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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轮回祭·惊梦篇(梓昕)

楔子 魔之魅影

诡谲的下弦月如一丝狞笑,由天边俯瞰着台下屏息而跪的人们。

长长的阶梯,恍惚间便像极了地狱鬼差伸出的长舌,连接着未可知的另一个神秘世界。

高台上铜鼎内的青幽火焰,在猎猎冷风中扭曲跳动,明灭不定。身着法衣的族长将脸隐藏在一张奇异的白色面具下。举起手中的法杖向天,嘴里喃喃地念诵着一些仿佛承袭自洪荒远古,让他的族人们那么熟悉,却又永远无法明白的祈咒经文。

当他的声音终于高起来的时候,法坛的四周猛然间“轰”地腾起一圈熊熊的火焰——就像是来自死神口中的召唤,台下跪着的很多人几乎同时悚然一惊,不约而同地把头更深地埋向了胸口。

——然后,那个他们既敬畏又恐惧的黑影,便再一次如鬼魅般在火光的包围中出现了。

“妖仙——请指示……”

族长匍匐而跪,再直起上半身,低着头双手高高地捧起法杖举过头顶。那是一种不敢直视的敬畏,也是一种无法掩抑的恐惧。

他的目光有点空洞地注视着地面上那件黑斗篷的影子动了动。随着一阵微风掠过——他的手就一下子空了。

也许……再也没有人像他们这么盲目了……

族长不由自主地想着。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信奉了七百多年的“神”……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呢?

他突然间很想看看这个一直似真似幻地存在于他们身边数百年的“妖仙”的真实面目。

时光流转,光阴荏苒。族人一代代地生老病死,他却始终如一的神秘着。

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

——他到底是谁?或者说——究竟是什么?那件黑斗篷的阴影中掩藏着的,是否真如传说中一般是只面目狰狞的山魈?或者……只是一张枯朽到近乎腐化的脸?甚至……那下面会不会根本只有一片可怕的虚无?这个黑影本身,就是一个欺骗他们的假象?!

族长突然一个寒颤。被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给吓住了。

汗水从面具的边沿滴落下来,还未来得及渗入已被火烤得滚烫的木板纹理中,便已蒸发掉了。

他忽然觉得,他必须要弄清楚。

于是,他一点一点、慢慢地抬起头,僵硬的脖子牵动着视线从直垂到地的黑斗篷的边沿,渐渐上升到低垂着的衣袖……最后,便定在了那张完全遮掩在斗篷的帽沿形成的三角形阴影中,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想象中应该属于脸的那一部分——

是……失望吧?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紧握成拳的手稍稍松开,泛白的关节抖动了几下。

如抬头之前所预料的一样——黑影,永远不会把自己的脸和任何一寸发肤让人看到的。除了那件黑斗篷撑出的人形,大概也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可以证明他的存在了。

“周圆复始,山雨欲来——”

黑影笼罩在衣袖下的手缓缓托着法杖平举至胸前,用他们熟悉的,却又永远无法不感到恐惧的那种混合了少年人的清朗嗓音与垂暮老人的喑哑语调的奇异声音,吟诵咒语般地吐出这几个字。

但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忽然火光“噼啪”一声爆开来,猛然间蹿起的火苗一下子映亮了他的脸!

族长只能无比震惊地瞪视着黑影,他完全听不到他说出的那两句谶语般的话,也完全忘记了他是高高在上,不可直视的“妖仙”——他在看清黑影那一瞬间被那种可怕的感觉给击倒了!

他……感受到了两道妖异的目光,但是……却没有在黑斗篷的帽沿下找到应该属于脸的那一部分!那下面……似乎真的只有空泛的阴影!根本没有实在的物体!

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几下。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用一双空洞的眼注视着黑斗篷的边沿无声无息地往后挪动了一下,然后,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它毫无征兆地,如雾气一般消失掉了——

当法杖再一次落回到他仍举在头顶的双手上的时候,族长的双臂一软,虚脱般地瘫坐在了祭台上。

第一章 浮云夕照

“阿姐——妖仙……真的住在仙雾山上吗?”轻声地问着,八岁的卫晋聪掘着药草的小铲刀渐渐慢了下来,抬起头好奇又向往地看向右前方直插入云,终年隐藏在缥缈雾气中的仙雾山。

“也许吧……”卫蓝铃也抬头看了一眼。但也仅仅只是一眼而已。她把一棵刚挖出来的玉美人扔进身后的背篓里,拭了拭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否则,仙雾山为什么是族里的禁地呢?”

