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公寓出了非典病例像是一枚重磅炸弹让安居在这里的人们惊恐万分。程勇常说自己是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类人。当非典来了之后,他方明白他再也无法灿烂起来了,乔叶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蓝天公寓出了非典病例像是一枚重磅炸弹让安居在这里的人们惊恐万分。欧阳亦然的对门邻居周芸和程勇也慌了手脚。程勇常说自己是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类人。当非典来了之后,他方明白他再也无法灿烂起来了。一早起来,他就忙着在楼道口消毒,浓浓的84消毒液味让呆在屋里的周芸都有点受不了了。她推开门,对他说:“哎,你是不是少喷点药水,我都有点过敏了。你这几天在家里消毒的次数,可能比这一辈子还多吧。”
“可不是,这非典来了,让我终于养成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没养成的勤消毒的好习惯。”他停下手来,说,“你说这非典病毒会不会溜到咱们的屋子里来呀?”
周芸笑了,说,“我发现你们男人在非典面前还没有我们女人沉着自若呢。怎么好像都没有了大男人的风度了。我们公司的洗手间里,男人的洗手液几乎是一天一加,有的台案上还增加了据说有消毒作用的硫磺皂。此前,他们和你一样,连饭前洗手这最基本的原则都很难被严格执行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我现在才体会到了生命的宝贵。”他说,“我也好像从无忧无虑的沉醉中清醒过来。昨晚我上网聊天,发现了好几个与非典有关的名字,‘非典爱情’、‘浪漫非典’,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怎么会把非典引入网名,我看了觉得很不舒服。”
“进来吃早饭吧。”她说,“我把饭都做好了,也带了你一份,怎么样,没什么意见吧。”
“太谢谢你了。”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他隐隐约约地感到周芸这些天对他还真不错。他走进屋来,先洗洗手,拿着一块烤面包说,“喔,这么丰盛啊,还有鲜奶,熏肠,都是我爱吃的。今天是大礼拜天,我还以为你不会起这么早呢。”
“我还起得早?你可真能奉承人。”她憋不住笑了,“你也不看看表,都几点了。”她打量着他,觉得他这个人还挺善解人意的。远非外界对他的评价。
想起来,她搬到这儿也有段时间了,她逐渐从戒备的心态中解脱出来。在他的言谈举止上,她没有搜寻到任何不轨的异样。他轻松自然,像往常一样阳光灿烂。
吃过早饭,程勇抢着去收拾餐具。周芸也没有去和他争,而是回了卧室继续读那本曼玲姐借她的《霍乱时期的爱情》。这本书的另一个译名是《爱在瘟疫蔓延时》。非典时期,她读到这本书有种别样的感觉。马尔克斯在谈论创作意图时曾说,他要“尝试把快乐重新推动起来,使之风行起来,成为人类的一个典范。”然而,曼玲在向她介绍这本书的时候却说,她在读他这部爱情长篇小说时,感受到的却是充满漫长的等待、无止境的思念、一次又一次的遭拒绝、老迈重逢时的无奈与尴尬,以及难以言传的迟暮感伤。她说,霍乱与非典,对人类都是一场大的灾难,人们将会在这场灾难中感受到许多安宁时刻无法感受到的东西。在这本书中,“霍乱”只不过是爱情的修辞和模糊而遥远的陪衬,然而,衰老让眼睛更关注身体,也让头脑更关注内在。某种纯净与洞视,只有在年龄的帮助下才能达到。因此,《霍乱时期的爱情》也成为马尔克斯最富人性的一本小说。马尔克斯所期冀的“快乐”,并非爱情本身的愉悦,而应解作一种博大的悲悯的情怀。正如他在获诺贝尔奖演说时所说,“面对压迫、掠夺和孤单,我们的回答是生活”。
生活,在非典时期都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尤其是蓝天公寓里的人们对此感触更为深刻。他们恍然发现在一个早上,蓝天公寓已经无形地孤单地与这座城市隔离开来。尤其是在昨天,一个居住在这里,但不为公寓里大多数人熟悉的自由撰稿人高鹏身体不适,主动去医院检查时,被医院作为疑似病例隔离观察后,关于这里的传言便不胫而走,说什么蓝天公寓里出了个女毒王,一下子传染了二十多人,还说什么蓝天公寓里的人已经有许多人有了发烧的症状……于是,公寓外边的人都像是在躲避瘟疫般地躲避着从这里走出来的人们,就连出租车的司机也不肯在这座公寓的附近停车。很多居住在这儿的人被单位放了长假,还美其名曰:关爱生命。
