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2年前毕业,一直在国防部驻上海的参谋分部任职,每天和沙盘为伍,参与制定军事计划,1949年3月因为得罪了一个平庸的上司,被发配到一线部队参战,今天职场的游戏规则,其实在半个世纪前的国民党部队里也同样适用,永远不要得罪顶头上司。
在黄埔生的字典里,没有“投降”两个字。
那些国共两党赫赫有名的黄埔生、那些当年一同睡在上铺的兄弟、共饮一杯酒的昔日同窗,****、陈赓、萧克、徐向前、罗瑞卿和杜聿明、胡宗南、张灵甫、郑洞国等,先是在同一个战壕里并肩抗击日本人,然后在两个战壕里同室操戈。
历史就如一个善变的女人,时而无情时而多情、时而热忱时而冷漠。
一长列从前线撤下来的国民党残兵带着伤从眼前走过,江永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他丝毫也不怀疑今天的霞飞路,将成为埋葬青春的墓地。
国民党残兵突然一起举枪朝他们开火,印证了“成王败寇”这句古谚,这些残兵在连长张清的带领下,是来打劫银行金库的,准备洗劫一空之后,脱去军服化妆成百姓四散回家。毫无防备的守军被打得措手不及,纷纷中弹倒地。
一颗狙击步枪里射出的子弹,不偏不倚穿过江永墨的裤裆,打断了命根,让24岁的黄埔高材生在一秒钟内成了太监,他甚至还来不及拔左轮手枪,还没有和解放军交火,就先倒在自己人的枪下。
江永墨痛苦地躺在地上,裤裆里都是血,看到许多双脚从眼前晃过,国民党残兵们冲进金库,用子弹轰开保险柜,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法币、美元、黄金早已被国民党搬运到台湾。
蒋介石败走台湾的时候,恨不得把全中国大陆的一草一木都运到小岛上,怎么可能留下最重要的钱呢?可有些东西是蒋介石永远无法带走的,比如故乡奉化的祖墓和溪口童年嬉闹的足迹。
这些残兵寻遍银行金库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钱,于是他们脱下军装,放下武器,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平民服装,四散逃离。
震耳欲聋的枪炮声还在市区的大街小巷响着,24岁的江永墨,痛苦地躺在血泊之中,旁边就是一具血肉横飞的尸体,被M1卡宾枪的子弹打得脑浆外露,一只眼睛还瞪着,所谓死不瞑目。江永墨摸了摸裤裆,一片粘湿的血水中,摸到一截软绵绵的东西,他的意识有些模
糊,呆滞地看了看斜对面金碧辉煌的凯旋门舞厅,想起一个个夜晚,和一个叫叶澜香的女人快乐地跳舞,然后两个人沿着霞飞路,走到道路另一端的教堂里去祈祷。
江永墨的初恋,是和这个信奉上帝、喜欢祷告的舞女叶澜香,她周旋在一个充满肮脏欲望的生活空间里,却向往一个洁净的世界,所以每一天出了舞厅,就到教堂听信徒们唱赞美诗,风雨无阻。
这条路上,有江永墨初恋时的拥抱和亲吻,这条路,似乎也将成为他青春尽头的最后一个人生驿站。
88岁的国民党老兵江永墨,在导游程秋裳陪同下,颤巍巍地寻找到当年的国民党中央银行金库,如今已经一分为二,一半是一个法国西餐厅、一半是哈根达斯冰饮店。
64年前,24岁的上尉江永墨,躺倒在一片血泊中的地方,如今站着两个性感的“90后”美女,穿着高跟鞋和超短裙,露出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吃着五颜六色的哈根达斯冰激凌,那颜色,让江永墨想起那天被M1卡宾枪的子弹打得脑浆外露的尸体,他突然很想吐。
马路上很干净,64年前地上流淌的血,早已消逝不见;
一个人的足印和血迹,被岁月的流水冲刷,了无痕迹。
这个人来人往的闹市,只有88岁的老兵江永墨还记得,半个世纪前那场枪林弹雨的战争。那些同样年轻的生命,也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永远沉入冰冷黑暗的九泉。
(未完待续微博名扬一帆9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