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4月下旬,红2军团渡过金沙江,越过哈巴大雪山,向云南省中甸县城及其附近地区前进。中甸是康藏高原南部名城,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当时,它名义上属于云南省建制,实际上归西藏噶厦管辖。
红军计划,进入中甸后,进行短期的休整,筹措给养,扩大部队,然后北上与红四方面军会合,再一道北上与红一方面军会合,共创西北抗日革命根据地。
贺龙在进入中甸前,曾召开干部会议。他在会议上说:"同志们!中甸是康藏高原南部的名城,城内有几十家营商的汉人外,其他多是藏族人民。他们多数是信奉喇嘛教的,我们进城后,必须正确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我们在少数民族居住地区行军、作战,不仅要以优势的力量战胜敌人,而且要以正确的民族政策、宗教政策取胜。进城后,要坚决执行群众纪律,广泛开展争取藏族群众和僧侣的工作。现在我们讨论一下,如何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贺龙话音一落,与会者就议论起来。"据侦察兵了解,这里有个很大的喇嘛寺,影响很大"。
"这里人烟稀少,语言不通,给养困难。""中甸县城周围多是荒野,居住的多是番民(当时称藏族人民为番民),他们生活非常困苦。""番民由于受国民党反动统治的压迫、剥削,对汉民很仇恨,我们还没进中甸县城,他们都跑了。""那是藏民对我们不了解,又受反动派欺骗,反动头人威胁,才往深山跑的,只要我们好好工作,他们会回来的。"贺龙听上述的种种议论后,又作了发言。
在这次会议上,贺龙还传达中共中央政治局关于目前形势与党的策略路线的决议大纲,在西北创造全国抗日根据地的任务,解释会师西北创造全国抗日根据地的意义和可能性。
"同志们!为了在西北创造全国抗日根据地,我们必须做好党的少数民族的工作。"贺龙把做好少数民族工作与西北会师、创造抗日根据地联系起来,大大提高了干部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的自觉性。
这次干部会议也称为红2军团党的活动分子会议(连长、指导员、党的支部书记以上的军政干部参加,红6军团16师也有一部分干部参加)。会后,出席会议的干部,把会议精神传达到党团员中去。同时立即将中央的决议大纲印成提纲,发给小组讨论或编成政治教材与识字课本,在部队中利用行军间隙时间上政治课,举行测验和开问答会,以此加强形势与党的任务的教育,加强党的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的教育。
干部会议后,贺龙即和先头部队红4师首长卢冬生等有关领导人,一起研究红军进入中甸城后的若干规定:一、各部队干部战士一律不准进住民房,不得进入经堂,尊重藏族群众的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二、不准擅入寺庙,维护僧侣利益;三、公买公卖,爱护藏族群众的牲畜、庄稼等财产;四、态度和蔼,帮助藏族群众背水(当地缺水,饮水要到数十里外的地方去背,故提出要帮助群众背水---作者注);五、广泛宣传群众,刷写、张贴遵守群众纪律的标语。
红4师进入中甸县城后,严格执行规定,广泛地开展了争取群众的工作。