“那……阿姐,你今年参加了祭山大典呢!你见到妖仙长什么样子了吗?”聊到这个话题,卫晋聪来了兴趣。因为族里规定,只有过了十八周岁的族人才有资格参加每年一次的祭山大典。所以,仍是小孩子的卫晋聪是无法知晓祭典的具体过程,和那个只在那一天现身的“妖仙”的真实面目的。

偏偏这个话题在全族的大人们那里却是个绝对的禁忌。因此,他强烈的好奇心也就只能在今年才第一次参加祭典的姐姐这里满足一下了。

“唔……”卫蓝铃拿着手中的铲刀下意识地在草根下轻戳了几下,“妖仙……是个很奇怪的黑影子。”

“黑影子?什么样的黑影?它有长着吓人的脸和奇怪的爪子吗?和传说中一样吗?”卫晋聪好奇的眼闪得晶亮,连声地追问着。

“我不知道。”卫蓝铃摇摇头,“祭台很高,火光也很耀眼。我们跪在台下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上面。我只知道,妖仙裹在一件黑色的斗篷里……”

“斗篷?斗篷也该有个形状啊!他两条腿还是四条腿?有没有尾巴?”为了加重语气,卫晋聪还专门伸手到屁股后面,作出尾巴的样子来给卫蓝铃看。

“小傻瓜,”卫蓝铃失笑了。她伸手刮刮弟弟的鼻子,有点纵容,又有点警告意味地说:“妖仙是我们剑族人的保护神,不可以用这样的语气来谈论。如果给爹知道了一定是先给你来一顿好打!”

“阿姐……”卫晋聪急了。好奇心战胜了一切,他抓住卫蓝铃的一只手,不依不饶地猛摇着,“你还没告诉我——妖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啦!”

卫蓝铃被他的力道拉扯着,身子差点撞到旁边的树干,“好啦……”好无奈地叹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向天空丢了个白眼,然后才认命地开始回想一个多月前那短暂的几眼,仔细地在脑子里搜索着可堪形容的词汇,“如果要我说的话,我觉得——妖仙是……双眼睛。”想了很久,卫蓝铃才又接着道:“他是一双……隐藏在黑暗中,却能洞悉我们的一切的眼睛……”

“什么?”艰深的用词考倒了才八岁的小脑袋,“阿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卫蓝铃站起来,拍拍裙子上沾染的泥土,表示谈话结束了。她抬起头透过树冠的缝隙看了看天色,回过头招呼小弟,“好了,我要进深山里去了。你也该下山回家了。”

“不要。”卫晋聪立马跳起来,“你又要一个人进山——爹说很危险的。我要留下来保护你!”

“你?”卫蓝铃眨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比了比他的头顶心与她腰部齐平的具体位置,“——要保护我?”“我……那个……好嘛……”卫晋聪也斜眼向上看了看她的手掌,不甘心地揉揉鼻子,却又无可奈何。比人晚出生了十年就得乖乖地认分,“反正,你小心啦!”

“好了。阿姐知道。”卫蓝铃把一些名贵的药草拣出来放进卫晋聪的小背篓里,把他的身子转向回家的方向,“这些回去先交给爹处理。一条直路回家,不许到其他地方去玩。”

“哦……”卫晋聪调调背篓的绳子,不情不愿地在原地磨蹭了半天,才一步三回头地往下山的路上走去了。

“仙雾山……”

等到小弟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卫蓝铃才回过身来,用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眼光,毫不掩饰地看着那片族人固守了数百年的禁地,“真的……能禁住人的脚步吗?”

