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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躲不开的污水(1)

无中生有可能并不是诬陷的最高境界,能在栽赃之前,逐步地搭好梯子,一步一步地接近预计目的时,然后突然泼出一桶脏水,让对方无法躲闪也无处藏身才是诬陷者奉为经典的诬陷技能。

1、骊姬的脏水桶

骊姬这个人所以在历史上有名气,容颜之惊艳自然是一个因素。但让她成为我们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的最重要原因则是她的诬陷本事,从她进入晋国受到国君的宠爱后,就开始把一桶桶的脏水泼到了她的目标身上,让她的目标痛苦不堪。

骊姬并非是中原人,而是晋国在击败骊戎族后由骊戎族献上的战利品。当时的晋国国君献公看到骊姬的第一眼,就深深地迷上了这位少数民族女子。晋献公对骊姬的痴迷程度由《左传》中的一段记述可见一斑:“初,晋献公欲以骊姬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从筮。’卜人曰:‘筮短龟长,不如从长。且其繇曰: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必不可。’弗听,立之”。

这段记述的意思是说,晋献公把骊姬带回祖国后,想立她为大老婆。春秋时期的人都善于迷信,献公就找来占卜师进行占卜,第一次用龟壳来占卜,得到的结果是不吉利。晋献公不同意,占卜师又用草占卜,得到的结果是吉利。于是,晋献公说:“就按照草所占卜的结果吧。”

占卜师认为献公侮辱了的他的职业,他说:“草的数短,龟象长,不如按照龟占卜的结果。而且它的辞说:专宠会使人心生不良,将要偷走你的公羊(权力)。香草和臭草放在一起,十年以后还会有臭气。所以不能按照草所占卜的结果行事。”

晋献公就让占卜师陷入了两难境地,他说,草的结果是不是你占卜的?占卜师不得不承认。献公继续说,那我就按照你占卜的结果来做。

占卜师在目瞪口呆的时候,骊姬也有些焦躁不安。因为不久后,他就为晋献公生了一个儿子。骊姬有着远大的抱负,她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将来晋国的国君。但这种想法在晋献公三个最贤能的儿子面前却成为幻想。

晋献公生有八个儿子,其中有三个儿子,申生、重耳、夷吾以贤能著称,三人都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国君。骊姬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必须把这三人清除。晋献公虽然沉迷女色,却不昏庸。想要把他三个贤明的儿子扳倒,必须要煞费苦心。

骊姬有这个能力,她的智慧倘若用在正途,必将是为政者的贤内助,可她却用错了地方。她决定向三人倒脏水。但她更清楚的一点是,第一步棋倘若就是一桶脏水,不但泼不到对方,可能还会反蚀把米。因为晋献公一定不会相信她的栽赃。所以,在栽脏之前,必须要有一个热身。这个热身就是,把三人先赶出国都去。

她先是与晋献公的一位宠臣加以感情上的联络,在多日的交流中,利益和未来的荣耀的虚弱,使这位宠臣被她征服,开始为她工作。

这位宠臣向晋献公提议,国都之外有几处地方必须要特别关注,它们关系到晋国的国运。一般人不能到这样的地方进行管理,只有那三个人才有这个身份与资格和能力。

晋献公并没有多想,这位宠臣如愿已偿。骊姬在这三人离开国都后,开始在晋献公面前施展才能,终于有一天,晋献公对她说,我准备把国家交给咱们的儿子奚齐。

骊姬掩饰住了若狂的欣喜,她知道,三人虽然不在都城,但倘若都城真有变动,他们回来实在是易如反掌。当对手的声望和实力还没有被彻底击垮前,骊姬不会轻举妄动。她流着泪对晋献公说:“申生已经是国家的太子,诸侯都有所闻,而且太子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无人替代。为什么因为我而废掉长子呢,你一定要废太子立奚齐,我就自杀在你面前。”

