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从省城南部的小汤山高级住宅区买了一栋两层的小楼，作为她和何一为的婚房。这个地方依山傍水，阳光充足，环境十分优美。有资格住进这里的都是本城有名的大款和部分握有实权的党政官员。半个多月前，苏文开车带何一为来小汤山看房子，苏文问他：“满意吗？”
何一为说：“我没有什么满意不满意。你看着满意就行。只可惜这房子不是我为你买的。”
苏文伸出食指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嗔怪道：“小傻瓜，都这时候了，还分什么你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两个最好变成一个人，明白吗？如果你愿意，结婚后你来当海天公司总裁，我退居二线，在家做家务养孩子当全职太太，心甘情愿侍候你！”
何一为叹口气。他无话可说了。
结婚那天，一直到夜幕降临，前来贺喜的客人才走光。随即电话铃声响个不停，电话每次都由苏文来接，因为全都是她的熟人。都是打电话表示祝贺的，有工商、银行、税务、外贸部门的官员，有来往比较密切的客户，还有几位省、市的领导。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责备苏文，结婚连个招呼都不打，保密工作做得蛮好嘛，弄得他们想讨杯喜酒喝都不成。苏文津津有味地同他们周旋，逐一向他们表示感谢，再三说不想惊动各位的大驾，改日再另备喜酒，当面谢罪……
苏文一副兴高采烈其乐融融的样子。何一为却感到疲倦和烦躁，内心空落落的，仿佛处在一个纷乱的梦中。他趁苏文刚接完一个电话，问苏文：“他们都得过你的好处吗？好像你是国家领导人似的，这些人争着来电话讨好你……”
苏文并未觉察到何一为的不快，哈哈笑着说：“那当然。不过呢，也不能这么说，我也得到过人家的关照，大家彼此彼此嘛。亲爱的你记住，生意场就像过去的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这样。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苏文显然是太兴奋了，整整一天话格外多。平时她十天都说不了这么多话。她中午喝了差不多二斤五粮液，一点都无醉意，令人大开眼界。
何一为哼了一声。他想，我永远都不会习惯的，一听生意场上的事我就头疼。生意场上没有真诚，都是互相利用，唯利是图，甚至互相倾轧。它和官场上差不多，糟糕得很，混乱得很。社会风气越来越糟糕，你们这些生意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是考虑到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苏文的兴致又高得像上天，何一为会冲口而出的。
见何一为落落寡欢，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一言不发，苏文意识到自己光顾接电话了，可能冷落了何一为，就说：“好吧，亲爱的，我把电话线拔掉，让他们谁也打不进来，免得老搅扰咱俩。”她伸手把电话机的连线扯了下来。
夜渐渐地深了，不远处湖水的波涛声隐约传来，使风景胜地小汤山的夜晚更显静谧。苏文靠近何一为，抚摸着他的双肩，说：“一为，亲爱的，你不高兴吗？”
何一为马上说：“不不，我很高兴。因为太兴奋了，兴奋得有点过头，所以，我感觉有点累了。”
苏文说：“应酬了一天，我也累了。那我们早点休息？”
何一为茫然地点点头。
苏文起身去卫生间放热水，哗哗的流水声有些刺耳。紧接着，苏文大声喊他，催他洗个澡。何一为说：“你先洗，我等等。”苏文没再说什么。
趁这个工夫，何一为强打精神站起来，在他们上下两层的新房里转悠了一遍。他实在弄不清到底有几间房子，最高档次的装修水平，名贵的进口家俱、高档电器，闪耀着奇光异彩，周围好像布满了眼睛，它们不停地冲他挤眉弄眼，似乎在嘲笑他的渺小和贪婪。他禁不住问自己：“何一为呀何一为，你奋斗了这么多年，追求了这么多年，难道仅仅是为了得到这些冰冷的玩艺吗？你原本是不看重甚至讨厌这些东西的，可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对此，你怎么解释呢？……”