贺龙以"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湘鄂川黔滇康分会主席"的名义,颁布《布告》:本军以扶助番民,解救番民的痛苦,兴番灭蒋,为番民谋利益之目的,将取道稻城、理化进康川,军行所至,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幸望沿途番民群众以及喇嘛僧侣,其安居乐道,勿得惊慌逃散。尤望各尽其力,与本军代买粮草,本军当一律以现金按价照付,决不强制。如有不依军令或故意障碍大军进行者,本军亦当从严法办,切切此布!中甸县城边有一座宏大的喇嘛寺庙,名叫归化寺。归化寺是藏族著名的十三丛林之一,是云南最大的喇嘛寺,在政教合一的制度下,归化寺成为中甸地区的统治中心。寺里设有军队,有八大"康参",每个"康参"分别管着一个地区的喇嘛。有八大老僧,组成"老庄会议"。"老庄会议"是全寺的最高权力机构。主持"老庄会议"的是活佛。活佛是寺内的最高统治者。
当红2军团将进入中甸县城的消息传到归化寺后,松木活佛以及老僧、喇嘛们因受国民党政府的反动宣传,心中忐忑不安。松木活佛主持"老庄会议",讨论对策。
会上,人们议论纷纭:"我们集中全寺喇嘛,与红军对抗。""不可轻举妄动。红军力量不小,光靠寺里的武装还不行,等待外援才行。""据说红军与其他汉人军队不同,他们不打扰喇嘛,不进占喇嘛寺。""国民党江防总指挥汪学鼎已经弃城而逃,说明红军厉害,我们还是小心为是。"??针对上述各种议论,松木活佛一锤定音。他说:"我们对红军不了解,派人出去探探情况,看看他们的行动,再决定我们的对策。现在应紧闭寺门,静观动向。"过了一二天,探事的回来报告了红军《布告》的内容,红军秋毫无犯的行动。
松木活佛听后说道:"我们还是派个代表去与他们联系,看看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可以。"八大僧人同意活佛的意见。
"谁去好呢?"松木眼睛向周围一扫。
八大僧人都不言语,从态度上可以看出,他们因惧怕红军,谁都不愿也不敢去出头联系。议论了半天,最后决定由一位下级僧官当归化寺代表去联系谈判。这位下级僧官叫夏拿古瓦,是归化寺看管粮食的喇嘛。他先头对红军也不了解,见活佛派他去见红军,心中也有点害怕,作了回不来的准备。临走前,他对八大僧人说:"万一我回不来,请多照顾我的家里人。"八大僧人答应他的要求。
他像怀揣兔子似的,忐忑不安地和翻译一道来到红2军团总指挥部。
"欢迎你们!"贺龙满面笑容,热情地接待他们。
"这个红军大头目不拿架子,这么友好的善待我们。"这是夏拿古瓦见到贺龙后的第一个印象。他一来就听说了贺龙是红2军团的总指挥,在他心目中,总司令当然就是军队的大头目。可这大头目这么热情、友好、和善地接待他们,这在过去的汉人队伍中是从未听说过、从未见过的。他的疑虑和惧怕顿时消除了一半。
谈话中,贺龙亲切地耐心地向夏拿古瓦讲解了许多革命道理,阐述党和红军的宗教政策、民族政策,说明红军保护喇嘛寺和僧侣的生命财产,并请他们回去转告归化寺活佛、八大僧人动员藏族人民回家,帮助红军筹办粮秣,红军是借道北上,不会在中甸久留。
听完通司翻译的贺龙的讲话,本来出身劳动人民家庭的夏拿古瓦,疑虑一下子全消除了,心情轻松多了,甚至感到有些亲切。
"是!我一定把您的意见转告活佛和老僧们。"夏拿古瓦态度诚恳地说。
"我这里还有一封信,请你带给归化寺的活佛和八大僧人,行吗?"贺龙又笑嘻嘻地对坐在他对面的夏拿古瓦说。
"行啊!行啊!我一定带到。"夏拿古瓦满口答应。
夏拿古瓦满心高兴地辞别贺龙和其他红军首长,回到归化寺。
"夏拿古瓦回来了!夏拿古瓦回来了!"喇嘛们见他回来,互相转告,对红军的疑虑和惧怕已大大减少。看起来,夏拿古瓦不仅好好地回来了,而且神情轻松、开朗。
夏拿古瓦向活佛和八大僧人汇报见红军的情况,特别是把贺龙的一席话,几乎是原原本本地转述了。接着,他把贺龙的亲笔信拿了出来,站在松木活佛旁边的喇嘛把信转呈给了活佛。
活佛看完信,又交给八大僧人传看。
他们见信的内容如下:掌教并八大老僧台鉴:(一)贵代表前来,不胜欣幸;(二)红军尊重人民宗教信仰自由,对贵喇嘛寺所有僧侣的生命财产绝不加以侵犯,并负责保护;(三)你们须即回寺,照安生业,并要所有民众,一概回家,切不要轻信谣言,自造恐慌;(四)本军粮秣,请帮助操办,决照价付金钱;(五)请即派代表前来接洽。
