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完了,只得硬着头皮上阵了!”绮嫣仓皇中保持镇定,摆个姿态,让他一看就能够联想到昙花一现之美。
“屋子里这么暗,怎么没有点灯,”苏钦云走进黑黢黢的房间,不知不觉,门从后面关上,他疑惑,“人都去哪儿了?”
“奴身在这儿呢,钦云!”
苏钦云猛地侧过身子看去,只见萤火闪烁间盘踞着一朵美人儿!
没错,是一朵,人还是人脸,但整体上,有花人合一的感觉,他的瞳仁急剧收缩。
“过来呀钦云,人家等你很久了,你这么晚才来,还不紧不慢的。”绮嫣嗲声嗲气的表现诱人。
他抬步走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柔软可折的身子,配上淡紫衣着,配上荧光闪烁,俨然仙女下凡尘。
不过,他不是禽兽,人和禽兽的区别就在于人有理智,越是危险的时刻,越要有一个清醒地头脑。
司徒绮嫣,这不是你……他喃喃。
“过来呀……过来呀,钦云……”她笼罩在迷幻的光环里,出言吐语自然也是迷幻的,富有催眠。
苏钦云走到她伸手够得到的距离,她果然伸出手指勾住他的腰带,轻轻一拉,他靠近了,抓住她的双臂,低头,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嘴唇倾轧,四目闭合。
绮嫣主动地彻底,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苏钦云是旁观者还是当局者?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唯一肯定的,就是他不迷糊,由此断定他是前者还是后者:“为了和我一起,你就残害生灵?”
绮嫣睁开眼睛,愣道:“残害生灵?”
“萤火虫是夜间大地上唯一照明者。”苏钦云与她促膝相对,盘踞在床榻左右,多么融洽的气氛,活生生被他搞坏了。
她说:“也许你的说法是对的,可是,母萤火虫邀约公萤火虫,公萤火虫以为得到了对方的欣赏,兴冲冲的飞来,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苏钦云心高气傲的口气:“在某一方面,也许你比我知道的多。”
“结果是被母萤火虫吃掉,它上当了。”绮嫣伏进他怀里,任萤火虫在头顶四周盘旋。
“公的肯定是个傻瓜,至少应该试探一下虚实。”
“其实我不这么认为,母萤火虫的目的并不是给公萤火虫爱情,而是给它重生!”
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最后一句话使他心头一震,她很少像今晚这么温柔知性,好像在一天之内长大了。
“你什么意思?”
“钦云·”
“别这么说,你叫我苏钦云我会更自在点,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不,钦云,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病?”一不小心前功尽弃,还是显得唐突,从苏钦云的表情看来。
“你太多疑了!”萤火虫的光晕下,他的表情急剧愤恨,没有刻意掩饰,而是实实在在从心底迸发出来的。恨不得把她吃了!
好心没好报,她就此撒手不管,抓狂的抱起被子,跟去一脚,踹中他尾骨,他一咕噜跌地面,给被子蒙住。
“我可不想日日夜夜看仇人的脸色,从今以后,你就在******睡,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回来!”这般霹雳的话一出,苏钦云被铺天盖地的烈焰焚身。
假设,苏钦云是苏子恒的南国之身,他多少记得一点在现代生活过的痕迹,每当这时,他会给她唱一句“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来讨好她。可没有那种声乐概念的苏钦云,顶多也就吹一首忧伤的轻音乐,来缓解她急躁的心灵,可惜他不懂什么恋爱情趣,抱起被子,面孔扭曲,眼神犀利,鼻翼喷张,嘴唇斜吊,绝情的走了。
“顺手带上门,哎!”她最后的要求,他充耳不闻。
把男人赶走,然后起来关门,萤火虫自帷帐打开的缝隙纷纷飞出来,一屋子的“星星,”她的身子顺着门失落的蹲下。
还记得“红豆生南国,”还记得“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唯唯想不到,徒留她一个人相思,徒留她一个人留恋,徒留……潮水般涌来的孤独。
怄气郁闷的日子需要新鲜事作为调味料来调和,否则她会发疯的,至少闹到老夫人面前,自己胜利的机会应该多一点。然而那样做无疑会激发苏钦云的仇恨,造成夫妻之间不该出现的局面,想象中,即如此。
亏得她没有来得及下手,一件令她转移注意力的事就出现了,门上的奴才送来一封信,拆开一看,原来是表哥写的。可想而知,一定是炫耀他的婚后生活吧,绮嫣抱着这样的心理看下去,视线越往下移,娥眉就蹙的越紧,看完,整张脸都拉了下来。
莲心见她脸色煞白,目光呆滞,呼吸不匀,担心的问:“小姐,表少爷写什么了,把小姐激的这样?”
