;而如果重用了他们,他们具有的左右政局走向的能力又会使君王如芒刺在背。于是,唐玄宗以种种借口,将那些心存二心、不够忠贞的功臣诛戮贬逐。太子少保刘幽求一向自视甚高,经常自诩为拥立李隆基的第一功臣。先天元年(712),为了巩固李隆基的皇位,他与太平公主一党斗法,从而遭到流放,并险些被害死。如今李隆基亲政了,他好不容易重新回到朝中,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宰相,刘幽求一心以为该是自己享用劳动成果的时候了,哪知等到的却是唐玄宗贬官的诏书。对此,刘幽求自然是愤愤不平。功臣钟绍京也未能幸免,也是无故遭贬。就这样,因为有着同样“不公平”的遭遇,两个可怜人时常聚在一起发牢骚,暗指新帝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哪知这些话被一些别有用心者传到了唐玄宗那里,唐玄宗大怒,直接将二人从京城闲官贬为外州刺史。这样,只用了不太长的时间,唐玄宗就把诛杀韦氏集团的功臣和诛杀太平公主集团的功臣逐渐排挤出中央政治核心。

控制兄弟们的活动,收归兵权所有权,将功臣贬谪……唐玄宗通过这些办法很快解决了威胁自己皇位的内外因素,成为李唐王朝最有权势的人,混乱了20多年的李唐王朝终于走上正轨,一个盛世王朝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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