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一个人,都将用一生去乘坐一艘泰坦尼克;
这艘泰坦尼克,就是岁月之舟;
死亡,是每一个人难逃的宿命。
在这艘必然会沉没的船上,经历——
一个人的铁马冰河、一个人的流年逝水、一个人的浮世飘萍;
直至死亡的潮水,淹没生之残烛。
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怀念一个人生必经的渡口:
也许是一条肮脏的小巷、也许是一个破烂的车站、也许是一个喧嚣的闹市……
你在这初吻一个人的唇、你在这告别一个人的影、你在这牵挂一个人的心、你在这流过一个人的泪;
纵使你的一生走过万水千山,可难以告别的是生命里逐渐远去的那个渡口;
多少年以后,那个肮脏的小巷已经拆迁、那个破烂的车站已经重建、那个喧嚣的闹市依旧人来人往。
多少年以后,当你不再年轻的脚步——
重新踏上这个昔日心中的渡口,景不复当年的景,人不复当年的人;
只有一生记忆的哭墙,依然矗立在苍老的心中,成为一个无法告别和遗忘的里程碑;
告诉你曾经炙热过的年少,曾经沸腾过的青春。
2013年5月寻常的一天,熙熙攘攘的上海淮海路,这全中国最拥挤、最古老也最时尚、最有腔调和情调的一条街,如一个阔别64年的仇人,印入88岁的国民党老兵江永墨眼帘。初夏炙热的阳光,把一个老兵佝偻的影子缩得很短,他在私人订制的导游程秋裳陪同下,站在64年前,一颗子弹把他的青春、爱情和性能力一起击碎的地方,老泪纵横。
泪眼中,凝望触景伤怀的淮海路,所有的记忆一起踏上归途;可是一个人兵荒马乱的青春,绝尘一去,永不返航。
1949——
24岁的上尉江永墨是上海这座围城里,被困的国民党8个军20余万人中一只年轻的蝼蚁,和他们同室操戈的是同样年轻的解放军第三野战军10个军近30万人。
1949年5月25日,那天的淮海路,原名霞飞路,曾是法国租界时期最繁华的主干道,笔直的街道、西式的古老洋房和年深日久的法国梧桐,充满浓郁的法兰西风情。
那一天的这条路,在江永墨衰老的记忆中,不像今天,拥挤着妆容精致的美女,纷飞着蕾丝短裙、红唇和长腿,繁华商场里打折的叫卖声无处不在;
那一天的这条路,充满逃难的人群和全副武装的军人,沙袋、地堡和机枪布满街巷,尘土飞扬的空气中充满刺鼻的硫磺味,死亡的恐怖气息令人窒息;
上海的天空漫天弹幕,美制105mm榴弹炮、日式75毫米野炮、37毫米战防炮交织的炮声震耳欲聋。
1949那一年的阳光,其实和2013年一样灿烂,可是满天弥漫的硝烟,使那一天的太阳看上去昏黄无光。国民党21军230师上尉江永墨头戴钢盔,站在霞飞路中央银行一个金库外执勤,身后是沙袋、铁丝网环绕的工事,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拿M1卡宾枪,汤姆生冲锋枪等准备巷战。
美械21军前身是川军,它的145师和146师从漫天飞雪的北方一路溃败到草长莺飞的江南,国民党参谋总部天才地发明了“转进”一个词来替代溃败。21军残兵“转进”江南以后,国防部还给21军增编了一个230师,并且抽调大量黄埔军校生来充实230师。江永墨就是国民党中央陆军学校(前身就是黄埔军校)的高材生,230师是整个上海守军中巷战打到最后的部队。
枪炮声越来越近,经过10个昼夜的混战,解放军的第9、10兵团已经突破守军外围阵地,进入市区,逐街激战。
江永墨的身上佩戴着黄埔生专有的中正剑,上面写着“成功成仁”四个字。他身材高大,英俊的脸上表情冷峻却很镇定,头戴钢盔,子弹压满左轮手枪的转盘,他从容的气度,和身后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老兵形成鲜明对比,那些在命运的枪林弹雨里苟且偷生、辗转流离的老兵们士气全无,随时准备继续“转进”,可是前有追兵,后面只剩下滔滔的黄浦江了,“转进”何方?
此刻,21军军长王克俊早已抛下230师的残部,带着145师和146师剩下的3000多人,坐着一艘货轮“转进”舟山群岛。
“一个职业军人的适当归宿,就是在最后一战中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然后干净利落地死去。”黄埔军校21期的高材生江永墨心中默念着美国传奇上将巴顿的话。
(未完待续微博名扬一帆9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