在这片远离尘世喧嚣的幽闭山谷中,他们一族人就这样与世隔绝地一代代繁衍生息着。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被称之为“奉剑一族”,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名称到底是怎么来的。他们的祖先,似乎留下了很多耐人追寻的不解之谜给后人——例如那座禁止任何族人涉足的仙雾山;又例如族里每年清明的祭山大典,和祭典中那个每年只出现一次,永远把自己掩藏在黑暗中的“妖仙”;以及之后那一个月必须严格执行的,所有族人不得踏出山谷一步的封山禁令。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被族人严格遵照执行着。但有意思的是,为什么要这样做的那个最初原因,却已经在岁月中消失掉了——

卫蓝铃就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她身为族长的父亲,也很仔细地观察过他的反应——他的表情是迷惘的。那绝对不是故作神秘的敷衍,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一个不知道自己族群的来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与世隔绝、不知道那些不得不遵守的禁令的出现原因的民族,真的能安于平淡多久?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所谓的“禁地”——仙雾山,开始悄悄地被一些人涉足了。

当然,单单只有好奇心的驱使是远远不够的。

剑族人虽然与世隔绝,但偶尔也会和山谷外一些经过的商队交换一下需要的物品——从商队手里换来一些山外的新鲜玩艺或是生活必需品;也让商队带走一些山里才有的珍奇药材、或是山禽野味。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知道了山上青葱草甸下生长的那种冬天会在枯黄草根下蠕动,到了夏天却会变成一株怪草的虫子,在山外人眼里居然是无价之宝。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特别是年轻人,投入到了疯狂寻找这种东西的行列。也越来越多的人拥有了他们的祖辈们从来没见过的珠宝、绸缎、玩物……

接着,当然就是每座山头被人以数蚂蚁的方式翻查一遍。

当可供找到的虫草越来越少的时候。某些人的目光……便很自然地落到了唯一还没被人染指过的地方——仙雾山。而卫蓝铃,就是其中一个。

她不是唯一一个踏进仙雾山的,却是最早进入那片禁地的人。与别人稍有不同的是,她对那些让很多人趋之若鹜的各种来自山外的东西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她只是对那些如枷锁一般锁住世世代代族人的禁令充满了怀疑。

甚至……想要冲破它们——

“所谓禁地……就是只能禁住——甘心被禁的人。”

卫蓝铃的嘴角勾起一丝带点轻蔑味道的笑容,自言自语地说着。她绕到一株需两人合围才能抱住的大榕树后,拨开半人高的草丛露出掩藏于其中的小径,脚步轻快地往仙雾山的方向走去了。

仙雾山上有守山灵豹的说法由来已久。但因为一直未曾有人目击,所以可信度便大打了一个折扣——至少,在此刻的卫蓝铃心里,的确是不以为然的。

远离了人为的破坏,山上的树木都长得格外的高大与茂密。阳光经过树冠的枝叶,被切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耀眼的黄亮光斑,轻盈地在矮小的灌木丛顶端跳动着。偶尔,会有被惊动的小动物从卫蓝铃裙摆边迅速地掠过。

——这里是一片美丽的乐土。禁足固然是可惜。但如果真的公然让人踏入了,大概也就失去了它原本的安宁了吧?

卫蓝铃并不急着往更高处的目的地走,只是惬意地在山林间穿行着。走累了,她找了一棵大树的树根坐下。看看天色还早,把背篓随意地歪歪扔在一边,仰着头靠坐在长着一层细密青苔的树干上。

也许,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闯进这个禁地。其实更大的原因是对这片净土的留恋吧?

一滴水,很轻柔地、几乎没什么感觉地滴落在她的额间,夹带着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淡淡味道。卫蓝铃没有睁眼,只是用手本能地拭了一下。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再次用手拭了两下,有点奇怪地睁开眼了。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手指间已被晕开的鲜红!

卫蓝铃吓了一跳!她猛地站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她方才坐的位置上方的树干缓缓往上移,探入浓密而高大的树阴间……那里,有什么吗?

又是“沙沙”地轻微声响。树枝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稍稍动了动。

卫蓝铃侧了侧头,有点好奇,又有点警惕地慢慢走了过去,想看清上面到底有什么。

缓缓地,从树枝间渐渐露出了一个不规则的黑影。

“天……”卫蓝铃忍不住低呼出声。她拼命睁大着眼,一动也不敢动地死盯着那团晃动得极为厉害的树枝,脑子里几乎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然后,从树枝的阴影中突然映射出两道金绿色的幽亮光芒,直直地指向卫蓝铃站立的方向。并且,随着那个黑影子的挪动开始慢慢地往前移动——

那是……卫蓝铃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倒退一步——族里的传说居然是真的!仙雾山上真的有豹子!并且,是好巨大的一只黑豹!

