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孩儿洞在集贤镇大曲沟谷口。传说,这里是《西游记》中红孩儿曾经修炼之地。
难怪红孩儿选中了这块地方,这里的确是一处神仙境界。洞在半山腰上,一排三个,南边的山洞最大、最深。两面山坡柏林茂密,远过千亩;柏林下方,秀竹成片,四季翠笼;间有山花,春日烂漫;藤萝遍布,秋挂硕果。大曲河水从洞前潺缓流过。这条河,终年水丰渠满,清澈见底,游鱼成群,秀石侍列。其水,由万泉汇集,涓滴成流。途中,滋润了茂林修竹,吸引了山间百鸟。人行其岸,渴者可痛饮(择泉汲水),累者可洗濯。每到夏日,这里不仅成了老年人避暑的宝地,更是孩子们的天堂。只见得,娃娃们一个个赤条条一丝不挂,一群群相互嬉戏不知愁烦。他们泡在水中,不舍不离,嘴冻青了,上岸晒一晒再下去;到饭时了,派几个人跑回家拿来食物“狼吞虎咽”之后再玩;天快黑了,才提上衣服,边往回走边商议着明天的集合时间地点和联络暗号(对应家长阻挠)。看见他们,让人自然而然地联想起传说中的红孩儿,怀疑自己进了天宫……
入山二里许,红孩儿洞即映入眼帘。路傍大曲河东岸。这条山道,因系唐僧取经时途经,故取名“神仙路”,至今其名未易。至洞,横陈一桥,过桥后再沿盘道登庙。桥东10丈远处,有一清泉,纵方三尺,以石砌就,当地人称之“仙泉”。传说,这是观音菩萨收伏红孩儿时点化的神泉,她手持的宝珠净瓶之水,亦从此泉汲入。村人对此泉崇之敬之,专修一座小神堂,晨昏叩首烧香。逢会时,善男信女先拜仙泉,后才上山进庙。2004年逢会,仙泉神堂的对联是:勺水能引凤,斗池可藏龙。横额:菩萨缘。
《西游记》中的红孩儿,是牛魔王与铁扇公主的儿子。书中描写他修炼之山洞的情景:回銮古道幽还静,风月也听玄鹤弄。白云透出满川光,流水过桥仙意兴。猿啸鸟啼花木奇,藤萝石蹬芝兰胜。苍摇崖壑散烟霞,翠染松篁招彩凤。远列巅峰似插屏,山朝涧绕真仙洞……这些诗句,似乎专为此地而写,活灵活现,惟妙惟肖,不由人触景生情,拍案叫绝!
传说中的红孩儿修炼成精后,凭借三昧火,缚住唐僧师徒,并欲食唐僧肉求万世之身,后被孙悟空请来观音菩萨收伏。因为他不是正面角色,所以这里并未将之供为主神,仅是依他诱使唐僧怜悯施救时的样子,塑成一个幼童,以绳索吊于树上。《西游记》中的红孩儿形状:“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细观其像,酷似。
这里的庙神为三教合一,供有老君、孔圣、关帝、释迦佛、观音菩萨等。每教各占一洞,依各自教规设祭。南边一洞深不可测。老辈人传下来的话:很早以前,从此洞中走出一只憨态可掬的白山羊,见人不惧,亲之和之,角挂一牌,写有“四川峨嵋山”五字。其后,羊复入洞,觅之未获。消息传开,乡人大为惊异。见羊之日为六月十九,即以该日立会祭神,传沿至今。庙碑记载,宋神宗元丰初年,苏轼与友黄庭坚曾来此游赏,并分别书写“川羊洞”和“红孩洞”作赠。明代弘治年状元康海亦慕名专访,观瞻苏黄书法。
红孩儿洞有四眼奇泉。最北边庙墙外有一山泉,两平方米大小。池以石砌,水泥被复,加盖护之。这是住庙人的生活水源。水自山缝渗出,叮咚入池,清亮净沽,甘冽爽口。其余三眼泉,分别在释迦佛、老君、孔圣的坐像之下。凿石成泉,各约尺许,其水不盈不涸,终年如一。住持介绍,这里的泉水来自山上柏林之中,水浸柏根,富含“柏离子”,有药性,可健身延年,可祛病疗疾。饮过此水的人,曾有因陈疴根除而专程还愿者!听了这话,老年人笃信不疑,青年人则一笑置之。
会期三天,由集贤村主办。六月十七日,办会的人便提前上山,张罗盘灶、劈柴、张贴对联等事。烧水锅就安在大曲河边,“执劳”的人取仙泉之水,烧山中之柴,虽碌碌忙忙,却喜喜哈哈,轻松快活。香客们更是悠哉游哉,心无挂碍,他们坐河中列石,享习习山风,赏四围美景,乐不可支,笑溢两颊。虽然,庙上的布施可多可少亦可无,但是,庙里义务提供的“僧饭”却一视同仁尽饱吃。正会这一天,人山人海,真正忙煞了做大锅饭的人。十数口锅,三几百碗,仍供不应求。兴平、户县、眉县、武功等地的远路客来了,人困腹空,早已顾不得各自的饮食习惯和不同口味,放下行李,端上饭,一连三大碗,仍觉饥腹未果,于是又走向大锅,持勺再舀……客人夸做饭人的手艺高,当地人说这是红孩儿洞的仙气旺,神灵!
