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我们到了。”一个轻柔声音在耳边响起,赵未昀恍惚了一下,睁开双眼,看到徐嘉仁模糊的笑脸,仿佛突然回到许多年前那个初秋的下午,他被父亲痛打一顿,赌气跑到街心公园躲了起来,不自觉睡着了,也是这个温柔的声音将他唤醒。
赵未昀揉了揉眼睛,在心里笑自己像女人一样喜欢回忆过去,下了车,走向徐家的别墅。徐嘉仁的哥哥徐嘉圣老远就看到他们,彬彬有礼的挥挥手,俨然一副绅士模样。
“你哥哥也回来了?大老远的从英国……”赵未昀嘟哝着,不免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太过随意的打扮。
徐嘉仁点点头,说:“嗯,也就你整天什么都不懂。”说完,她又加了一句:“也许你懂,只是装作不懂。”
赵未昀被她这几句不明所以的话弄得怔怔的,却也懒得理会太多,连忙上前,跟着徐家兄妹走进了别墅。
徐盛见几个孩子迎面走来,在那年轻的身影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模样,笑笑上前招呼。早年丧妻的徐盛辛苦将一对子女抚养成人,再加上生意场上风云变幻,操劳太多,不到五十,却已是满头白丝。但他有一件事值得欣慰,那就是他的一对子女都出人头地,儿子一直留学英国,如今已在攻读博士,将来注定了要子承父业,女儿也刚从美国的大学毕业,顺利完成本科学业。想到这,他更是拉牢了徐嘉仁和徐嘉圣的手。
倒是赵未昀一个人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徐家温馨的样子,心中不免几分凄凉。这时,他听到那个熟悉的浑厚声音响起:“来了?”
他抬头,看到父亲赵鼎安在一旁用一种难以揣测的眼神盯着他。他冷冷答了个“是”,脚步却不停,径直向前走去。母亲韩琴见状,上前拉住赵未昀,笑着说:“昀昀啊……”
“别叫我昀昀。”赵未昀一甩衣袖,话出口后也略觉失言,忙从嘴角挤出一个笑来,说:“老是叫我小名,大家会笑话的。”
幸好徐嘉仁眼尖,性格又聪敏,连忙走上来,握着韩琴的手,笑盈盈地说:“是呀是呀!赵未昀就喜欢装成熟,韩阿姨你一叫他小名,他就暴露出他幼稚的本性了,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一场尴尬也就烟消云散。
徐嘉仁悄悄对赵未昀说:“我又帮了你一回,你怎么谢我啊?”赵未昀瞥了她一眼,说:“等会我替你多吃点东西,这样你就可以减肥了,怎么样?”徐嘉仁气得脸红,追着赵未昀打来打去。
就在徐家聚餐进行时,赵未昀忽然收到了夏小离的一个短信,问晚上有没有空和她一起吃饭。赵未昀一时作难,拿着手机,半天没有吃东西。
坐在赵未昀对面的赵鼎安看到儿子在发呆,本来就因为公司的事心里堵得慌,语气有些硬地问:“赵未昀,你发什么愣?还不赶快吃饭?”
赵未昀慌张地抬起头,目光猝不及防和赵鼎安咄咄逼人的眼神相对,他心里一阵烦躁,说:“我吃饱了,学校有事,我先回去了。”
赵鼎安一拍桌子,大声说:“你这成什么体统?来参加别人的聚会穿得像个小丑,现在又要先离席,你不怕被这屋里坐着的人笑话吗?”
赵鼎安强调“屋里坐着的人”,是因为徐盛邀请的都是在房地产界有些名望的公司的上层人士,在他看来,纵使赵未昀年纪尚小,这样不得体的行为也是对他赵家,对他赵氏集团的一种蒙羞。
赵未昀索性真的推开椅子,在大厅里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去。在父亲的打骂中成长的他,恨透了生意圈,恨透了这一套做作的把戏,他才不管那些“名门望族”怎么看他,他想怎样就怎样。
徐家兄妹连忙起身去找赵未昀,徐嘉仁更是焦急万分,她不想让赵未昀在自己父亲面前留下一个“玩世不恭”的印象,虽然父亲已经有了这样的印象。二人竭力寻找时,徐嘉圣在一边轻声说:“嘉仁,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他?”
徐嘉仁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她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很平静地说:“哥,我认定的事,就算死,我也要完成。”徐嘉圣叹了口气,默默摇了摇头。
而二人终究还是没能找到赵未昀。因为赵未昀已经打车回了自己家,又开了家里的那辆奔驰,迅速地往Z大开去。赵未昀答应了夏小离共进晚餐的要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他从来不会轻易和女生共进晚餐的。除了几年前和父亲安排的那个相亲对象吃过两次饭。
夏小离此时正心神不定地梳着头发,她看着镜子中面容有些憔悴的自己,苦笑了一下。中午时,何良发短信给她,说受害者要求何家一年内将一百万补齐,否则就不同意私了。夏小离这才不得已再次主动,邀请赵未昀吃晚餐,没想到赵未昀竟也答应了。
她想,也许自己的计划从开始就是失败的,但她马上打消了这个消极想法。
赵未昀开车到Z大已是晚上七点多,他不想把车子开进学校免得让别人看到,可是又找不到停车的地方,只得给夏小离发短信让她来学校西门见。
夏小离一身素净打扮,刚出西门,就见一辆奔驰停在门口,她看到赵未昀在车里挥手,也淡淡笑笑当做回应。
赵未昀打开车门让夏小离上车,看到夏小离面容不曾有一丝改变,和以前那些见到他家房子和车就笑容连连的女生是那样不同。他也坐下,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点了一支烟,问:“妹妹,想去哪里吃?”
夏小离莞尔一笑,说:“我对这边都不太熟悉,随便吧。”
赵未昀看看她的侧脸,突然发觉她那细碎的刘海在微风吹动下显得那么娴静,忍不住说:“其实……你挺好看的。”
夏小离“扑哧”笑了,脸上却是一阵红晕,她咬了咬嘴唇,故意绷着脸说:“你前几天不还说我长得有质感吗?”
赵未昀伸出手,在夏小离细腻的脸庞上轻轻一划,假装略带失望地说:“咦?没有我想象的有质感呢。”
夏小离害羞地垂了头,红晕又是从脸颊蔓延到耳朵。赵未昀盯着那红的有些透明的小耳朵,笑了笑,说:“咱们去吃兰州拉面吧,那里好便宜就一大碗,饿死哥哥我了……”
夏小离觉得有些好笑,开着奔驰去吃拉面?不过她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赵未昀打开音乐,随便挑了首,是张学友的《离人》。温柔的音乐响起,两人在初夏的夜晚向前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