随着树枝的晃动,黑豹缓缓地从树影中站起来,随着步下树干渐渐走近的步伐,它背上的两片肩胛骨在皮毛下撑出一个交替流动的弧度——在它完全迈出树荫的那一瞬间,卫蓝铃甚至从尚未来得及合拢的树枝间看到了它挂在树上的一只山鹿!

也许是有了视觉上的刺激,刚才还清新的山风中突然卷来了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道。卫蓝铃全身一阵剧烈颤抖,她本能地想要跑,但往后迈出的腿却只让她一个踉跄,虚软地坐倒在了地上。

慌乱中,她的手神经质地在身后摸索着,无意中碰到了平时带在身边防身的猎刀。她一下子抓着刀回过身去,却猛然间对上了一张离她仅一步之遥的三角形豹脸——近到甚至能让她看清它嘴里的利齿,嗅到它嘴里散发出的那股腥味——

恐惧“轰”的一声达到最高点。卫蓝铃完全失控地尖叫一声,双手一扬,猎刀脱手横着飞了出去。求生的本能让她一下子恢复了力气,站起来向着身后的方向拔腿就跑。但只跑了五步,脚下踩到颗小石子猛地一滑,身体就顺着山势无可选择地滚了下去——

完了……这回……真的要葬身仙雾山了……

在失去意识以前,这个念头绝望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小丫头一定被夜吓死了——”一个慵懒带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涵,你好好给她看看,别惊出病来了。”

“放心吧。”一只温暖轻柔的手抚上她的额头,另一个平和温文的声音浸得她浑身都泡在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里,“这小姑娘一看就不是娇生惯养的。不过是猛然间见到夜猝不及防而已,一醒过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啊?

卫蓝铃下意识地侧了侧头,神志有了一些恍惚。完全被这个悦耳的声音给吸引住了。她的眼皮动了动,悄悄半睁开眼,在长长睫毛的遮掩下去搜寻着发出声音的人——

“夜,一边去,别捣乱——”

那个声音主人,有着一张俊美得出奇的脸庞。他轻轻拍了拍那只吓得她晕过去的大黑豹,唇角浮起的淡淡笑容里有让人眩惑的温润。

……原来……世上还有人可以长得这般好看的……

卫蓝铃不自觉地将眼睛睁开了些,几乎是有些贪婪地把目光牢牢地定在他的脸上。忘了要移开,也忘了去想自己到底身在哪里。

一声轻笑,在屋子的另一端响起。

卫蓝铃一惊,想起了自己尚在“昏迷”中,连忙又紧紧地闭上眼。

脚步声由远及近。之前说话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语调里还有一种不经意,但却不可抗拒的严厉:“夜,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会直接把人给带回‘苍云阁’来。”

卫蓝铃知道,这是在训斥那只惹事的黑豹。

“夜对这个女孩子,好像特别有兴趣。”那个俊美男子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的笑意。

“也许……是夜见到这个女孩子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所以专程带回来给我这个老妖怪补身体的呢?”那个声音依然漫不经心,却听不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卫蓝铃的全身毛孔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打从心底里一激灵,从小到大听过的有关仙雾山上“妖仙”的所有说法立刻倾泻而出,恐惧猛然间一头撞进了她的脑子里——

“好了,”俊美男子话语中的笑意更甚了,“你别再吓人了。”他似乎走到了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一阵盒子被打开,什么东西被抓出来的细微声响之后,一股浓浓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卫蓝铃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软……

好像……她飘在了云端,睡在了一堆软绵绵的云朵里……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似乎又已是日上三竿了。

房间里很静,还残留着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卫蓝铃只迷茫了那么短暂的片刻,就很快地想起了睡过去之前的情形,和那段让她毛骨悚然的对话——这究竟是哪里?那两个男子……又是什么人?她不是在仙雾山上遇到一只大黑豹然后在惊慌中滚下山坡了吗?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慌忙地从床上下来,连鞋也顾不得穿,就这么赤着脚跑出了门外。目光所能及的几间屋子都整整齐齐地连成了一条线,而门外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就是连接每一间房的唯一通道。她左右看看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右边。

顺着小路走到了转弯处,前眼出现了一条岔道。卫蓝铃吐了口气,几乎没有考虑地直接踏上了向上的那条。拐过弯之后,却发现她站在了一片青草地上。

“你怎么在这里?”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卫蓝铃猛地转过身,就看见她刚刚经过的转角的地方,露出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因为隔得太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是一个壮年男子。