多让人感动,晋献公简直就想流下眼泪来,为骊姬的通情达理,为她的与世无争。

晋献公的举动也并没有让骊姬开始执行她的泼脏水计划。因为她忍得住,一年后,她希望通过战争的方式来解决掉太子申生。

《左传》闵公二年传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晋侯使大子申生伐东山皋落氏。里克谏曰:‘大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故曰冢子。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古之制也。夫帅师,专行谋,誓车旅,君与国政之所图也,非大子之事也。师在制命而已。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故君之嗣适不可以帅师。君失其官,帅师不威,将焉用之。且臣闻皋落氏将战,君其舍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谁立焉。’不对而退”。

这件事是这样的,晋献公让太子申生去讨伐东山的皋落氏。皋落氏实力强大,屡次侵犯晋国边境,晋献公多年以来的愿望就是将皋落氏灭亡。他让太子申生来领导这次国家战争,显然有失考虑。所以大臣里克就跑去向他说:“太子的职责是事奉宗庙祭祀、社稷大典和照看国君饮食,所以古代称太子为冢子。国君有事外出,太子负责守护国家,如果安排了别人守护就跟随国君。跟随外出叫做抚军,在国中守护叫做监国,这是古代的制度。凡是带兵出征,对军事行动作出策略,对军队发号施令,这都是国君和政府所谋划的事情,不是太子的事情。率领大军关键在发布命令,太子领兵如果遇事都请示就会失去威严,擅自发令而不请示就是不孝,所以储君是不适合带领军队出征的。国君失去了任命官职对准则,太子统率军队没有威严,怎么能够去打仗呢?而且我听说皋落氏已严阵以待,万一有个闪失,实在不是国家之福。”晋献公这个时候却只给了里克一句话:“我的儿子很多,还不知道立谁呢?”

这句话显然把里克前面说的话全部推翻了,既然申生还没有确立为国家的继承者,那么,派他去自然就没有里克所说的那些担忧了。

如果略加推敲,就会发现,这是骊姬的主意。晋献公不可能把儿子向虎口里送。虽然后来太子申生赢得了战争,保住了性命。但骊姬和太子申生都知道,事情并没有结束。

而骊姬不得执行她的泼脏水计划,但公子申生实在没有污垢可以让她提起脏水来。所以,她主动创造这样的机会。所以,《东周列国志》就有了这样的故事。

某一天,太子申生从他的封地来国都朝见父亲晋献公,按照礼节,他在见完父亲后还要去拜见骊姬。骊姬留他吃了顿饭。晚上的时候,骊姬就在晋献公面前哭泣不已,并说出自己哭的理由:“我想要讨好太子,所以才留他吃饭,可没有想到他却非常无礼。”

晋献公非常着急地问:“怎么回事?”

骊姬就说:“我留太子吃饭,他要喝酒,谁知道他酒量薄弱,喝到半醉,就调戏我说:‘我的父亲老了,万一有一天不在了,你怎么办啊?’我很生气,没有理他。太子却接着又说:‘我爷爷死后,就把我母亲,留给了我父亲。现在我父亲要死了,必然有东西留下来给我,那肯定就是你了。’说完他就抓住我的手,我挣脱了。”

晋献公觉得这桶脏水有些不可信,他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太子不是那样的人。但骊姬却说:“您如果不相信,我明天可以和太子在花园里散步,您可以站在高台上观察,必定会看到。”

晋献公点了点头说:“好。”

第二天,骊姬把太子叫来,二人来到花园散步。骊姬事先在头发上涂上了蜂蜜,蜜蜂和蝴蝶纷纷飞到她的头发上。骊姬就对太子说:“你能不能帮我驱赶一下头上的蜜蜂和蝴蝶?”太子申生就去用袖子驱赶。但从晋献公的那个角度看去,太子就是在调戏他的老婆。他被气得死去活来,想要把太子杀掉。骊姬还是故技重施,跪在地上求情:“是我把太子招来的,如果因此杀了太子,别人会说是我害死了太子,况且,宫里面的丑事怎么可以向外面传播呢,还是忍了吧。”

太通情达理了!太为与世无争了!