活佛和八大老僧见了信的内容,满布乌云的脸一下子露出阳光似的笑脸,疑虑消除了。活佛又开口道:"夏拿古瓦,还是你当代表,前去与红军接洽有关事宜吧!""是!"这次夏拿古瓦答应得干脆,轻松愉快。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部队,没有见过这么和气、这么平易近人的"大头目。"贺龙的接待和红军的行动消除了活佛、八大僧人以及其他的喇嘛的疑惧。活佛和八大僧人见贺龙的信后,十分高兴。他们立即动员藏进深山老林的喇嘛、藏民回寺、回家。并以归化寺的名义,帮助红军采买粮秣。在藏民的支持下,很快买到了一批青稞等粮食。他们还以归化寺的名义,赠给红军碗碗糖,即红糖。中甸不产糖,碗碗糖是从四川运进的,主要供给寺庙里高级僧侣食用。他们肯把奇缺的红糖,主动拿来赠给红军,说明了对红军的信赖和尊重。
八大僧人经过讨论,决定专为红军举行"跳神"活动。"跳神"活动是当地喇嘛的一种隆重的祈福消灾的宗教仪式,一般在每年冬季举行。后来,它不仅是祈福消灾的宗教仪式,还成为祝吉祥如意、欢庆丰收的一种庆典活动。归化寺专门为红军举行"跳神活动",表达了僧侣们对红军的良好祝愿。
"贺总指挥,归化寺活佛请我们到归化寺作客,去不去?"一位红军向贺龙请示。
"去!应该去,我就想到归化寺拜访他们。"贺龙带领40余名着装整齐的红军代表应邀来到归化寺作客。这天,贺龙穿着虽然是旧的单军装,但很整齐干净,他的浓黑的胡子也特地作了些修剪,以此表示对僧侣们的尊重。他们到了归化寺,受到活佛和八大僧人、全寺喇嘛的热烈欢迎。活佛和八大僧人及几十名喇嘛身着盛装,以隆重的仪式迎接贺龙一行进入大寺"直仓"(佛厅)。主客根据当地风俗习惯和寺庙规矩,分别就坐。
"谢谢活佛、八大僧为我们筹粮!"贺龙双手一拱说道。
"贵军来到敝地,纪律严明,毫不扰民,还帮助当地人背水、拾柴,贵军还尊重我寺寺规,深得人心,我们理应帮助筹粮,不用客气!"活佛称赞红军的这番话,发自内心,代表了当地的僧民大众。
主客在和谐的气氛中交谈着。不一会儿,"跳神"仪式开始。在举行"跳神"仪式时,贺龙郑重地向活佛和八大老僧赠送了写有"兴盛番族"的红绸锦幛。活佛和八大老僧见贺龙亲自送锦幛,非常高兴,一再表示感谢。
贺龙赠送"兴盛番族"锦幛的行动,完全是僧侣们意想不到的事情,使他们深受感动。活佛和八大老僧决心拥护红军,为红军效力。5月3日、4日,归化寺令商人、富户打开仓库,向红军出售青稞等粮食3万余斤。两天中,在藏民的支持下,红军筹集了10万余斤粮。在这一系列活动中,夏拿古瓦和同他一起最早到红军指挥部见到贺龙的通司,对红军与归化寺的友好合作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以后他们都成了进步的藏族僧人,为藏民解放、汉藏团结做出了贡献。
由于红军正确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宗教政策,藏民纷纷从深山回来了,中甸县城又热闹起来,行商坐贾,正常进行。人们见到红军不但不惧怕躲避,还笑脸相迎。
"红军耶莫(好)!""红军亚磨类(很好!)"??称赞红军的藏语,随处可以听到。
5月上旬,红军要离开中甸地区了。藏民怀着依依不舍之情,前来送别,人们有声无声地念叨:"红军嘎雷松(慢慢走)!""红军纽巴霍(快快回)!"离开中甸前,贺龙又给归化寺活佛和八大老僧写了信。信的大意是:请他们动员两队骑兵,每队各三四十人马,并各带武器,为红军作前驱,沿途与藏民接洽红军通过事宜,并对他们支持红军的行动,再次表示感谢!归化寺活佛和八大老僧接受贺龙要求,作了安排。在藏族人民帮助下,长征红军顺利地通过中甸及其他藏族地区,走向目的地。
贺龙赠送锦幛,成为汉藏人民团结的标志,军民团结的标志,至今还是汉藏人民传颂的佳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