一种失败的情绪瞬间笼罩了何一为。他早就有这样的预感，那就是他永远会像一条在汪洋中漂泊的航船，很难找到避风的港湾。在白天乱哄哄的婚礼上，他已经意识到结婚不过是给自己戴上一顶枷锁而已，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当然，苏文是非常爱他的。苏文外表冷淡，内心火热。苏文其实是个很注重感情的女人，把爱情看得至高无上，不然她不会等待那么久。这大千世界，好男人有的是，可她偏偏看上了他何一为。一想到她把他看得那么神圣，非他不嫁，他马上就感到有一份莫名的沉重感。我能承担起她的爱吗？我能为她带来幸福吗？我果真像她认为的那么有魅力吗？……
这一个一个的问题，压得何一为喘不过气来。
他实在找不出答案。
后来，他又回到一楼大客厅里，躺在宽大的意大利进口沙发上睡着了。恍惚中觉得脸h 湿漉漉的，猛一睁眼睛，看到苏文正伏在他身边吻他的额头。他呼地坐起来，抓住苏文的手说：“真对不起，我可能太累了。”
苏文没一点责怪他的意思，她含情脉脉地说：“是的，这几天把你折腾坏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会好的，我们会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亲爱的，你不要想得太多，不要以为我们俩之间有距离。现在，你的任务是去洗个澡，我已经替你放好了水。”
何一为说：“我不想洗。我身上不脏。”
苏文说：“不洗就不洗。我们……我们上床吧……我都有点……等不及啦……”
苏文边说边羞涩地垂下脑袋，把脸埋进他怀里，意思再清楚不过：让他抱着她去二楼卧室。他拦腰抱起她柔软的身子，踉踉跄跄上楼。他走得很吃力。并非他没有力气，而是他心里太虚弱了。好不容易来到卧室，他气喘吁吁，几乎虚脱。苏文可能认为，他是过于冲动所致。
卧室也布置得琳琅满目，像古时候的宫殿。何一为觉得那些昂贵的物品在他的周围不停地旋转，它们不停地挤压他，让他呼吸变得困难。
下面要进行的节目只有一个，那就是男欢女爱。这可是人生的重头戏，何一为曾经为这场重头戏设计了许多场景，就是没想到当这场戏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却没有获得一个好心情。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就被人催促着来到了舞台上。要演什么戏，他全然不知。
想到下面要做的事情，他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和颤栗。苏文微闭着眼睛，嘴角挂着笑意，期待着那个庄严、美丽、神圣的时刻。为了掩饰内心的空虚，他像一个强壮非凡的男人那样，像一个凶恶的暴徒那样，蛮横地抱起苏文，狠狠地把她扔到泰国制造的雕花红木大床上，然后扑上去疯狂地吻她。她极力地迎合他，幸福得不行，呻唤不已。她抽空儿插话说：“亲爱的，就要这样……正因为有了你，我才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快乐的人。现在我什么都不缺了，什么都有了，你说呢？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苏文的话令何一为吃惊不小。他断断续续地想，难道在她眼里，我也是她的一件物品吗？我等待了那么久，等待来等待去，难道就是为了使自己变成她手中的一件物品吗？她说她喜欢我，不知说了多少遍，说是没有我她就没法生活，她到底喜欢我什么？还有，我也曾经向她表白我喜欢她，我到底喜欢她什么？喜欢她的财富？喜欢她的地位？还是喜欢她不平凡的人生轨迹？喜欢她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天哪！我是越来越糊涂了……
恐惧像冰凉的雾气一样迅速浸透了何一为全身。他的心更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硬壳。他喘息着停下来。原来忙活了半天，他发现他们居然忘了脱衣服。他们竟然在穿着衣服瞎忙活！何一为颓丧地放开苏文，蹲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息。苏文仍然沉湎于激情的氛围中，好久才发现何一为的异常，她坐起来，说：“亲爱的，你怎么啦？是我哪儿不好吗？”