晋献公没有对太子动手,但骊姬并不着急,因为有了这一桶脏水的铺垫,下面再泼脏水给太子,就很容易被晋献公接受了。

不久后,骊姬叫了太子申生到来,对他说,“你的父亲前几天做梦,梦见了你死去的母亲。你应该立即去祭祀母亲,回来再把祭祀用的肉献给你的父亲吃。”这是春秋时期的一种传统,太子申生并没有怀疑,去祭祀了母亲后,就把肉带回来献给晋献公。晋献公当时不在,所以,太子把肉放到宫中,离开了。骊姬立即派人在肉上放了毒药,晋献公回到宫中后见到肉,别人告诉他是太子拿来的。他正准备吃,骊姬突然阻止说,“肉可能放得时间长了,应该试试再吃。”晋献公就把肉放在了地上,毒药立即发作,地面骤然突起;把肉扔给了一条狗吃,狗立即死去,晋献公不肯罢休,又找来一名宦官,让他吃。结果宦官死掉。骊姬再次哭泣,她说,台子怎么这么残忍啊,为了自己能当国君竟要杀死自己的父亲!然后转向晋献公,“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活几天,太子竟然这么迫不及待!”晋献公又被气得死去活来,骊姬再次施展本事,“太子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因为我和奚齐的缘故。我们母子宁愿躲到别的国家去,或早早自杀,以免被太子残害。当初您想废掉他,我还反对,现在看来是我大错特错了。”申生当时在国都听到这件事后,立即跑回自己的领地。有人劝他,试图让他能在父亲面前揭穿骊姬的阴谋。申生却说,“我父亲老了,没有骊姬便睡不好觉,吃不下饭,如果我去说马那瓜百,父亲会生骊姬的气。这是让我把父亲的快乐剥夺,我坚决不做。”说完这段话后,申生选择了自杀。

他的死并没有唤醒骊姬的良知,她把矛头对准了重耳和夷吾,他在晋献公面前向二人泼脏水:“申生把毒药放在肉里的事情,重耳和夷吾是事先知道的。”

晋献公这个时候已经被申生之事气得失去理智,逊色派人去攻击二人的领地,二人纷纷逃出晋国。此三人的下场可以说,骊姬的泼脏水计划成功了。

栽赃陷害,或者说泼脏水的前提条件就是,要让接收者认为被泼的对象有瑕疵。泼脏水并不难,难的就是建立一瑕疵的过程。骊姬苦心经营多年,终于将她儿子的威胁统统扫进深渊,靠的就是她的隐忍与不厌其烦地做戏。这是泼脏水之人最善于也必须要掌握的一门技巧。

2、优秀的演员李渊

作为唐帝国的开国皇帝,李渊多年以来始终被人认为是懦弱无能之辈,而他的开创帝国的功绩也被安放到了李世民的头上。李渊是否真的具备开国之君的重要素质,众说纷纭。但下面这件事倒可以说明李渊是个有脑子的人,当然,我们并不能因为李渊是正派人物,就为他下面这件诬陷他人的事翻案。不过,李渊诬陷他人一事也说明了诬陷并非是恶毒小人的专利。

隋朝末年,隋炀帝执政不利,天下大乱。当时的太原留守李渊审时度势,经过一番谋划后决定起兵造反。但在造反前,有一处障碍必须要清扫。这处障碍就是隋炀帝当初因不放心李渊而派到太原来监视他的副留守王威与高君雅。

王威与高君雅二人来到太原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发现李渊有什么不轨行为。隋炀帝到扬州后,二人与隋炀帝的联系日益稀疏,李渊所以要除掉二人,只是因为二人掌握着太原城内的一小部分军队。并且他们当初答应隋炀帝,只要李渊稍有不轨行为,就会立即将其诛杀。

