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此刻的心头大患已不是秦始皇,秦始皇被鬼迷住了心窍,只要一听长生不老四个字,他这只老虎瞬刻间就变成了绵羊,想牵他去哪里他就会去哪里。现在惟一可怕的人是扶苏,他冷静、果敢、仁德。如果这个人取代了秦始皇,他一定会停止一切暴虐的行径,收敛民心,所以要想达到诛秦的目的,首要的就是要除去扶苏。
如何除掉扶苏呢?使用杀手容易败露,投毒又没有机遇,赵高想来想去只有利用秦始皇,这父子二人一个残暴,一个仁慈,在政见上势不两立,形同水火,只要在他们中间施一点手段,就可能让这父子二人自相残杀起来。
这日早朝完毕,众臣散去,赵高紧走几步追上公子扶苏,曰:“大公子,老臣有话要说给大公子听。”
扶苏停下脚,回身见是赵高,忙施礼道:“原来是赵大人,不知何事说给本公子?”
赵高把扶苏拉到一边,小声说:“大公子,老臣观陛下滥用民力,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而大兴土木,长此以往,恐民生变。”
扶苏叹息一声,未语,赵高又说:“况皇帝大信巫邪之术,整日与巫士谈论长生不老之方,荒废朝政,大公子您身为皇长子,当劝之。”
扶苏无奈道:“吾是当劝之,然每次说劝,必遭父皇辱骂,吾意甚凉。”
赵高道:“大公子不可因噎废食,江山属于嬴氏,非皇帝一人,大公子即使为苍生计,亦该不计屈辱,以死相谏,才谓忠心。”
扶苏诧异:“以死相谏?岂不陷于父皇于不义乎?”
赵高见扶苏没上自己的当,忙易口说:“老臣说的死,不是真的让大公子去死,是让大公子不畏皇帝权势,据理力争耳。”
扶苏再向赵高施以一礼,道:“大人所言皆为苍生社稷,学生记下了。”
扶苏说完,昂首而去,赵高目视着扶苏的背影,心中愧道:“大公子,对不起,谁让汝是秦始皇的儿子呢?吾不如此对汝,便是对不起吾亡去的故国和死难的四十万赵军兄弟。”
扶苏一边走,也在一边琢磨赵高刚才说的话,“父亲做为一个父亲,他是个好父亲,他疼爱着他的每个子女,但是做为一个皇帝,他绝不是个好皇帝,他不顾及天下民众死活,为自己修坟造墓,工地上每天都有上百人死亡,堆起的尸骨比咸阳宫还要高,这岂是仁明的君主所为?自己做为他的儿子,不能眼看他就这么错下去,葬送了秦朝的江山是小,荼毒生灵是大,死谏,对,吾这就到父皇那里以死相谏,若能唤回父皇的良知,即便是父皇真的让自己死,自己也死而无憾了。”
扶苏想到这里,一抖身上的黑色衣衫,转身走向阿房宫,想求见秦始皇,可是秦始皇早不知钻到哪个宫殿,与美女们玩乐去了,扶苏只能等待机会,准备于私下里劝谏父亲,以免让父皇难堪,自己再落下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随着日月消长,秦始皇求长生不老的心情愈加迫切,一日数次追问给他求长生不老秘方的卢生和候生:“汝辈答应给本真人的丹药何时能到?”开始卢、候这两个泼皮无赖还能以言相欺,哄骗过去,后来秦始皇有些不耐烦,对卢生、候生声色俱厉。卢生感觉不妙,乃对候生说:“始皇生情爆戾,刚愎自用,用人专用治狱之人,心狠手辣之辈,吾等在其手下,不及鹰犬,还是早早逃往他乡为妙,否则被其识破,必遭其毒手!”
候生问:“吾等该逃往何处?”
卢问曰:“天下大矣,何处不容吾二人?”
当夜,趁守宫卫士不备,卢生与候生带上秦始皇赏给他们的钱财,悄悄离开皇宫,开城门,仓惶而逃。
次日,秦始皇派人来找卢生,询问寻仙问药之事。太监见二人所居的卧室十分凌乱,玉器珠宝皆不知所踪,遂意识到二人逃匿,马上报告嬴政,嬴政大怒曰:“朕前收取天下书籍,不合时者即行焚烧,又招文学方术之士,欲使国家太平,孰知此些人不思报恩,反陷朕于不仁不义,岂可饶乎?”于是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悬赏捉拿卢生、候生,并徐福、韩众离等人。
发出此令后,秦始皇气犹未解,李斯言:“此皆是儒生之过耳!”秦始皇问:“何来此说?”李斯说:“臣听人言,咸阳儒生制造怪诞邪说,以此惑乱黔首。”秦始皇接着颁布命令,派御史审问儒生,追究罪责。
御史冯去疾师出李斯门下,受李斯“关照”,冯去疾固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些儒生,对其严刑拷问,罗织罪名。儒生们受刑不过,相互检举揭发,竟牵扯出四百六十多人,还把公子扶苏之师淳于越供为其首。
冯去疾因淳于越是公子之师,又是当朝上卿,心存忌惮,问计李斯。李斯诬陷儒生的目的就是铲除淳于越。原来李斯看秦始皇经常服食道士所炼丹药,恐其命不能长久,万一始皇殡天,公子扶苏即位,必以他的老师淳于越为相,那样自己的权利地位就会全部失去。
李斯对冯去疾说:“审问儒生,乃是当今圣上之意,卿何必问吾?”
冯去疾领会李斯的意图,回去对淳于越严刑逼供,问淳于越是否以歪理邪说蛊惑百姓。
淳于越性格执拗,道:“吾奉行孔孟之道,守三纲五常,如此是歪理邪说,试问御史大人,天下何为正统?”
冯去疾一时语塞,竟不能答,淳于越讥冯去疾曰:“汝不过楚国看门小吏,靠给丞相李斯舔痔而窃居高住,焉知人间之道也?”
冯去疾大怒,命衙役对淳于越施以重刑,淳于越数次昏死,醒后仍对冯去疾骂不绝口。冯去疾拿不下淳于越口供,又恐用刑过度置死淳于越,受皇帝责罚,只好再度问计李斯,李斯未语,拿起毛笔,在掌心写下一个“杀”字。