何一为抹一把脸上的虚汗，结结巴巴地说：“不是的，不是的……只是我还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苏文宽慰道：“我也不习惯，我有点怕，但我渴望你……”她说不下去了，脸上布满了红晕。
苏文主动拥抱何一为。何一为觉得灯光太刺眼了，提醒苏文关上台灯。苏文其实是不想关灯的，她想清清楚楚地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时刻。见何一为态度坚决，她顺手关上了台灯。这个晚上没有月亮，屋子里一片漆黑。他们倒在床上，各自脱光了衣服——这多乏味啊，自己脱自己的衣服——但是没办法，他们都还没有脱别人衣服的经验。
何一为完全缺乏这方面的经验，黑暗中乱了方寸，总也理不出头绪。苏文的皮肤好像很粗糙，乳房也不坚挺，骨骼更是出奇地硬，硌得他很不舒服。他不由地想起美少女王静的胴体，那具差点引他上天堂也差点领他入地狱的胴体。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无端地伤感了一下。苏文似乎显得比何一为还要无知，折腾了半天，他们仍然一事无成。绝望的感觉使何一为大汗涔涔，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根本不像个正常的、健康的男人。最后还是苏文比他有耐心，比他冷静，帮他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他进入了她。但随即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何一为吓得一哆嗦，慌忙停止了动作。苏文打开台灯，坐起来，何一为便看到了床单上的一摊呈放射状的血迹。
天哪！她 竟然真是一个处女身。
何一为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以前他对这个是不抱什么幻想的。当然他绝对不在乎这些。处女不处女的，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计较这个。然而他对自己是要求严格的，他绝对不允许自己乱来，所以他基本做到了守身如玉。
苏文再一次扑到他怀里，用委屈的、疼痛的、伤感的、欣喜的、幸福的、富有成就感的复杂的口吻说：“亲爱的，你看到了吗？我一直等待着你出现，所以一直给你留着呢……”
何一为咕哝道：“我看到了。但我也想告诉你，我也从没碰过别的女人……我是说，没有过实质性的内容……”
苏文继续撒她的娇。许多年来，她其实没有多少撒娇的机会。她说，你还是个童子身？太不可思议了，像你这么英俊标致的小伙子，想找女人那是太容易了。不过，是不是处男，可是没法鉴别呀。何一为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已不是处男了？苏文拍拍他的脸蛋说：“亲爱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别说你还是个处男，即便你以前有过一百个女朋友，我也不在乎，只要以后我们相互忠诚就行了。”
对于何一为来讲，这个话题确实是多余的。他不知道人们在新婚之夜是否都要议论这样的话题。看来是少不了议论的。他觉得他问心无愧，这就行了。
事情刚开了个头，还得继续做下去。苏文坚持开灯做，她说要好好看着何一为。她像被抽走了筋骨一样，软软地躺下。但在刺眼的灯光下，何一为却觉得无地自容。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美。他甚至认为，他们是在干一件见不得人的、极其丑陋的事情。就像做贼一样。双方的裸体他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他没有任何的快感。他感到灵魂慢慢地游出了他的躯壳，他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于是，很快他就变蔫了。他咬紧牙关，用最后的力气，作最后的冲刺，浇灌着属于他的这朵迟开的花。