绮嫣把信扔给她看,自顾自走到树下,学的怨妇作风:“老天爷,我怎么这么命苦呀”气恼的捶胸顿足。
小雪巴着眼看信,莲心不识字,小雪略识的几个字,把信的内容告诉她,二人了解绮嫣的心思,不让她们把苏钦云在书房睡的事透露,自然对文俊的请求比较难为情。
“表少爷要个官做,也合乎情理,谁叫少爷是皇帝的代理呢?”小雪说。
绮嫣扶着树往树下的石墩一坐,怨天怨地:“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个时候,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刚跟苏钦云闹翻,如果厚颜无耻的去求他做事,他不见得不会答应,但一定会把我奚落的人不人鬼不鬼!”
“那就跟表少爷写封回绝信,小姐做不到,有难处,就让她自己搞定去吧!”小雪积极地提建议。
她不忍心:“那表哥岂不会非常失望!”
莲心柔声劝:“小姐也是没办法,相信表少爷不会怪罪的。”
绮嫣焦急的踱来踱去,她爱面子,不可能轻易回绝,把和苏钦云的矛盾讲给他听。归根结底,和苏钦云发生矛盾原因在她身上,为了那个说不出口的目的,多难为情:“表哥第一次有事请求我,而且在苏钦云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不可以那么做啦!”
“那小姐就跟少爷妥协呀!”小雪劝道。
绮嫣顿了一瞬,她做不到,急的无头苍蝇相似乱转。那莹莹恰经过此地,忙走来问:“妹妹,萤火虫的效果如何?你画的画给我看看。”
绮嫣恍然回头,计上心头,扑过去抓住莹莹双肩,犹如抓住救命稻草,欢喜异常:“你来的正好!哎呀太好了姐姐,我有一事相求,只有你能帮的上我的忙了,姐姐!”
莹莹错愕不解,一下子安宁不下:“发生什么事了?别急,慢慢说,我特地来看画的。”
绮嫣顾不得跟她说半个关于萤火虫的字,只把那封信给她看,莹莹当初本不识字,但嫁过来当苏家媳妇一切都得从头做起,上了两年私塾,后来又请家教专门为她解答难题,所以现在极具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拿信的姿态就可以看的出来这一点,读信的口型也特有。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仍有不解之处:“妹妹的表哥想越级做官,跳过科举考试,这还要看少爷的态度,妹妹给我看居心何在?”
“自古道:朝廷有人好当官,若表哥通过正常的渠道获取功名,还要我们这亲戚有什么用?”
“妹妹的话不无道理。”
“姐姐理解就好,那这件事就拜托给姐姐了。”绮嫣笑着拍拍她的肩胛。
她愕然:“为什么姐姐不自己给少爷说,韩公子又不是我的表哥。”
绮嫣没奈何把苏钦云睡书房抖露给莹莹,莹莹唬的马上要告诉老夫人,被绮嫣拉回来,从老夫人的健康角度出发,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知道。莹莹只好作罢,听绮嫣漫嚼三寸不烂之舌,由不得愿意帮她。
如果绮嫣认为苏钦云会给莹莹面子,那就有点失策了,也证明了莹莹没有背朝阴暗的一面。
她说:“绮嫣妹妹收到她表哥的来信,信上的内容总体是这个意思:既有了位位高权重的妹夫,不利用一下实在可惜,鉴于他三次参加科举考试都名落孙山,决定不走这条漫长拥挤的路了,哪有人放着捷径不走而绕远道的?说白了,靠真本事参加科举考试就是绕远道,从少爷这儿入手就是走捷径。”
苏钦云抬手道:“别说了,我明白了,让司徒绮嫣自己来,她家的事儿,怎么轮到你出面了?”
莹莹唯唯道:“是妹妹请求我帮她以下的。”
潜伏于窗下审时度势的绮嫣恍听见焦雷一般,里面传来苏钦云轻笑:“以后她要你做什么,你都先问过我,她比你大,跟她在一起长几个心眼才是。”
“多谢少爷关心,莹莹谨记!”
堪称无敌乖乖女的薛莹莹面含羞涩潮红,出锦绣轩往对过去了。
“Oh my god!”绮嫣汗颜,惊异的神色闪过娥眉,“知道靠不住,没想到这么靠不住!错用人比用错人更不堪设想!”
莲心后面问:“小姐,“哦买噶饭”是什么意思?”
小雪眨着惊奇的目光,同时望着她。
她气结:“就是就是……我的天哪!”绘声绘色的举止被缓步而出的苏钦云目睹正着,登时木住。
莲心和小雪马上改过偷偷摸摸的动作,直起身子,喃喃道:“哦买噶饭!”
苏钦云眉峰一皱,轮廓鲜明地唇闪过一丝莫测寒意,扬声道:“从今天开始,府里上下不许小声说话!”
她们不由一震,如醍醐灌顶,绮嫣只有见风使舵,吩咐丫头把******的被褥都取回,丫头应了即去,她碎步走到苏钦云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趋炎附势的笑:“钦云,好钦云,我表哥其实也相当于是你表哥,这次不败坏你一分钱,你只消动动嘴就完了。”
“我不会给朝廷录用无用之才。”他冷漠,阴沉的目光扫过她的面容,淡淡走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绮嫣三步作两步赶上去,殷勤讨好。
天下无商不奸,无官不贪,他不会连这个理都不知道?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官是正直的?
