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程吉林境界：出发
我从雪天的长春出发，无意于昨天的冷热。
北方的样子，一直是我出生时的样子，
在梦里透着呵气。
我的车容积不大，装三两捆书，几十年的想法。
有两种江南的地图，画着未来。
三江口的景色，和景色背后，
几个确定想要见到的人，以及一个港口。
据说，一个港口就是一个城市。
就像一片云，上面就是一片天。
第二程辽宁境界：朋友
在沈阳，在一群朋友的身旁，像植物遇到春天。
我说出那个“鄞”字，人心有动。
诗歌，写在纸上，
一个地名，写在大地之上。
大雪把我留在一个地方两三天，
人和雪一同离开，时间上有一丝差别。
但是江南，离我越近。树还绿，
有一些女子还在水里。
第三程河北境界：父亲
海和山之间会只有一个词。
从老辈人嘴里说出，所有的苦难都付笑谈。
父亲只告诉过我一个闯关东的理由：
饿。
他在山里挖煤，退休后在海边拍过一张照片。
我抚着他，心里已是老家中原麦地里的一座坟头。
车过山海关，一丝慨叹
穿越古长城呼啸而过。
父亲出关我入关，
彼时，一边是海，一边是山。
第四程天津境界：路过
像一只在内陆做客的鸟儿，衔几根稻草，
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筑巢，然后继续在天上飞。
像一只蜘蛛，结一张网养育自己。
像一只爬虫躺在地上休息，蜷曲成一幢丽水街上的旧屋，
和从前一样不为人知。
然后我再离开，像鸟儿一样躲避夏天或者冬天，
像蜘蛛一样消化过去和未来，
像爬虫一样通过改变自己来适应现实。
像一幢旧屋那样插好木闩，将来客拒之门外。
一只鸟不能飞到内陆做客，
另一只不能飞越海洋。
但它们的翅膀，24小时持续光亮。
第五程北京境界：内部
我在路上，一步步接近瓷器内部的故事。
但我不知道，越窑的瓷是不是抵达北京。
我看见旗帜在天空，在广场，
但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成为你的天然原料。
是不是可以竖起耳朵，
听思想中心那些光芒的声响，
像听老宅檐下的风声，
如何去擦亮村寨。
北京，如果我来破解你的色彩配方，
请问：你们谁下江南，
和我一起搭伴？
第六程山东境界：生命
车过黄河故道，把妹妹送到接她的人身旁。
河流是路障，在前进的路上。
是通道，在后退的时候，
更是星空一样的光明。
我一只眼睛看着海水变黄，另一只
休息，看着生命更加平实。
第七程河南境界：老家
老家有人等我。
心痛一下，是停留的理由。
大日子来临，我在灵魂中，灵魂在浚县，
殷墟的边上。
把一块“泰山石敢当”嵌在老屋外的墙上，
为了下一阶段继续赶路。
我不会卖掉自己的土地，
我不会逃走。
然而，在老家，我就像站在一个人的肩膀上，
左边的一部分是灰烬。右边的一部分是尘埃。
第八程安徽境界：道路
迷路在美景之中，我能数出天空的云朵。
山脉对我来说是新的，我要到山顶去，
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去看未来。
我要从我祖先的家乡出发，去四明山的最高峰。
这些山，是祖先经常攀登的山峰，
但这些道路，是祖先没有走过的道路。
第九程江苏境界：休息
一夜之间，我的周围布满湖泊。
我甚至在水面之上，休息。
早上，站起来向四周看，并打电话报平安的情景，
仿佛在中学课本里见过。
与坐在家里，坐在地面不同。地面上有水，有气息。
无论发生什么，我的目光不会离开土地，
离开雨露，离开你们的牵挂。
休息的时候，我看见你们的情爱，
还有大自然的无限美丽。
第十程浙江境界：拥有
我离开东北时，当地还有积雪。
在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里，
我的心情被几个朝代分割。
一条窄巷还标着当年的印迹，
还能听见一个小女孩儿在大屋里哼唱。
如今，我落户鄞州。
我有两只蝴蝶、三条大江、一片桑果，
不远处起伏的四明山和安静的东钱湖。
还有我的东海，和海上的日出，
有一屋子的书，和一屋子的学生。
他们像我年轻时一样。
2008.04.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