这真是一个糟糕至极的新婚之夜。它与何一为想象中的千差万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他总算应付过去了。好在苏文很知足，完事后满意地睡去了。在原本最甜蜜的时刻，何一为却怎么也觉不出自己的幸福在哪里。它像一个巨大的阴影，在以后的岁月里时常压迫他，令他无力自救。
到后半夜，他终于沉沉睡去。苏文的一只胳膊压在他的胸膛上，他有点呼吸不畅。后来，他梦见一个粗壮的男人在阳光下向他走来。阳光太刺眼了，他看不清那人的脸。那人走近了他，这时阳光也突然被乌云遮住了。他这才看清，那粗壮的男人是他的顶头上司汪家林。汪家林冲他呲牙一笑，他也冲汪家林笑笑。汪家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牛耳尖刀，抵在他胸脯上，说，你抢了我的女人，你抢了我的财富，我要跟你拼命！他吓坏了，哆嗦着说，女人和财富，我都不想要，你拿去吧。汪家林一愣的工夫，他拔腿就跑，边跑边大喊救命。汪家林在他身后紧紧追赶，有好几次，牛耳尖刀的刀尖抵近了他的后脑勺。周围有很多人围观，但是没人上前帮助他。人们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齐声说，你们两个决斗吧，谁赢了女人和财富就归谁。眼看汪家林追上了他，他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汪家林狞笑着，手中的尖刀直逼他的胸膛。汪家林说，我要把你的心挖出来，拿到太阳底下晒晒，它快发霉了。他惨叫一声，就把苏文惊醒了。苏文手忙脚乱打开灯，急煎煎地说：“一为，你怎么啦？”
他像个受到惊吓的孩子那样缩进苏文的怀抱，浑身大汗淋漓。过了好一会，才说：“我梦见汪家林拿刀杀我，说我抢了她的女人和财富。太可怕了……”
苏文如释重负地笑了：“不过是个梦嘛。汪家林哪有这个胆量。”
何一为困难地摇摇头：“你可不要小瞧汪家林。我预感到他会报复的。今天在婚宴上，他的眼睛通红通红，像个输光了的赌徒……他说我抢了他的女人，你是他的女人吗？”
苏文耐心解释道：“亲爱的，你千万别胡思乱想。我从没向汪家林允诺过什么。他对我有想法，这我知道。但我对他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即便我们不认识，我也不会嫁给他的。他怎么能和你比？他哪一点都不如你啊！再说，我待他不薄，想当初他换了两三个单位，都不满意，是我收留了他，把他放在重要的岗位上，让他拿高薪，给他配了车子，给他分了房子，他得感激我才是，怎么敢报复你，我量他没那个胆量。一为，你就放宽心吧！”
何一为和苏文永远不会知道，这天晚上，汪家林也是在狂躁中度过的。他和王静在一起。婚宴散场之后，人们很快就走光了，汪家林最后离去。在大厦前的广场上，汪家林看到了一步三晃的王静。王静打算步行回家，她家离这儿很近。这两个今天最失意的人遇到一起，就算是有共同语言了，觉得格外亲。汪家林说，王静你可真行，这种破酒你也肯喝？我是一滴也没沾，我觉得恶心。王静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什么酒呢。汪家林说，都是那个姓何的小子闹的，他把咱俩的心情都给搅坏了。王静舌头都快打不了弯了，她说，我无所谓，汪大哥，你是输给他了。
他们聊了一会，汪家林把车开过来，王静坐上他的车再正常不过了。汪家林拉着王静在市里瞎胡转，天黑后，他们找了个小饭馆接着喝。这回汪家林放开了喝，一会就喝醉了。王静也跟着喝，基本也醉了。他们不知道怎么来到汪家林住处的，进屋后一个滚到床上，一个在沙发上，倒头就睡着了。半夜，汪家林先醒过来，他弄清形势后，三下两下就把王静扒光了。王静稀里糊涂就让他给睡了。既然已经这样，王静也就不再反抗，任凭汪家林折腾。后半夜他们接二连三地做爱，汪家林说，姓苏的和姓何的是不是也在干这事？老子比他有劲，老子比他能做。他恶狠狠地命令王静，就说“我是苏文”。王静不从，他就捏她的大腿里侧的嫩肉，弄得王静大呼小叫，活蹦乱跳，搞不清她是兴奋还是痛苦。