苏钦云死不答应,但挡不住别人的时运。
最近本地知州得病久治不愈,半个多月没上朝,但为保官职,每隔两天都会往上递一封奏章,表明他对朝廷的忠心,说些趋炎附势的奉承话,苏钦云便没打算换新知州。恰巧今天出门经过衙门的时候,两名小吏上工,交头接耳被苏钦云听见,因被苏钦云叫到跟前问:“你们家老爷得的什么病?”
小吏一句话,改变了知州的命运,居然是梅病!苏钦云当时大惊,怒不可遏,身为一品大员居然带头****,回到朝廷第一件事就是罢了他的官,腾出一个肥缺。他不是没想过让韩文俊替补,可他无功无名还指望裙带关系攀龙附凤,这种行为他为之不齿。
原来绮嫣被苏钦云再三拒绝并没有绝望,把这事告诉老夫人,老夫人的态度令她重燃希望:“都是一家人嘛,这点忙一定要帮的!嫣儿这般惹人可爱,不会随随便便推荐人的,他竟然不识好歹,没关系,等他回来,我教训他,他没有不应的!”
绮嫣红光满面,屈膝,微露皓齿:“谢谢娘!娘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继而给她老人家捶腿,老夫人喜得了不得。
她放大了韩家的窘境,一日三餐周济不过来,这会儿就靠儿媳的那点俸禄过日子,文俊能在朝廷谋个官职,也算把他一家四口拉出火坑。因此称老夫人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莹莹心思细腻,说了句“恭喜!”绮嫣没反应,一味的奉承老夫人开心,不禁想的多了。默默地回到房里做针黹,叫丫鬟翡翠把门开着,由两只小兔子跑来跑去。
灰灰不是老虎,却有老虎的那份雄心,因为身处比较肥胖,看见比自己整体小的动物就不住的吞咽喉咙。幸好绮嫣不在,否则又要阻止,那要是攻击兔子的时候被发现怎办?甩甩头,顾不了那么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猫也为食亡,思绪一晃,撒开四条腿奔去。毕竟是禽兽,禽兽做事只图痛快,不计后果。
绮嫣刚从老夫人那儿出来,转眼懵见灰灰没命的扑过去,尽头正是两只兔子,惊慌失措的叫:“住手!”
灰灰听见她的声音腿一软,脑子一懵,撞南墙上了。
“妹妹!”绮嫣极快的赶至漫雪轩,莹莹吓了一跳,从床边站起来,愕然道。
灰灰撞得不轻,蹲在墙根儿下不动,被绮嫣斥了几句,小雪抱走了。
莹莹才发现兔子早受惊蹿的无影无踪,心脏提到了喉嗓,绮嫣拉过她的手,抱歉的说:“回去好好教训这小畜生,姐姐受惊了!”
碍于方才她没有理会自己,莹莹心里不舒服,抽回手,低垂粉面:“还好有惊无险。”抬眼看她一下,自责,“对不起妹妹,妹妹把那件事交托与我,是对我的信任,我却让妹妹失望,姐姐好生过意不去。”
绮嫣绝无责怪她的意思,为她自责付诸一笑,说了好些令人开怀的话,莹莹才如释重负。
苏钦云唯独在为人子这一点上做的叫人真真叹服,老夫人“军令如山,”他二话不敢说,就应了这事。或许顾虑老人家身子不好,最好不要惹她生气,因此极力避免。回房后,倒把绮嫣怪了一通,绮嫣达到目的特别开心,问:“你准备给咱表哥安排个什么差事?”的确想不劳而获,但很务实,捞个足够养家糊口的官职也就罢了,不敢奢望官职多大,九品以上点就行了。
苏钦云说:“京都知州蔡仁才被罢了官,知州的位置缺着,就把他安在这里。不过半个月没有政绩的话,就等着被罢官。”
绮嫣喜得合不拢嘴,转圈圈,挥舞双臂,蝴蝶似的飞,欢快至极:“知州这个头衔听上去好大,是几品官?”
“从一品。”
“一品!真的是一品!”绮嫣惊叫,“不会是真的吧?”
“怎么不会是真的?你说这种话很奇怪。”苏钦云皱眉道。拎起酒壶大口灌饮。
绮嫣兴奋地揪住他肩头剧烈震晃,喜不自禁:“钦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方了,真的很出乎意料耶!钦云,我爱你我爱你,爱死你了,你好好哦!”
她惊讶的反应令他惊讶,丢下酒壶,顺手摸进她腰里,朗声一笑,她立即抬起头:“你笑了!”
那犹如电光火石突现的笑容在她注视时已渐渐消散,二人互望着,姿势亲密。
苏钦云坐着,她站着,世界上最容易忘我的时刻不外乎此时此刻,屋子里席卷着风暴。
她欠身笑:“门窗有没有关好?”
他一手拽下帷帐,寒凉的口吻夹着些许傲气:“关的很好。”
“你才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其实腹黑的不得了!”
“我没有说自己是君子,从来没有……”
细细一想,还真的好像没有说过,可是,他一直在教别人做君子啊!怎么可以不以身作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