乔叶的那篇随笔《蓝天公寓惹着谁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表在《城市时报》上的。文章说:
前些年,有人写了《丑陋的中国人》,将中国人说得一无是处,后来,又有人将河南人挖苦了一番,害得河南人站出来疾呼:河南人惹着谁了。如今,在我们这座城市里,蓝天公寓又成了众矢之的,似乎这里的人们成了令H市民生畏的另类。非典的的确确地在这座公寓发现了,这是事实。对有可能感染的高危人群进行必要的隔离措施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事情的关键就在于人们应当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据说,今年春上最时髦的打扮是,“脸戴大口罩,手提中药包,耳听张国荣,身穿T恤衫;前胸写着远离非典,后背贴着关注健康”。在我们这个充满时尚、讲究流行的社会里,非典的突如其来确实是让很多人显得惊惶失措。可这就能成为一部分人们造谣生事,并成为对另一部分人失去关爱的借口吗?在这里,我也想斗胆问一句,蓝天公寓惹着谁了?
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与大自然抗争的历史,在这一历史进程中,尽管也布满了人类之间自相残杀的悲剧,但无一例外都与生存的环境有关。生存可以让人能屈能伸,生存可以产生思想,思想制造了哲学。薄伽丘在《十日谈》的开端提到了那场曾肆虐欧洲的鼠疫,那可怕的疫病在1348年横扫了欧洲,让意大利、法国、英国等国人口锐减,并称之为“黑死病”。在一片人心惶惶中,教会也借机要人们忏悔、祷告,而薄伽丘则以对现实幸福的大胆追求,在生离死别面前,人们应当有深沉的忧患意识和悲天悯人的情怀,应当体现出人与人之间的关爱和终极关怀,给禁欲主义神学以迎头痛击,受到市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在非典来临之时,人们需要的是众志成城,是同仇敌忾,是携手并肩,而不是惊惶失措,不是风声鹤戾,不是以讹传讹。我们这座城市是由城市的每一个细胞所组成的。蓝天公寓就是这一细胞的组成部分。非典也许可以隔绝人与人的亲密接触,但不可以隔绝人与人心灵的沟通。
……
乔叶的那篇随笔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这一天里,她的手机几乎都快给打爆了。蓝天公寓的人们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回到家里,孟国良已经把饭端了上来。在饭桌上,他小心翼翼地提起几天前,她出面在河姆渡大酒店为欧阳亦然接风的事儿,埋怨她不该选在那个节骨眼上请客,若一旦得上了非典,连后悔都来不及。
乔叶不高兴地说:“你要是对我不放心,咱们就分居好了,省得万一传染上你,搞得你一天神经兮兮,提心吊胆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大男人。”
她发现丈夫这两天精神很紧张,似乎总是感到蓝天公寓的空气中随时可能飘来非典病毒。而且公寓里的每个人都可能在一夜之间变成传染源。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和无助萦绕在他的面前,由于过度紧张,他好像得了神经衰弱和焦虑症,接连好几个晚上失眠,白天精神也很差。他听说睡眠不好会影响身体免疫力,于是心里担心、急躁,晚上更加不能入睡。早上她一醒来,就看他红肿的眼泡和黑色的眼圈,像是个没精打采的大熊猫。
“我哪能对你不放心呢。我宁愿自己得上非典也不能让你得上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他信誓旦旦地说。
“你以为你是谁呀,还想让谁得上就让谁得上?”她憋不住笑了,情绪也好了许多。
吃过饭,他禁不住又提起了欧阳亦然的事。他说:“我听说叶洛东在亦然住院的前一天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他这下子是解脱了。不知亦然如果知道她得了非典,还会不会一定要和丈夫离婚。”
乔叶当时便把脸沉了下来,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有点幸灾乐祸了,是不是?”