天快亮了。在小汤山的别墅里，苏文安慰了何一为一番，很快又睡了。何一为回味着刚才那个骇人的梦，睡意全无。焦虑和恐惧使他浑身乏力，几近虚脱。他居然又回忆起了少年时代在母鸡脑的野地里做过的那个噩梦，小寡妇戴风莲的死鬼男人手提利斧的凶煞模样占据了他的脑海。他还想起，就在那天夜里，他的作恶多端的父亲跌下了山崖，摔成了一砣肉饼。这两个梦之间难道有什么瓜葛吗？我为什么在新婚之夜原本幸福的时刻梦见那样的场面？……他不敢往下想了，只有睁着眼睛等待天明。
从此，这个极不成功的新婚之夜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一直压迫着他。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床上的生活一塌糊涂。尽管苏文反反复复安慰他说，没什么，没什么，这样很好，生活毕竟不全是干这种事情，只要我们两心相爱，比什么都强。她还说，我很知足了，这还不够吗？
然而，何一为仍旧是无法解脱。他甚至害怕夜晚的来临。当然，他们偶尔也有成功的时候。每逢这个时刻，苏文就像一条蛇一样在他身下扭来扭去，发出剧烈的呻吟。用后来流行的话说：痛并快乐着。完事之后，苏文脸上流光溢彩，十分爱惜地抚摸着他的脸蛋，说，亲爱的，你今天太棒了，我太幸福了。唉，要是每次都能这样就好了……
听她说完，他不由得哆嗦一下。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她今天是十分满足的，而她以前是很少满意的，哼！她嘴上说不在乎床上的事，认为那没什么，其实她比谁都在乎。于是，他的情绪顿时一落千丈，恐惧感霎时便攫住了他，短暂的快乐像一股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反复地问自己：什么才叫幸福？难道非要达到高潮才叫幸福吗？不高潮难道就没有幸福吗？能简单地在高潮和幸福之间划等号吗？妓女也有高潮的时候，妓女能有幸福可言吗？
他找不到任何的答案。
新婚第三天，他们就坐飞机离开省城，外出度蜜月。苏文临行前匆忙宣布了一项决定，任命汪家林为公司副总经理兼计划财务部主任，在她外出期间，替她主持公司日常事务。何一为对苏文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欠汪家林的，用这个办法来弥补一下？”
苏文脸红了红，有些不悦：“这是哪跟哪。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一直没来得及落实。现在条件成熟了嘛，况且汪家林也确实为公司做了不少贡献，他是公司第一个硕士研究生。”
见何一为沉默不语，苏文又补充说：“一为，公司的摊子越摆越大，应当尽可能考虑周全些，因为光靠咱两个人不行，说穿了，要靠汪家林他们给撑着。亲爱的，你得理解我的苦衷呀。”
何一为说：“但你目前这样做，别人只能认为是你真欠了他的。”
苏文有点急，使劲摆着手说：“你想叫我怎么办？炒他的鱿鱼吗？”
何一为赌气道：“我没这样想！我怎么会这样想？你小瞧我了吧？”
苏文只好又换了副笑脸，像大姐姐哄小弟弟那样，拉着何一为的手说：“好啦好啦！咱不说这些了，公司的事你不用操心，只要有我，你什么也别怕。将来我退居二线后，有你操心的时候。现在，你只管享受新生活的乐趣吧！”
他们先去广州，然后去海口、三亚、深圳、珠海、香港、澳门和东南亚。整个行程安排得满满的，很像国家领导人出访。每到一地，总有海天公司的客户以及苏文生意场上的所谓朋友出面请吃饭、跳舞、打保龄球。都是些商人，一身铜臭气，讲话就像谈判，随时忘不了他们的生意，张口闭口你赚多少我赚多少，虚假极了，恶心极了。整天和这类人混在一块，何一为的心情可想而知。但苏文却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从容周旋，滴水不漏。蜜月结束的时候，苏文胖了不少，说这是她多年来最放松的一段时光；何一为却瘦了一圈，脸上的棱角显得更加分明。在女人们眼里，或许更显酷了。
回到公司，就听到汪家林和王静结婚的消息。苏文和何一为虽然感到突然，但又都觉得这是好事，苏文特意多批给他们半个月的婚假。几天后，汪家林请苏文和何一为喝喜酒，说全公司的人都喝过喜酒了，就欠总裁夫妇俩了。苏文携何一为愉快地前往。结果汪家林喝得烂醉如泥。何一为从汪家林的目光里看出，他们之间的事情并没有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