庙上有个规矩,无论是谁,虽可随时随意用饭,但是遇上送纸活的队伍上来,一律退出锅边,让位给抬架子、耍马角、打旗子的“有功之臣”。这些人酒足饭饱了,其他人方可依序进餐,依量(饭量)取食。
由于赶会的人多,再加上许多人盼望在正会日烧头炷香,故而夜里留庙的人极多。虽有上下数十亩大的地盘,但众多的香客却只能坐着过夜。于是,念经就成了消暑度夜的主要活动。有一首《十盘山》的经文,颇受人赞:人老年迈实可怜,手提香笼去朝山。过了一弯又一弯,伤心流泪十盘山。一盘山,一盘山,我为儿女攒银钱。银钱攒了几十年,临走不带半文钱。娘为儿女受磨难,谁能知道娘可怜……二盘山,二盘山,娘为儿女置家院。置了前院置后院,死了占地六尺宽。娘为儿女受熬煎,谁能知道娘心酸……三盘山,三盘山,娘为儿女做茶饭。茶饭做了几十年,临了落个心儿偏。狼心狗肺胡乱言,谁能瞧见娘泪眼……四盘山,四盘山,娘为儿女做衣衫。衣衫做了无数件,点点心血都痨干。冬穿棉来夏穿单,四季衣服常洗换。人老无用实可怜,冬夏无衣谁来管。五盘山,五盘山,女儿出嫁娘了愿。含辛茹苦拉扯大,到了婆家忘娘家。一年半载不回来,回来尽说气娘话。难难肠肠看女呀,没住两天气回家!六盘山,六盘山,儿女出门娘心牵。烧香磕头常许愿,望儿在外保平安,盼儿立刻站眼前,梦魂都在儿身边。儿回白眼把娘翻,为娘泪水肚里咽。七盘山,七盘山,为儿娶妻理当然。借债欠账娘情愿,媳妇来家反不安。咒天骂地声不断,为娘提心又吊胆。眼泪时常擦不干,不敢怒来不敢言。八盘山,八盘山,为儿为女心操烂。为儿节衣又缩食,为女被人下眼观。亲戚邻人笑咧嘴,有劝有讽有哀叹。酸辣苦咸都尝遍,儿女不孝老来难。九盘山,九盘山,一生一世苦受完。身体瘦弱病缠身,久病难见孝子脸。想女女儿离得远,叫儿唤妻心里烦。病身卧床思绪乱,眼泪到死流不干。十盘山,十盘山,为娘的汪泪说不完。娘如树来枝已干,杆干不该连树砍!娘似灯来油燃完,油完不能撂灯盏!娘如牛来地犁遍,卸套杀牛理不端!娘似蚕来丝吐尽,作茧自缚为哪般……原来,这是一首劝孝经。听完经文,有的人复诵背记,有的人感慨连连,有的人则暗下决心:来年过会,一定要带上儿女媳妇,让他们听其经,思其理,悔其过……
集贤久享“十贤故里”美誉,村内有座贤士庙,今亦存焉。该村自古及今,善士多,文人众。古传贤妻行善之事,取“妻贤”谐音为“集贤”。今之善士,有人出资重修红孩儿洞,有人捐款保护元始台古碑。文人们也不甘落后,“有智出智”,尽其所长,承担了撰写庙会楹联的文案活计。每年赶会的人,除了看大戏,逛热闹,还必观庙联,并视此为雅,往趋者群。村里文人,会前半月,就开始精心撰联,仔细推敲,相互切磋,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执着。约定俗成的规矩是“年年有新联,会会不重样”。为此,他们煞费苦心,其诚其虔可敬可仰。因这,才为庙会留下了丰富的精神财富和文化瑰宝,择其佳者录之于后。孔圣像前联:冠冕百王,隆千秋祀典;钧陶万物,作百世经师。老君像前联:先孔孟而生,以道术阐儒风,治国治民,与邹峄尼山同归一辙;造神化之极,显化身开觉路,为溪为谷,较赤松黄石独有千秋。释迦佛像前联:法云回荫莲花塔,慈照长辉贝叶经。石洞门联:一角夕阳藏古洞,四围翠岚接遥村。神洞五百尺不见底,仙桃三千年才开花。后来增修的药王庙联:默向人间施药饵,不教世上患膏肓。后来新修的魁星楼门联:文明气运穿天地,翰墨荣华贯古今。
集贤古乐,源自唐代宫廷,古风古韵,高雅庄严。每逢红孩儿洞过会,必来演奏助兴。这时节,东村西村的乐社,水会香会的乐人,齐聚洞前,鼓乐共鸣,声振深谷,盛况空前,万人同祭,情动天地。
自古及今,年年万人人山谒神、烧香祭拜,却从未有人砍竹伐木。时至今日,秦岭北麓的山地之中,这里仍是郁郁葱葱的一处秀山清流,卓立终南,幸免污染。人至其间,怡心悦目,深为其境感化,不妄存邪念,不伤生毁林。
冥冥之中,神灵似与人心相通:珍惜生态,万世功德;报应循环,天理昭彰;斯景斯境,澄目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