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这一场雨终于停了。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凝在树叶上,微风一吹,便轻轻跌落下来,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打在林小洄的脖子上。
冰冷的凉意把林小洄从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下意识便喊道:“娘……”但四下无人,只有张羽坐在自己的身侧,两眼无神的看着远方。
他甩了甩头,走到张羽身旁,用力推了推他。张羽转过头来看了看他,那两只眼睛空洞无神,全无生气。
“张羽?”
林小洄下意识地推了推他,心底涌起一股不安。
他没有回应,只是用布满了泥巴的手指了指村内。
往常这时候,村民们都已经起来,但今天村子里却安静无比,连人影也不见一个,而且风中还隐隐有着一股血腥味。林小洄心里越发的不安了,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在他的心里像野草一样疯长,挠得他发慌。他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跑回了村里。
不用多久,他便跑到了村口,只见从村口进去的那些石桩上,白麓村几十户人家,三百多口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一个挨一个的钉死在石桩上,那一个个碗口大的血洞触目惊心,血流成河,苍蝇乱飞,血腥之气,直冲脑顶。
林小洄惊吓至极,大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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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小洄突然惊醒,一咕噜坐了起来,全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适才梦中的那些鲜血白骨,残肢断体,似乎还在眼前。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四周。眼前似乎是一间普通民房,房中摆设极为简洁,只有一张大炕和一张松木桌椅,上有水壶水杯。大炕后面挂了一道横幅,上书两个大字:
仁圣!
看这样子倒像是一间供人求师学艺的学居。
林小洄坐了一会儿,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念头:该不会昨晚见到的都是做梦吧?也许自己一直都睡在这里吧?也许一出去隔壁的张奶奶就会笑着给我一个馒头,然后王家的小二就会以为馒头是从他家偷的,追着自己打吧?
他缓缓下了炕,穿上鞋子,两步并做一步地向房门奔了过去。
慢慢地把手搭在门扉上,他的两只小手心里渗满了汗。他咬咬牙,“吱呀”一声拉开了房门。
明亮的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刺得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阳光温暖和煦,洒在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暖意。
只是他的心却猛地跌入了冰窖。
门外是个小小的庭院,院角有一口水井,几株松柏,石板间隙稀稀松松长着些许青草,在更远处还有一些假山卵石。上风处有条台阶,通往着另一间更加宏伟的建筑。
这儿是……哪儿?
而台阶的一角,孤零零地坐这儿一个孩子,他手托着腮,怔怔地坐在那里出神。
“张羽!”
林小洄大叫一声,冲了过去,一把紧抱住了他。
“张羽,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梦见我梦见,张奶奶她!张奶奶她!……”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哽咽打断,两行清泪缓缓从张羽的眼角流下。
他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却又成了无声。过了好久,嘶哑至极的声音才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小洄,那不是梦。我的奶奶还有大家……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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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洄、张羽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两人都把头深深地埋在膝头。
院中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张羽缓缓道:“你昏迷的时候我还醒着,那时候屋子里还有些人,我问了他们,这里是仙人境。”
林小洄惊道:“仙人境?!”
张羽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听他们说,是偶然路过的几个弟子看见村里,村里……”说道这里他的声音不由得哽咽了起来,他深呼吸了几口菜接着说道:“后来他们找到了我们,便把我们带上来了。”
林小洄没有抬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张羽默然。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台阶上换传来了一个陌生声音:“啊,你们都醒过来了?”
说时,二人只见一个青白衣裳的男子站在那里,他眉目清秀,颇有英气,脸上带着一种和善的笑意,“正好几位师尊要见见你们,问你们一些话,你们就随我来吧。”
林小洄和张羽对看一眼,站了起来,齐声道:“是。”
那青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张羽,微笑点了点头道:“你们随我来吧。”
跟着这个青年,二人走出了这个庭院,径直进入了一条环形回廊。回廊依着山崖而建,左边是峭壁,右边便是万丈深渊。深渊的这一侧竟然没有栏杆,看着下面云气飘飘,山风呼号,林小洄感觉自己的双腿都是软的,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
很快,三人便到了回廊尽头,没想到回廊尽头也是一道悬崖。极目远眺只见群山巍峨,直冲霄汉,云气仿佛没有头尾的长龙盘旋在山腰间。
此时阳光正盛,宛若道道万丈金芒从天顶上直奔而下,砸穿云气,又从山腰处曲折而回,化作一座座七彩虹桥,高高地架在山与山之间。
“大,大哥,这是……”林小洄看着眼前,完全呆住了。
那青年笑了一声,也不作答,手中忽地腾起一圈红光,看着两人道“起!”。只见那道红光瞬息涨大,一下子便把三人包裹在内。
林小洄和张羽只觉得脚底一轻,身体便晃晃悠悠地浮了起来。两人手脚乱舞,却不曾掉下去,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都是惊奇不已。
那青年笑道:“我们走!”
瞬间,林小洄只觉得突然身体往下一掉,还来不及惊呼,身子又急冲而上,转瞬之间,无数的白云高山便被甩到了脚下。还不及看清四周,眼前忽地又是一白,一片白茫茫,竟是穿入了更高层的云气之中。
这时上下左右都是一片纯白,只有耳畔呼呼风啸不停,刮得双耳生疼。林小洄身体微微颤抖,半是紧张,半是激动,自由自在地驰骋于天地白云之间,这是何等的快意!甚至连心底那股悲意也在这一刻淡了不少。
当他们冲出云海时,脚下的白云仿佛水花,随着他们的去势泛起长长的云气,久久不散。
碧空如洗,林小洄屏住呼吸,放眼远眺,只见视力所及范围内漂浮着大大小小的七座山峰,他们的下缘尽数浮在云海之上,数十条几十人合抱粗的铁链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林小洄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回头看了看张羽,他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那青年笑了笑,指着面前最大的那所山峰笑道:“两位,随我来吧!”
说着,红光一炽便裹着三人冲了过去。
离得近了,林小洄才看清这山峰之上修建了不少气宇恢弘的建筑,琉璃金壁,红砖玉栏,就连那些石像也是錾金的,决然不是凡品!
那青年载着两人径直落在了一个广场上,还没站定便地往前走去。林小洄和张羽急忙跟上。
越过广场,又爬过一段石阶,远远便看到了一座恢弘大殿,雕梁画栋,勾心斗角。一块莫大的金字牌匾横亘其上,上书四字:
不周境殿!
来到大殿之前,只见大殿门扉打开,左右两扇大门上可这伏羲女娲大神,里面供着两幅巨型神牌,上书两字:仁圣。
而在神牌之前,大堂之上,站着数十个人,井然有序,都作青衣打扮。看来都是仙人境的弟子。众人之前放着七张檀木大椅,但上边只坐着六人,另有一个青年弟子垂手站在椅子旁边。
这时殿内的众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有几个人还是一脸哭相,带领林小洄和张羽来的青年人在门外,躬身一行礼,道:“掌门,各位师叔,弟子孙行,奉命将两位小施主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