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一天,一阵台风刮来,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狂风把女监那座厨房的瓦片都掀得满地飞落,地坪上一片狼籍。
香玫此时正在厨房打扫卫生,厨工们也在这里收拾餐具。看见屋顶落雨而下,堆在屋角的几十包大米就要被雨水淋湿了。香玫便协同厨工们将大米搬到隔壁水泥平房的餐厅去。来来回回地扛了好几趟,厨房里还有两包大米被淋着。霎那间,一阵更加猛烈的狂风把厨房的屋顶都掀翻了。厨工们都缩在餐厅里,没人胆敢近前。香玫鼓足勇气冲进了厨房,她将大米一手拖起一包往餐厅而来。一根散落的木条顺风砸下,不料正好打到香玫的头上。
香玫被打昏了倒在雨地里。
今天是“十.一”国庆节。
在宝安看守所里到处都张灯结彩,预备着今晚的一场欢送演唱会。
戏台就设在大礼堂。礼堂的四周墙面上张贴了五颜六色的标语和祝词,戏台的上方扯起一面大横幅,上面赫然写着;热烈欢送部份劳*人员光荣返乡!
原来,又有一批人就要释放了。
当晚,大礼堂里坐满了劳*人员和公安看守。台上幻灯闪耀,幕后乐鼓宣天。
香玫从台后款步向前,她手拿麦克风,随着扩音机播放的音律唱起了电影《小花》的插曲;
妹妹找哥泪花流,
不见哥哥心忧愁。
望穿双眼盼亲人,
花开花落几春秋。
啊——
花开花落几春秋!
当年抓丁哥出走,
背井离乡争自由。
如今山沟得解放,
望哥回村报冤仇。
“香玫、香妹子!我是肖晖,我在这里呀!”
台下的几声大喊,把香玫的歌声打断了。大家都遁声往人群中张望,香玫也远远地看到了站在人群中招手的肖晖。她激动得丢掉手中的麦克风,奋不顾身地跳下戏台奔向肖晖。
顿时,会场上一阵混乱。看守人员连忙吹响了警笛,大声警告:“安静、大家安静,不许骚乱!”
肖晖与香玫旁若无人似地迎面奔来,他俩相互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双双哭泣得泪流满面。
警官们上前问明了原委,当场告诉了肖晖和香玫:“你俩在羁押劳动期间表现良好,都是这一次的释放人员。你们明天就可以获得自由了,回去之后要安份守纪、好好做人。”
肖正华也挤到了肖晖和香玫面前,听了警官如此一说,他伸出双手搂住两个苦命的孩子,三人又是一场悲喜交集的热泪横流。
秋高气爽,艳阳普照。
一列从广州开往长沙的火车里,肖晖和香玫坐在一张双人座位上观看着窗外的景色。他俩的对面坐着肖正华,肖正华已是满头白发了。
十年的沧桑岁月、海外的逃亡生涯,把肖家父子都折磨得心身俱衰了。此时此刻,肖晖身受感触地吟起一首诗来;
去时少壮老大回,
十年浩劫苦不归。
长夜难眠思故土,
百废待兴在人为。
东平古城。
昔日的革命标语早已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发展经济、繁荣市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类的新词语。如今,人们的自由交易不再是躲躲藏藏、提心吊胆的了,私营经济已成为繁荣市场的主力军。
肖正华和肖晖与香玫,各自都手提大包小包的物件,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大众路。他们刚跨进红星戏院的第一眼,就看见肖红娟领着肩背书包的肖霞迎面走来。肖霞眼尖,嘴里叫喊着“妈妈”直奔香玫扑来。
肖氏一家老少阔别了整整十年,如今突然相聚一堂,此情此景,千言万语也无可言表。他们一个个都悲喜交集,感慨万端。肖晖丢下手中的包裹,抱起女儿,抚摸着孩子稚嫩的脸蛋,对她说:“我就是你的爸爸。我的好女儿,你们受苦了。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念你们,我们一家终于团圆了。”
肖霞把那小脑袋深深地埋进肖晖的怀里,她高兴地说:“我有爸爸了,我真高兴!”
在红星戏院肖家那低矮破旧的宿舍里,肖氏一家五口围坐在摆满了鸡、鸭、鱼、肉的丰盛晚餐上。肖晖起身拿着一瓶葡萄酒,给大家一一酌满了酒杯。他举起杯来对众人说:“往事如烟,逝者如斯。让我们高举酒杯;祝愿亡亲早日登仙境,祈求生者从此福寿全。我和爸爸这次回大陆,已将香港的家产全部变卖,带回了一百八十万元的存款。决定要回到家乡创办实业,或经商、或办厂。待我们事业成功之后,我和香玫就正式结婚。那时我俩必须要热热闹闹地补办一次婚礼,两位大人请成全我们的心愿!”
肖正华与肖红娟对视而笑,赞许地点着头。
十年过去了。
已近中年的肖晖和香玫第二次牵手,他俩漫步在坎坷泥泞的土道上,心中百感交集。
前面就是塔山寺了。
肖晖和香玫来到十字路口,一阵和风徐徐吹来。路旁那颗硕大的凉伞树摇摆着枝叶,像是招乎久违的旧友。树旁那一口石砌的古井,一股清泉向下潺潺地流淌着,发出那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吟唱着过去的悲歌。
肖晖牵着香玫,拐向那铺着石板的羊肠小道。沿途绕过清澈的池塘,直奔山顶的石塔拾级而上。登峰造顶,犹如身临仙境。
他俩并肩伫立在塔顶的迥道,抚摸着年久风化的石栏。遥望远山云雾,不禁思绪万千。肖晖一往深情地说:“这片土地、这座宝塔,曾是我们爱情的见证。在这里,曾经留给了我们快乐的时光。我有心想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塔山寺投资综合开发,把这里建设成为种植、养殖和加工的绿色食品基地,还要将它建成旅游观光和度假娱乐的风水宝地。”
香玫瞳景那想象中的塔山寺,喜出望外地将头靠在肖晖的肩上。她赞许地说:“反正我们在城里也未找着合适的工作,我很赞成你的想法。养鸡养鸭是我的强项,这样一来我和妈妈又能干上老本行了。改日,我带你去找赵支书,看看能不能把塔山寺这片土地都长期承包下来。现在的广播和报纸时有报导,很多地方都先后对土地和山林实行了承包责任制。我们自己不妨拟定一个方案,再来进行商议。”
肖晖说:“这样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