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峰实际上处在天灵山东南,与宗门主峰颇是遥远。华飞到达东峰时已然夕阳斜照。高大的山体被太阳余晖映照显出一层晕黄金色,神圣而又庄严。秋意日浓,山峰上许多树木出现了斑驳的黄色,树叶开始凋零,随风飘落,宛如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花蝶。花草也出现衰败之色,青碧中泛出淡淡黄斑。风像是一头猛兽,肆虐着,呼啸出一阵阵刺耳的声响。
此时西方还在摇曳着辉煌,像是烧着了般布满了火红色的云霞。太阳在西峰上垂死挣扎,激射出刺目的光。彤红的云泛滥出一片黄昏的衰败之色,似乎可以听得到诸神的声音。原本不算高大的西峰此时看上去像是拔高了许多,如同一道屏障,阻挡了白昼的延续。
火龙洞处在东峰深处,需要翻过一道山岭方能到达。上山的小径迷失在荒草之中,只能找到依稀的影子。华飞看了看手中柴刀脸上露出欣然之色,这是临别时师父所给的东西,没想到真的派上了大用场。一路走来锋口上已留下草叶汁液渲染出的一片绿色,刀锋依然锋利,闪动着寒芒。随着修为的精进华飞对于元力的运用已是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那些荒草在刀锋下就像是吹弹可破般柔嫩,应手而断。小径被重新开辟而出,显露出曾经沧桑的足迹。整整穿过了一道山坡,此时终于上了山岭,斩断的枯草树枝不计其数,华飞也感到体内的元气耗竭一空,一股虚弱感弥漫开来。
光亮渐渐隐去,站在山岭上重新看向西天时那里已经沦为一片黑暗,唯有猎猎秋风吹来,宣示着夜晚的来临。夜色初上,月亮还未出来,树木山石犬牙交错形成巨大的黑影,像是一个个恶鬼等待着午夜的狂欢。
篝火徐徐燃起,摇曳的焰火在山岭上照出一片光亮。华飞盘坐在篝火旁,脸色在焰火的光亮下忽明忽暗。他怀中抱着一个包袱,而包袱上放着一个锦丝手帕,手帕上是两个雪白的馒头。华飞怔怔的看着,记得当时馒头是用纸皮包着的,不知何时却变成了一个粉白色锦丝手帕。手帕上除了馒头的香味外还有着女子淡淡的胭脂香味。手帕每一角都绣着一句话。右上角是“我上西楼,雪月弯勾。”,右下角是“是谁楼台,曼舞何时休?”左上角是“族处一隅,花海流连问千秋。”左下角是“妖艳夺目,一朝花消雨住。”
这四句话诗情画意,却又不像是一首完整的诗词,华飞看了几遍也猜不出其意。但看这锦丝手帕乃是女子所用,而西山别院师父门下也只有颜若轻和潇湘雨两位师姐是女子,想是她们嫌纸皮不干净,用自己手帕包了。本是秋风肆虐的时节华飞却感到一阵暖意。他将手帕叠好揣在怀里,想等回去以后再还给她们。
华飞将馒头用树枝穿了架在火上烤,又从包袱中取出三四个小瓶,这里面装满了调料,轻轻的撒了一些在馒头上面。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跟着姥姥一起在小院中烧烤的时光,眼神专注,脸上洋溢着幸福。不一会儿闻到淡淡的馒头烤焦的味道,他取下来掰开,从中间袅袅冒起一阵热气,映着焰火分外的清晰。他滋滋有味的吃着,回味着刚才手帕的余香。
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脚步声。东峰是天灵山惩罚弟子之处,只有触犯了门规犯下极大过失的弟子才会受到火龙洞面壁思过的惩戒,来这里的人是少之又少。华飞警惕的看向四周,可是在这黑夜中什么也看不到,和着风声更是分不清声音来自哪里。
华飞正自张望,从那黑暗中走出一个黑影,渐渐看的清楚,原来是一个和自己岁数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年黝黑而充满弹性的脸上稚气未脱,一双眼明亮如星辰,眼眸有些与众不同却是蓝色,特别是他的印堂非常明亮,像是有一颗宝珠掩藏在其中,他的头发红如火,长长的披散在脑后随风飘扬。更奇怪的是在冷冷的秋风中少年只穿着一件鸡毛做的短裙,浑像是一个蛮荒族人。
少年远远站定,“你,你手中那是什么东西?闻起来好香!我想用手中的野鸡换。”少年声音极是洪亮,说话直接干脆,霸气十足,一双眼死死地看着华飞手中的馒头,像是一头饿狼看着猎物。他缓缓的伸出手来,一只野鸡已经被吃去了大半,只剩下一只鸡腿和狼藉的鸡胸。少年莽撞无知的举止让得华飞心里突上突下,因为他感觉到少年身上凌厉无匹的气息,像是一片大海汹涌澎湃。
不知怎么篝火此时突然变得旺盛起来,摇曳着直向少年那边蹿。
华飞伸出手,将剩下的一个馒头递了过去。少年警惕的看着华飞,犹豫了片刻方才慢慢走过来。他出手的速度很快,华飞只感到一阵风,还有着隐隐的炙热,然后馒头已到了少年手中。他大大咬了一口,嚼了几下,脸上洋溢起一片笑意。“好吃!好吃!”等他说过四个“好吃”后一个馒头已不见了踪影。
他像是意犹未尽,眼睛又看向华飞手中仅剩的半个馒头。华飞苦笑一下,将那半个馒头也扔了过去。少年接在手中,几口吞了下去,根本没有嚼。让华飞感到苦恼的是少年的眼光又落到了地上放着的包袱上。也许他认为那里面还有着馒头。
华飞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看着少年,“没有了!什么都不剩了。”少年还是看着,眼睛像是燃起一片火,充满着热切。“你自己看,真的什么都没有。”华飞直接将包袱扔了过去,他知道面前这个少年充满着危险,无论如何不能惹怒他。
少年像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两手一撕包袱变成了两片,所有的东西都掉了出来。几件衣衫,还有,一个玉佩。少年忽然眼露欢喜之色,将那玉佩捡起来提在手上,好奇的看着。玉佩洁白无瑕,圆形的环中镂刻着一朵百合,黄色的穗子随风飘动,像是一朵百合花在风中摇摆。
而此时,华飞也好奇的看着,这件玉佩不是他的,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包袱中?
少年把玩了一阵,兴趣稍减。看到地上散落的衣物,他又好奇的看了看华飞,然后捡起一件长袍穿在身上。他似乎并不懂得如何穿衣,衣襟大开,也不知道系上腰带,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就像是一件破了的大氅,看上去极为好笑。
少年在这荒山野岭中出没已是让华飞感到吃惊,而他高深莫测的修为和懵懂如稚童的举止同时出现在少年的身上更是让华飞生了诸多怀疑。少年的气息比之华飞见过的任何一个修者都要强大,即便是天灵山掌门狄阳在他面前也似乎差了很多。可是他如此修为心智却像是一个稚童,当真难以想象。
华飞试探着过去慢慢为少年整理好了衣衫,系好了腰带。刚才如同野人般的少年此时容光焕发,竟像是莅临凡尘的火神。
“真好看!”少年开心的笑着,“你是……”少年忽然想起什么,思索了一阵,“大哥哥。”他拍着手,跳脚大笑,好像为自己想到这个称呼而欢呼雀跃。忽然长吼一声,钻入黑暗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篝火忽然暗了下来,就像是撤去了薪火黯淡无光。
求收藏,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