“你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不明又诡异的地方,遇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本能地退了一步,戒心顿起。

“不用怕,我是住在这里的人。我不会伤害你的。”像是看出了她的恐惧,男子也站在原地不动了。

“我……其实也不清楚我怎么到这里来的。”硬着头皮开口,她必须要搞清楚目前的情况,“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这里是仙雾山上。我们都是住在这山上的人。”

“仙雾山上……住了‘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卫蓝铃瞪大眼,难以置信地低呼着,“仙雾山不是禁地吗?你们怎么会住在山上的?不对啊,仙雾山不是妖仙栖身的地方吗?你们……”声音越说越小,是因为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寒意,同时冒出了一个并不让人觉得愉快的想法——这些人……真的是“人”吗?

“那……”卫蓝铃看了看眼前的男子,突然觉得嘴巴发干,“你们……是怎么到这山上来的?”

“我们本来就是住在这里的。”忽然,第三个人的声音凭空响了起来。

“谁?谁在说话?!”卫蓝铃一惊,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发出声音的人。

“是我。”男子向前走了几步。但身子侧着,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这回卫蓝铃听清了,声音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但那不是他刚才说话的声音,他也根本没有张开过嘴唇!

“你——”卫蓝铃倒退一步眼睛一下子惊恐地瞪大了。

“你不用觉得奇怪。刚才说话的是我,不是他。”

伴随着这句话,最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男子的脚步停在了草地的外围地带。从他的肩上,缓缓出现了另一个和他的脸一模一样的脑袋。并且他身上也冒出了第三只手和第三只脚——

“啊!”卫蓝铃尖叫出声。猛地倒退一步,却撞到了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的妇人,两个人一起跌到了地上的刹那,她一下子看到了那个妇人脸——她的脸上来本该长着眼睛的地方,竟然是两个深深的黑洞!像是双眼被人活活剜去的!

——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快跑!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掠过。卫蓝铃“腾”地跳起来,本能地向草坪的另一端猛冲出去。

奔驰中,房屋和树木的颜色全部在她眼前混杂成了一片流动的浑沌。迎面的山风总像是无数只手扼制着她本就艰难的呼吸。每一下心跳,似乎也都需要耗费她全身所有的力量。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跑到了哪里。她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最终,倚着栏杆停下,唯一的动作只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片刻之后,模糊的视线渐渐恢复了清晰,才让她能够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和眼前的景物——一个四面都有楼梯的高台。

高台之上,一个青衣的人影正倚在栏杆上凭栏远望着。

他的动作那么随意,透着让人悠然神往的超脱与闲适。他像是已沉醉在四周的景色中。但不知不觉间,他自己却又俨然成为了高山云海中不可忽视的一景。

仿佛着了魔一样,卫蓝铃的身心突然都奇异地放松下来了,脑子瞬间进入了空白状态。她怔怔地在台下站了片刻,然后不由自主地踏上了阶梯,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青衣人站立的地方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渐渐越走越近了……

她原本已经平缓下来的心跳毫无预兆地转变成了一种特别的节奏,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兴奋和期待在胸腔里跃动着。

呼吸渐渐急促。她终于踏上了最高一层,站在了离他两三步之遥的地方。

像是终于听到了动静。那人支起身,缓缓地转过了头。

“请问,你——”

几乎就是他转过头来的同时,卫蓝铃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因为她的心突然被一双深邃幽黑如星辰般灿亮,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给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然后,攫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一张怎样的脸啊……

他的身后,夕阳斜映出的万道霞光披盖着云海,他用黄绳松松绑住的黑发与衣襟都在这样的背景下随风轻扬着。那种绝世出尘又带点慵懒味道的奇异俊美。连天边那一轮红日似乎都为之失色了。

卫蓝铃就这样呆呆地站在他面前,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半张的嘴忘了要闭上,也忘了片刻之前的惊慌与经历过的种种恐惧。天地万物,瞬间如尘埃般散去,只剩下他的影像成为了她世界中唯一的真实——

直到多年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那夕阳下的一瞥,已凝聚了她生命中所能见到的最灿烂的光华。那一刻的绽放之后,她的生命便穷尽了华彩,只剩无可选择的沉寂了。

那一刹那,竟已注定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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