但一年多来,二人发现李渊的确很老实。倒是他的两个儿子,在河东的老大李建成和在太原的老二李世民不是很本分。老大李建成四处拉拢势力,他们管不到;老二李世民也在踊跃活动着什么,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从各种迹象来看,这两人的智慧和警觉性并不高,因为之前,李渊睡了隋炀帝设在太原晋阳宫中的女子,他们居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后来,李渊又假造赦书声称皇帝要在三次征伐朝鲜后再来一次,这种故意激起人们的斗争情绪时,两人还没有察觉出李渊的心思。

可以说,隋炀帝当初的确是选错了人。李渊似乎也认为这二人很好除掉,但要循序渐进。他先是把二人找来商量事情。李渊一见到他二人,就把另一位造反人士刘武周占领汾阳宫、山西境内民心不愤的事情说了,然后吓唬这两个愣头愣脑的人:“我们这些人居然不能制止这些事情的发生,全是死罪啊。”两人果然被吓住了,请求对策。李渊哭丧着脸抱怨说,我们虽然是地方上的领导,但做任何事都需要上报朝廷,现在这个时局,如果一件事在报告上去等着朝廷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不是我们不能制止一些事情的发生,实在是朝廷在程序上存在着许多问题。两人看着西北老汉的脸,听出来意思了,就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您作为皇亲国戚,与国家命运相关,在这个时候,该相机行事,只要可以平定盗贼。李渊还苦着脸,转了一圈,说,也只好这样了,我们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招兵买马。两人傻子一样,居然连说,好,好。

李渊才真该叫好,他让李世民、刘文静,隋帝国的官员,李世民的小舅子长孙顺德和刘弘基开始招兵买马。长孙顺德与刘弘基在杨广第三次东征时不肯跟从,所以就躲在太原成了李渊的门客,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与此同时,李渊又暗中派人去河东叫回老大李建成与老三李元吉,去长安叫回了他的女婿柴绍,一家人开始聚集起来。

兵员大量集结,李渊调兵遣将,动作之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不起疑心。王威与高君雅果然就起了疑心。他们找到负责兵员调遣的武士彟,此人大大地有名,原因是后来他的女儿成了唐的皇帝,就是武则天。两人问武士彟:“长孙顺德与刘弘基本是朝廷逃犯,大人却让他二人统兵,这不符合制度。”武士彟也曾劝过李渊起兵,在这个时候,当然要替李渊说话:“唐公自有计策,你二人就不必费心了。”两人听了这话,有点别扭,但又无法反驳,闷闷地走回营中,坐在一起商谈许久,最终二人一致认定,李渊可能要造反。

两人怒气顿生,忠诚之心顿起,一开始,王威想带领一批人杀进李渊的家,将他就地解决。但高君雅认为不可。因为士兵多受李渊节制,他们无法调动军队。两人想到了晋阳乡长刘世龙,此人平时与二人喝酒吃饭,很是谈得来。找到刘乡长,就把计划说了一下。刘乡长满口答应,出了门就直奔李渊这里来了。他把两人想趁李渊到晋祠祷雨时下手的计划告诉了李渊。李渊吸了几口气,叫来人把王、高二人的诡计一说,李世民立即开动脑筋,与其让他们埋伏,不如我们先埋伏。李渊思虑片刻,点了点头。第二天,王、高二人被李渊传到办公室商量事。三人正谈得正浓时,李渊事先交代好好的一位官员进来报告事情,看到王、高二人在,脸色就一变。李渊在那里做戏,叫他快说。此人就去李渊耳边,嘀咕了一番。李渊听完,站了起来,大叫一声,“居然有这等事?”

王、高二人还弄不明白怎么回事,李渊后面已经蹿出几十名士兵。李渊站起来,假装气得颤抖不已,指着二人道:“有人告你们私通突厥,你们怎么能干这种事?”高君雅一脸的委屈,王威比较聪明,已经看透了这场戏,跳起来,就向李渊扑去,“是谁告我等?”李渊立即闪过,士兵早已经将二人拿住,两人大喊大叫地被拉到监狱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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