他连忙辩白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是说小两口过得好好的,还离什么婚。这下可好,弄得家不成家样,孩子没孩子样,也够闹心的了。”
“怎么,你去他家了?”她放下碗筷,问道。
“这关口,我还哪里敢往他家去啊。我只是给他家打了个电话。叶洛东又没在家,是婷婷接的。她说她爸爸去医院看妈妈了,可人家没让看,只留下了一束鲜花。哎,小小的孩子怪可怜的。”
乔叶听了这话,心里也挺不好受的。作为她的朋友,她为亦然而难过。此时,她可能正无助地躺在隔离区的病房里,她可以想象得出,此时的亦然会多么地孤单!以前她还可以和同事、朋友聊天或聚会,现在只能一个人待在病榻上,忍受着非典的煎熬。她目前所能做到的只能是发几个短信过去,给她几分精神的安慰。
亦然为何一定要和叶洛东离婚,对她始终是一个未解的谜。一个女人渴望天长地久的幸福和爱情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会有哪个女人满足于拥有短暂的爱情,谁不想长期拥有爱情和幸福呢?可她偏偏就是那般固执地闹离婚,真是让人费解。其实男女之间,婚前是互相感情的过程,而婚后是互相磨合的过程。因为结婚对男女来说终究是要回到现实中来的。爱情和婚姻将变的更加广泛。
就拿她和孟国良说吧,他们和所有世俗的男女一样,组成了家庭,并在同一个屋檐上共同一起生活。婚姻都是相似的,但感受却各不相同。别人看到的只是表演,自己感受到的才是幸福。她在丈夫的身上感受到的并不都是惬意和幸福。但她爱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庭。这种爱需要双方的理智,如果你不明白这一点,那就有可能失去的不光是爱情和家庭,还有可能伤害到自身。她作为一个城市时报的记者十分渴望了解亦然这个心灵的秘密,她变着法的想接近她的心灵深处,但都没有成功。
她和亦然可以说是最要好的朋友。她们的友谊可以追溯到七八年前。那会儿,她已经从部队退伍分配到省旅游局工作。在一个有着厚厚云的夜晚,她很兴奋地拉着她穿棱于灯火通明的街市中,宛如小孩子一样舒展着浪漫的情怀,硬要搭那种人力三轮车,晃悠悠地在街上耗着,嘴里还不住地哼着那首风行一时的歌《何不潇洒走一回》。就在那天晚上,她神秘地告诉她,下个月她就要结婚了,男友是刚刚毕业分配到市工商银行的大学生,叫叶洛东。她当时深深地给她那充满幸福的表情感染了,甚至还有了几分嫉妒。她知道先前的欧阳亦然不是这个样子的。遭遇激情的婚姻,依然是少女的奢望。可谁又能想到,几年过去了,他们的婚姻会闹到了解体的地步呢?
尽管有人说:爱过就不要说遗憾,因为我们毕竟走过了婚姻的芳草地,曾经拥有和天长地久都是感情世界里的花环。我们经常遇到过爱情,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话说的容易,可做起来,哪个女人不想天长地久的婚恋呢?一个女人的挫折,莫过于婚姻的失败了。婚变对于一个女人是一生刻骨铭心的记忆。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刺激也莫过于婚变。婚变能让一个坚强的女人更加出类拔萃,但也能让一个软弱的女人从此自暴自弃。摧毁和造就女人的,都有可能是婚姻的失败。欧阳亦然是属于哪一种类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